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擅接下金帛，交給余笙，余笙對太一部眾了如指掌，很快就從金帛中挑出了陌生的名字，竟有過萬之數，名字後面綴着祂們的履歷，大部分都來自幽天，有些已標註了隕落。

她一一記下，然後將金帛還給了氣運金龍。

「是我失察了，沒想到查國運。」余笙有點不是滋味，「如果關注神格神靈，至少早百年知曉幽天小界有問題。」

「這不關你的事。」欽擅收了金盆，「帝庭各有司職，你的責任是穩定帝庭，三百年來，帝庭能從各方明追暗堵中，得以保全，靠你帶着眾准聖殫精竭慮，一步步籌謀，這期間，朱天未失，部眾沒有大的傷亡，得到了最好的結果。

而帝庭布神格之局，已盡護佑蒼生之責，神靈也生來神職在身，所經所歷是祂們的緣和劫，縱然可惜，卻不遺憾。」

余笙不經意間搓了搓手指，「您認為，我們不該幫神靈和正在毀滅的星界？」

欽擅搖頭，「於天地而言，劫起則緣滅。此無量浩劫，是星界和宇宙的緣分到了，唯有毀滅，方能開啟下一段緣，可我們終究是生靈，無法坐視消亡，那就只有拼盡一切，去爭一線生機。這個時間剛好，太早，帝庭自顧不暇，太晚，一切都遲了。」

「您見多識廣，您覺得無量劫可避嗎？」

「可。」

「可？」

欽擅道，「無量劫分輕重，亡生靈，叫大劫，亡星界，叫浩劫，萬生物有記憶以來，經歷過兩次無量劫，第一次在十二萬年前的蠻荒時代，修羅、妖族、黃金人種、星界先天聖靈和混沌先天聖靈並立之格局被打破，全部走向沒落，被祂們視為低級生靈的亞人、亞妖等物種開始在繁殖意義上，主宰星界。

第二次是九萬年前的二庭時代，三教祖師和妖族發展出來的萬般道脈支離破碎，只能歸攏歸攏盤到聖地休養生息。

但至少修羅、妖族、黃金人種、先天聖靈沒有徹底滅亡，萬般道脈也合整成了六道，統領着九天的修道信仰，這就是將浩劫，變成了大劫啊。」

余笙覺得這話奇怪，「您如何知道那兩次本該是浩劫？」

欽擅扯動嘴角，原想笑一笑，臨了變成了嘆息。

她見欽擅不想回答，沒有追着問，提起另一疑惑，「浩劫又是怎麼降成大劫的？」

「被擋了。」

「......如何擋？」

「第一次叫神明擋了，所以神明沒了，第二次叫三教祖師擋了，所以三教祖師沒了。」

欽擅到底還是笑了出來，「榜樣在前，劫兆一起，三千准聖不是急吼吼推王侯帝君來擋了嗎，就是不知道，祂們預測的大劫，如今出現了浩劫跡象，有沒有驚訝。」

如有大鎚重重砸在余笙的腦海里，翻起驚濤巨浪，她怔怔道，「真的被擋了嗎？」

這回輪到欽擅疑惑了。

余笙重複，「真的被擋了？」

她忽然激動，「傳說蠻荒長達億年，不曾有無量劫記載，為什麼自蠻荒末年後，十二萬年，三次無量劫，這正常嗎？」

欽擅想到什麼，多了幾分沉默，「延後？」

余笙思緒紛亂，她試着理清，「假設第一次無量浩劫，因為被干涉而延後，那是得到了什麼契機，才在二庭時代降臨？」

欽擅，「神朝滅亡。」

兩人目光相對，看不清對方眼神里的深意，但又存着某些相同的光。

欽擅道，「天庭、妖庭對神朝發難，主因是畏懼祂們曾為造物主，對原始星界有着無形的主宰權，可二庭此舉，無異於弒父弒母，最終導致短短萬年後，兩分天下的天庭、妖庭，陷入大破滅，殃及九天。」

余笙：「說劫，層面太高了，也太虛無，我更願稱它為生靈自身釀成的苦果，從歷史看，蠻荒末期混亂不堪，劫起於星界生命、混沌先天聖靈的鬥爭，二庭破滅則是因天庭以太皇無道為名發起戰爭，兩敗俱傷，如今的劫起緣由呢？」

「找到緣由，能不能再度拖延浩劫的到來？」

「如果是這樣......」欽擅感嘆她的務實，也說了點實在話，「我沒別的可說，只在氣運方面能說道說道。」

「您請講。」

「當說起幽天的時候，我看到宇宙中多了一道氣運，這氣運縹緲若無，卻有覆壓九天六合之勢，那大概就是浩劫背後的推動者了。」

「它來自何方？」

「蓋縱橫帝氣而起，當與陰陽相鄰。」

余笙有種塵埃落定的釋然感，「果真是幽眠境，異變來自九幽。」

擔憂異變是真，掛心浩劫是真，為太一爭權也是真，有這三真在前，她必要干涉幽天這檔子事。

也幸好經過三百年的努力，太一在諸方夾縫中蟄伏了下去，各項事務都上了正軌，讓她可以抽出身來。

余笙幾乎可以肯定神格神靈是湛長風佈局中的重要一環，現在面臨着暴露，好在太一是這次扶助受災星界行動的倡議者，雖然最後沒有拿到處理之權，但正面形象立那兒了，她有理就敢殺將來對神格神靈出手的准聖。

另則普世靈帝尊崇天道，神格神靈應天道而生，若是跟靈帝坦誠相待，大幾率能爭取到祂的支持。

余笙將方方面面都考慮了一遍，趕在普世靈帝進行扶助計劃前，找到祂面談。

二尊相逢於幽天，隨意地立在虛空，星子以棋布，隔出了一個燦燦空間。

余笙說完神格神靈的事後，普世靈帝淡淡頷首，「我知道了，祂們是天命者，我會和參與受災界扶助的勢力簽訂條約，如遇神靈，不得兵戈相向，優先以神靈意志為主。」

「靈帝陛下英明。」她都還沒來一通勸服，這就信任神格神靈了？

祂驀然問，「你可知曉界中虛影是何存在，那些灰又起於何處？」

余笙沉思片刻，說出自己的見解，「二者皆類似生命本質。」

「你的說法很接近。」普世靈帝的眸子裏積蓄了昏暗的風雨，「我的眼睛告訴我，它們是生命餘燼。」

祂的神色扭曲了一瞬，似乎承受着某種難忍的痛苦，余笙多聰明，立刻明白祂可能觸犯了天機，「靈帝慎言。」

「無礙，三百年前，我告訴過你們，儘快找到成聖之機，這句話我今日依舊送給你，此番浩劫會比你們想像得嚴重，與其阻擋，不如逃出九天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