秦無衣睨著她手裡的令牌，說道，「黃泉天尊要你們小心點，創造出那道煉製之法的道者在陰陽之道上的造詣極高，其中的隱藏之理，是模擬了萬生物本身具有的陰陽之炁，如一粒沙混進沙灘，再難找到，而令上神敕，意為創世神巡察，萬物都要顯跡恭迎，具備了陰陽之炁的九幽門戶也不例外，所以它能逼出隱藏的九幽之門。」

余笙恍悟，這麼說來，她推測煉製之法中的缺失內容和人身陰陽有關，是沾點邊的，但仍淺表，其奧妙竟深到了生命陰陽本源。

她還只以為這煉製之法是讓人的陰陽氣來遮掩門戶的存在，所以叫向疾屏蔽了生氣再尋找，實際上，它模擬了萬生物陰陽之炁，屏蔽生氣也會將它屏蔽掉。

「令牌只有一塊，不過知道了緣由，想其他法子不難。」余笙沒有質疑黃泉天尊所言是對是錯，只覺心頭石落定，親手給一壇萬年瓊釀開了封，敬了秦無衣一杯，「謝阿修羅王跑一趟，聊表謝意。」

阿修羅王是秦無衣在九榜上的尊號。

秦無衣仰頭將酒幹了，「順帶而已，多謝款待，我要去見普世靈帝一面，再會。」

這人慣是雷厲風行的性子，話未落地，身影已消失，轉瞬踏至荒星上的天道盟分部。

普世靈帝似乎知道她來了，內殿大門洞開，原要現身會會這不速之客的御極上尊見狀，又隱去了氣息。

秦無衣暢通無阻地來到內殿中，半眯著眼打量靈帝，忽略那些澎湃的天道之力，這清凌凌一汪水似的靈帝著實孱弱易碎，作為當世唯二的神將，她關心道，「你會死嗎？」

「......」靈帝搖頭，「生死難料。」

「可否請教幾個問題？」

「但說無妨。」

「我入准聖，只覺前途坦蕩，未有其他准聖萬劫環伺的預感，這是因為我成了神將的緣故？」

靈帝牽起笑意，帶著一分滿足，「從前我不敢肯定，但你站在這裡問出了這個問題，我能篤定地說，修成神將之位，讓我們從九天六合的舊因果里跳了出來。」

秦無衣席地而坐，「既然跳了出來，你為何是這番模樣？」

「因為我們在過去、未來之間的現在，在新舊交替的節點，是被舊因果拖著沉淪，還是開闢新氣象，尚未可知，所以我選擇繼續我的本職，維護應有的天道秩序。」

「那我該做什麼？」

「無須刻意做任何事，既然是神將，必有神職，我們因本性而得神眼選擇，因神眼而修成本性，我們的本性當為神職，我們的存在即象徵天道和阿修羅道。」

秦無衣撐著膝蓋沉思，「象徵天道和阿修羅道或許還不夠格，畢竟神將之路剛剛起步，眼前仍有迷霧。」

普世靈帝贊同，「六道神將有六，那應缺一不可，但也不必干涉其他神眼者的歷練，重要的還是修持自身，不移正法。」

「你是該顧好自己，我就不勞你操心了。」

.這廂二位談論神將之道，互通有無，那頭余笙將神明巡令傳送給了向疾。

向疾就近降臨一中界，於高空俯望底下的泱泱塵世，祂掂著手中凡物般的令牌，半信半疑。

「罷了，且試它一試。」

令牌劈雲開霧，墜向地面，將將臨近時，無形的神力轟然炸開，如水波蕩漾，瞬間覆蓋億里，眾生靈渾然不覺外力浩蕩，只感剎那心安，妖、鬼不由自主地顯出本體，人、畜駐足東望，草木搖曳歡欣，似乎在等候什麼。

向疾為這偉力心生敬畏，不敢放出神念與其爭鋒，然而僅憑肉眼，祂已看見數方鍾靈毓秀之地中，詭異的黑色虛門拔地而起！

鬼道當真有病！

祂拿回神明巡令，不想九幽之門又都隱去了，看不見，摸不著。

豈不是要巡令一直鎮守在這裡，直到門戶都被拆除？

祂重新祭出巡令，細細算了界中冒出的九幽之門，連忙知會余笙。

「朝壑中界門有十二扇，雖未開啟，也要儘快除之。」

「你先將中小界查一遍，報上總數，再做拆除銷毀之事，屆時留在朱天的准聖返虛聽你調度。」

余笙心裡有準備，半分也不慌，緊迫之感卻愈發強盛，後頸處涼絲絲的。

又等半月，在這半月里，向疾徹查了朱天一半的中界，每界均有九幽之門，差距只在或多或少。

離查完所有中小界，還得一段時間，不過結果已經可以預測了，但她握著這消息，遲遲不放出去。

處理完一批公函，余笙仰躺下去，倏然星辰環身，她的眼中，每一個星子都被賦予了意義，念動之下，或聚若星河，或散落棋盤，或坍塌毀滅，或璀璨灼眼，變化萬千。

這是在演算未來局勢。

幾瞬間，十數種未來鋪陳在腦海里，無一不是雲譎波詭。

造成這種情況的主因有三，第一，朱天中界九幽門戶的數量，基本上是幽天的一半，原因她可以推測出很多，比如幽天被做成了源頭，其他天域是分支，又或者鬼道沒有時間和精力在另外的天域多做布置，如此種種，全都合情合理。

唯一不合理的是，海閻羅和血鬼老祖為什麼要把設立九幽門戶的任務交給閻都與鬼九。

又為何，交給他們的是殘缺之法。

難道知道她們將來會被抓，借她們之手，故意把眾人引去破解九幽之門，而為幽眠境拖延時間？

她不信三千准聖，她所能想到的，找出九幽門戶的方法不下十種，但都耗時耗力，最省事的，偏是將預備查探的地域變成生機斷絕的死域，那樣九幽之門上的陰陽之炁就成了黑暗裡的明燈，輕易便能找到。

准聖們修的又不都是善道，行各類殺道的大有人在，很難說祂們為了找到九幽門戶會用什麼手段。

而太一隻有一方神明巡令，想要巡遍九天，沒上千年怕是不行。同時她也怕某些勢力打上巡令的主意，亦或借巡令名頭，對太一發起攻勢。

罪名都是現成的，獨享巡令，置他界安危於不顧。

六道天尊隕落後，功高望重、蜚聲寰宇，有號令九天六合之能者，掰著手指頭也數不出一個，沒有強有力的領頭人，清除九幽門戶這件利大局的好事，最終會變成利益廝殺場，引發嚴重動亂。

余笙揮散星子，心中已有決斷，躲著避著不是一回事，她想看看這亂象背後，終究是什麼在主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