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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門嬌 - 070 見月字體大小: A+
     

    070 見月

    從盛京一路到沐州,崔翎和瑀哥兒都是在馬車裏歇息的。

    因爲要抄近路,走的不是寬闊的官道,所以馬車的空間也並不很大。

    若只是她一個人還好,後來又多了瑀哥兒,白日行路尚可湊合,夜間兩個人窩在一塊就擠得很。

    這會兒好不容易看到了高牀暖枕,崔翎和瑀哥兒都雙眼放光。

    誰還顧得上身上許久不曾好好洗過,衣襟袖口還沾染着地灰?

    兩個人直接甩了鞋子,連外衫都沒有脫掉,就爬上去你佔一頭我佔一頭地挺屍了。

    這一覺睡得酣沉,醒來時外頭天色已經墨黑。

    屋子裏烏漆麻黑的,只借着天外隱約漏進來的一絲光線,影影綽綽地看見幾個影子。

    崔翎低聲問,“瑀哥兒,你醒了嗎?”

    瑀哥兒在另一頭摸摸索索地過來,“五嬸嬸,我在。”

    小傢伙順着棉被爬了過來,毫不客氣地蹭到了崔翎的懷中,“我肚子餓了,也不知道咱們的牛肉怎麼樣了。”

    崔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陸師傅知道詳細的做法,他老人家很熱心的,見咱們遲遲不去,定先做上了。”

    她擔心的可不是晚飯,而是這座寂靜無聲空空如也的院子。

    雅情小築裏沒有伺候的下人,這一點她剛過來時就發現了,她和瑀哥兒睡得那樣死,都沒個人來叫喚提醒一聲,可見這裏就真的只有她和瑀哥兒兩個。

    如今是戰亂時刻,令尹官邸的僕婦都遣散出去避難了,這個可以理解。

    可一個幫忙的下人都不給她留,袁五郎這是什麼意思!

    倒不是她現在身嬌體貴連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其實她平常雖然懶惰。那也只是能夠偷懶而已,真的到了必要的時候,她的動手能力還是挺強的。

    問題在於。她初來乍到,對這個地方根本就不熟悉好嗎?

    她現在連燈油在哪都找不到。倒是該如何下牀摸到廚房。

    崔翎嘆了口氣,語氣裏很是抱怨,“你五叔真是小氣,連個使喚的人都不給咱們留。”

    瑀哥兒心裏深以爲是,但他覺得好不容易五叔和五嬸嬸之間的關係有所緩和,絕不能敗在這樣的小事上。

    他便急忙說道,“屋子裏挺暖和的。似是燒了銀霜炭,五叔若是真小氣,怎還記得要爲咱們暖屋?一定是事務繁忙,忙得忘記了。”

    這句話說起來有些心虛。

    因爲瑀哥兒很清楚地知道。他的五叔剛纔還趴在小廚房裏替他五嬸嬸看竈火的火候呢。

    但崔翎卻勉強地信了。

    好吧,這裏是離戰火最近的地方,事有權宜,本就不能和盛京城家裏相比。

    她無奈得聳了聳肩,摸索着在黑燈瞎火中下牀。

    好在雖是嚴寒的冬月。夜裏卻仍有星月。

    崔翎打開屋門,藉着夜色尋到了油燈和火摺子,彎身將燈點上。

    然後再重新回到牀前,將肉丸子抱下來,給他着了厚毛絨的斗篷緊緊裹住。“咱們去廚房看看去。”

    剛走出屋子沒兩步,便聽到一個焦切緊張的聲音問道,“是袁五將軍的夫人嗎?”

    崔翎擡頭望去,見是個十七八歲上下打扮得十分質樸的姑娘滿臉擔憂地站在寒風裏。

    她點點頭道,“是,我正是崔氏,不知道……”

    那姑娘忽得“哇”一聲哭了出來,“我叫見月,蒙將軍大恩救回一命,一直在醫堂幫忙。”

    她的哭聲很均勻,哪怕說着話呢,也不見眼淚的流速慢下來,“因爲令尹府裏的奴僕下役大半都遣送走了,府裏現只剩下極少的下人,將軍怕夫人來了無人照顧,便叫我這幾日到雅情小築當差。”

    崔翎覺得莫名其妙。

    這個叫見月的姑娘,既是袁五郎派來照顧她和瑀哥兒的,可她來了這許久,都沒有見着個人。

    她都還沒有說半句話呢,這姑娘倒好,先自哭成了個淚人。

    是想要讓演一出先聲奪人嗎?

    她皺了皺眉,臉上便帶了一絲不耐,“嗯,然後呢?”

    見月眼淚婆娑,那眼淚來勢洶涌,竟比剛纔哭得更猛了,“押送棉衣皮裘的車隊在城外遭遇了伏擊,雖將敵人盡數殲滅,但五將軍卻受了重傷。”

    她指着醫堂的方向,“軍醫現正在給將軍療傷呢!”

    崔翎渾身一震,“什麼?你說五郎受了傷?”

    雖然她對袁五郎的形象感覺甚差,但不論如何,他都是與她拜過堂的夫妻。

    這姻緣不管是良緣還是孽緣,終究這輩子都系在了一塊,無法斬斷。

    就算撇去這一點不提,光只是爲了祖母和家人,她也不能對受了傷的袁五郎坐視不理。

    現在,不是她傲嬌的時候。

    但崔翎還是覺得這個叫見月的姑娘有些奇怪。

    見着她的面就哭,哭完說自己的來歷,最後等到她不耐煩了,才告訴她袁五郎受了傷。

    她又不是男人,誰要聽個女人莫名其妙地哭哭啼啼啊,誰要知道你見月是個什麼來歷?

    但這會兒,袁五郎的安危重要。

    她便將自己心底的不喜壓下,急忙說道,“醫堂在哪?帶我們去。”

    雅情小築在內院,醫堂在外院,兩廂距離隔得老遠。

    西北冬夜的寒風刺骨,地上結着白霜,踩上去嘎吱嘎吱地響,腳下還很滑。

    那叫見月的姑娘急匆匆得引路,腳下步伐飛快。

    幸虧崔翎和瑀哥兒出來時都裹着厚厚的衣裳,他們兩個平素也常鍛鍊,否則,走這樣的夜路會特別地艱難。

    瑀哥兒悄悄拉了拉崔翎的衣袖,“五嬸嬸,這個姐姐有點奇怪,那真的是去醫堂的方向嗎?”

    他雖然人小。但十分警惕。

    這是陌生的西北沐州城,他和五嬸嬸都是頭一次來令尹官邸,根本不認得路。

    倘若有人對他們兩個使壞。故意引他們去往危險的所在,那該怎麼辦?

    崔翎將瑀哥兒小小的身體摟在懷中。壓低聲音說道,“剛纔巡夜的衛隊看見她,都和她打了招呼,想來見月姑娘應該確實是這府裏的人。”

    她眼眸低垂,思量再三,“你放心,五嬸嬸雖然不知道這條路是不是去醫堂的。但這方向確實是去外院沒有錯,來時我特意記了一下路的。”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她心裏想的卻完全不一樣。

    別看見月姑娘哭得稀里嘩啦,眼淚一茬接一茬。但她的表情並不哀傷。

    一句話,見月的眼神裏,沒有那種真正的擔憂着急。

    可見,這姑娘的眼淚,不過只是精心編制的一個假象。

    崔翎原本也疑心過。見月會不會是敵人派過來要誘拐她和瑀哥兒的。

    但這疑心很快就被她自個推翻。

    這裏是固若金湯的沐州城,是西北大軍堅不可摧的本營,就算見月真的是奸細,柔然也沒有這個本事能從這裏將她和瑀哥兒帶走。

    再說,令尹府的內院雖然沒有剩下幾個僕役下人。但外院卻有重兵把守。

    要離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

    袁五郎真的受傷了。

    只是他的傷未必如見月表現的那樣重,否則見月又何必在她面前演這樣一出?

    崔翎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穿着大紅狐狸毛斗篷的漂亮男人的臉,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只盼,這一出,當真如她所想,只是一樁風流債罷了。

    她對那個娘娘腔沒有感情,袁家的家規在,她倒也不怕有任何人會威脅到她的地位。

    所以,若是那姑娘真的對袁五郎迷戀入骨,只要袁五郎自己不反對,她也沒有什麼意見的。

    真的,如果只是一樁風流債而已,她也就不必這樣擔心了。

    瑀哥兒緊握住崔翎的手,他壓低聲音,認真而堅定地說道,“五嬸嬸別怕,不管發生什麼事,侄兒都會保護你的!”

    崔翎低頭衝着他一笑,如花放千樹,瑰麗奪目。

    她輕輕說道,“嗯,五嬸嬸就靠你啦!”

    寂靜森冷不知前途的寒夜裏,再沒有什麼能比這樣樸實的童言更加溫暖人心的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聽到了繁雜的人聲。

    崔翎擡起頭來,能看到不遠處闌珊的燈火,有進出的人羣,痛苦的哀嚎。

    她認出醫堂的牌匾,心裏不由鬆了口氣。

    果然,許多事往往沒有想象中的複雜,之所以生出這樣那樣的害怕,不過只是因爲陌生罷了。

    見月似乎和醫堂的人很熟。

    進到那院中後,就不斷有人與她打招呼,“見月姑娘好,將軍在裏頭剛上了藥,姑娘快點進去吧!”

    崔翎眉頭輕皺,聽這樣子,袁五郎好像真的受了傷。

    她絲毫不在意旁人言談之中見月和袁五郎的親密,只是緊緊拉着瑀哥兒的手踏進了屋中。

    寬闊的大堂中平放着許多板牀,受了傷的兵士正在接受治療,看那鮮血和傷口,應該就是剛纔受的新傷。

    看起來,押送禦寒之物的車隊果然在城門外遭遇到了伏擊。

    這趟是石修謹的差事,也不知道這貨有沒有受傷……

    崔翎四下張望,終於在屋子的角落裏看張熟悉的面孔。

    一個傷得輕些,手臂上有鮮血流淌過的痕跡,大夫正在替他處理傷口,是鬍鬚男。

    另一個傷勢相對重些,火紅的皮裘已經脫下,紫色的錦袍上一片血痕,好似胸口中了箭。

    ps:

    對不起,今天晚了。早上其實很早就起來碼字了,但家裏事情太多,一直在忙,到現在纔有時間更新,太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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