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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樣錦 - 卷四醉酹寒香酒一杯39有人就有江湖③字體大小: A+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39、有人就有江湖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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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爭鬥,也有道義。

    夏小滿緩緩呼了口氣,瞧着那些細膩的花紋,絲毫沒有趕工敷衍的痕跡,伸手包了那包東西,坐下來,又一擡手,請了凌二嫂也坐下,這才慢聲道:“二嫂子高義,我實在慚愧。”

    她自問也講道義,卻也不得不承認,她的道義多半是爲利益服務,是遵守遊戲規則,真心幾何,連她自己都不曉得。

    凌二嫂忙道:“二nǎinǎi哪裏話來,二nǎinǎi大仁大義,我們萬……”

    夏小滿擡手止了她的話,問道:“二嫂子從哪條街過來的?可聽說了年壽堂的事?”

    凌二嫂一愣,道:“不曾……”隨即忽明白了什麼,愣怔之後滿是認真道:“二nǎinǎi這邊若是有事,與奴說的那事作罷也無妨。這些物什原也當是我們報答二nǎinǎi的----奴還是那一句,二nǎinǎi許是不當那是恩德,我們卻是永感大恩。二nǎinǎi也瞧見奴家的境況,奴與外子一時離不了玫州府,想用奴,奴隨叫隨來;不得用,也無肖惦記,二nǎinǎi與奴的那些銀子和藥材,足夠奴一家年餘的嚼用。”

    她生怕被打斷,極快的說了這些,夏小滿那廂聽了卻越發不自在。一時間,這腦子也跟着熱起來,甚至起了念頭想只做投資人,拿了銀子叫凌二嫂做生意去,自己既不出府。就提個方案交個圖紙等個分紅。

    誠信沒有問題,手藝沒有問題,本錢不多,起步會慢,可也不是大問題,剩下的問題……

    她腦子裏被熱浪掃過一週,想到實際,便又慢慢冷靜下來。

    剩下的,是招攬生意地問題。凌二嫂雖然瞧上去很碴利。但限於xìng格過直,瞧着又不像肯妥協的人,未必做得來生意,凌二更不必提。加上還有個名聲……。真的交付到凌二嫂手裏,誤了自家。不過幾百兩銀子罷了,搞不好怕是要誤了他們一家子人。

    她靜靜聽完,默默想罷,壓了心中萬千感慨,終還是道:“也不瞞二嫂子,二嫂子待會兒往隆慶街去,便能曉得年壽堂出了何事。最近這段rì子,我怕是出不得門了,二嫂子那邊的事。只能先擱置下來的,相信二嫂子也能體諒我的難處。買賣的事在我心上,一旦我這邊兒得空,或是想出旁的路來,會立時去告訴二嫂子。”

    她頓了頓,鄭重道:“我是把賢伉儷當朋友待的,二嫂子家裏若有什麼事,也莫要同我見外。儘管過來,我必全力而爲。”

    凌二嫂聞言忙站起身,道:“二nǎinǎi哪裏話來!!奴口拙,感念二nǎinǎi恩德地話已是說盡,想來二nǎinǎi明瞭奴的心意,奴實是……”

    夏小滿起身過去扶住她,道:“二嫂子的意思我明白。不過是把我的意思說給二嫂子聽,二嫂子明白我便好。往後這些客氣的話便也不用提了。”說着一指桌上地包袱,道:“我再說一句,二嫂子莫惱,算不得客氣,也是實情---這些算是我從二嫂子這裏訂的,眼見三月三上巳節。也當往各處送禮。恰好這匣子用得上,作價與先前一樣……”

    “二nǎinǎi。”凌二嫂抓了夏小滿的袖子。微有皺眉,道,“我來時可是把話都與二nǎinǎi說明白了的,二nǎinǎi的心意,奴也省得,然還請二nǎinǎi體諒奴的心意。--手機登陸??隨時隨地看最新小說--二nǎinǎi若這般說,奴昨rì的藥錢,奴幾時能還得清?”

    想起昨兒的熊膽,便就想起那倆匪,繼而想起扛走的那幾筐藥材。彼時真是怕了,只想着儘快打發倆煞神走,這會兒想來,還不知道昨兒被“劫”去那藥材多少銀子呢----因這面地帳都算在藥鋪裏,歸青櫻打理,青櫻自然不敢來與她說這話,她昨兒到方纔還都在混亂中,哪裏顧得那個,便壓根沒過去問過藥材損失多少銀子。不過用小腳趾想,也知道銀子少不了,說上千那是懸,百餘兩怕是不夠。

    年諒是不能問,但是自家折了這些,總不是件舒坦的事。相比起來,凌二嫂家那半兩熊膽,根本不值一提了,說扶困都寒磣了些。

    罷了。凌二嫂不要銀子,她也不好再執意給,便順着藥物話題問了凌二嫂家孩子的狀況。

    凌二嫂道是服了藥便安穩了。說話時又是滿口感恩---那畢竟不是一味便宜的藥,而這一給半兩,夠吃上好一陣子的,保不齊病就能好。說到孩子的病,而說到孩子的病因,她也沒說許多,只說了一句見了醃東西衝撞的,可聲音裏卻不無恨意。

    醃東西。衝撞。夏小滿垂了眼瞼,低頭抿茶,既是說了無意於他人私隱,便就閉嘴吧。

    醃啊……“世界本就邋遢”。些新鮮點心,夏小滿又交代了後門上兩個算得是心腹的管家媳婦,若自家不在,凌二嫂有事尋來,叫她們能幫的就先幫下。

    夏小滿回房把那幾個匣子並荷包重新拿好包袱皮包好,再帶上那一食盒粥和小菜,瞧着“禮”夠厚了,這心裏也沒那麼虛了,尋思尋思,又叫來採艾,帶上了六條同學並它那套旌旗鬼臉的傢什。自上次六條把一餅滅了,她再沒把兩隻往一塊兒放過,也是怕再出什麼事不好收場,但今兒若能活躍氣氛解了圍,那就是讓六條單挑紀靈書的動物園她都認了。

    然而“超鳥六條?奧特曼”大戰百獸的場景並沒有出現,甚至連它那些行頭都沒拿出來。

    因着本場主要觀衆紀方傑小朋友身體狀態還是不大好,估計是餓地。有氣無力地模樣,瞧見六條也沒個笑容。他這般,其餘觀衆就不用說了,都是隻顧着心疼他,提不起興致來看耍鳥的。紀靈書瞧見六條眼睛亮了一下,但還是抿了嘴巴沒說話。

    六條也明顯是受了這低壓環境影響,也顯得有些蔫。

    氣壓再低,夏小滿同學都必須jīng神百倍,這腦子高速運轉。好隨時調整策略,改變言辭,適應場景,以博紀鄭氏個舒心。

    進門請安問好,瞧了一屋子沉悶。便也不提早上,更是不提昨天,只先陪笑道過來探望小少爺,帶了六條來給小少爺解悶。待見小少爺悶大發了,沒心思看六條耍寶了,便提了一句也就撂開,挪了食盒過來,道是做了些酸甜爽口的小菜,給小少爺養胃。

    紀戚氏睜着雙微微浮腫的眼睛謝過。說了病情無礙云云,眼睛就落到婆婆身上,等着婆婆做主。

    紀鄭氏坐在牀上,把孫子攬在自家懷裏,一下下摩挲着他頭髮、臉頰,眼裏滿是喜歡,滿是心疼。原聽夏小滿請安問好,她只點點頭。沒什麼表情,沒往rì的親近,卻也沒帶出顏sè來,好似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懷中那個孩子身上,聽得夏小滿說了酸甜口兒地小菜,這才微揚起下頜,帶了絲笑容。道:“難爲你有心。”卻是拍着孫子地身子,道:“他這般胡吃,當清清靜靜的餓上兩頓纔是。”

    她懷裏地小傢伙微扭了一下,不曉得是不好意思了,還是想抗議而沒體力。

    果然是這套理論。夏小滿瞧那可憐的娃,忙陪笑道:“姨夫人說的極是。但小少爺畢竟年紀還小,剛淨了腸胃。身子還虛。再這般餓怕是難熬,還是多少少吃一些。只清粥小菜,也無油膩,既果腹,也能調理滋養腸胃。”

    小傢伙睜着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望着祖母,卻是因家教甚嚴,也不敢吱聲。

    紀鄭氏瞧了夏小滿一眼,又瞧了瞧孫子,嘆了口氣,低頭拍了拍他,柔聲問道:“保平,你小嬸子與你送了好吃食來了,起來吃些?”

    rǔ名叫保平地小傢伙紀方傑早餓壞了,聞言忙不迭點頭,便撐着胳膊要起來。紀鄭氏一笑,扶了他坐正了,紀戚氏和夏小滿並幾個小丫鬟忙過來伺候。紀鄭氏擺擺手,示意不用,把他往懷裏帶了帶,低聲問道:“保平,誰與的吃食?”

    小傢伙立刻懂事的直起身子,抱拳哈腰,向夏小滿一禮,餓得聲音也弱起來,卻是禮數週全,道:“方傑謝過小嬸子。”

    夏小滿忙還了半禮,笑道客氣見外了,心底一個勁兒的唏噓。素rì裏並不大和這紀家這倆小孩接觸,因着所謂“勤有功,戲無益”,倆娃都是被紀淙書拘着看書的。這知書達禮是好,再這麼養下去,終是又兩個翻版紀淙書,方正有餘,變通不足。

    地球是圓的,你是方的,豈非格格不入?

    小丫鬟上來揭開食盒,端了粥碗小菜出來,要來喂紀方傑。紀鄭氏卻道:“交給靈兒。”又向紀戚氏道:“你一早跟着,家裏事還沒處置,先去忙吧。保平我這邊照應。”

    紀戚氏應了一聲,瞧了眼夏小滿,揣度着婆婆這話,是叫自己走,還是來帶着將夏小滿也請出去。卻聽紀鄭氏又道:“納福,怎的不搬凳子來與滿娘坐?”紀戚氏這就明白過來,福了福身,把滿屋子丫鬟都帶了下去。

    夏小滿想着東窗事發,略有緊張起來,心裏盤算着是拿十句百句話來圓個謊還是求個坦白從寬。見納福搬了凳子,她笑着謝過,打發了茴香採藻她們出去,又往紀靈書手裏去接碗,陪笑道:“碗還有些熱,別燙了表小姐的手,還是我來吧。”

    紀靈書笑道:“無妨,小嫂子勿念。”

    紀鄭氏示意納福也下去,見屋裏無人,這才長出了口氣,向夏小滿道:“滿娘,你素來疼她,我也省得,這是從小事上也都瞧得出來。----其實,這小事上才最見人心思。”

    倒似問罪地開場白,夏小滿忙恭恭敬敬站起來,垂手道:“姨夫人折煞滿娘了。是表小姐聰敏靈慧,待人又好,哪裏只我一個人喜歡她,您也知年府上下便是沒個不喜歡錶小姐的。”

    紀靈書聽得誇她,忙低下頭攪和着粥,卻是笑得甜甜的,輕聲道:“小嫂子過譽了。小嫂子待我是極好的。嗯,府里人也是待我極好。”

    紀鄭氏瞧着女兒一笑,點手讓夏小滿坐下,隨即又嘆了口氣,摸了摸孫子的頭,道:“靈兒吶,自小姊妹一個,只淙兒這一個哥哥,又是差了十來歲的,當初她父親也是想把她當個兒子來教養,這xìng子難免獨起來,也不愛有伴兒。如今帶她來京,也是想讓她見見世面,省得些人情。滿娘,”她撇過頭,道:“我打見着你吶就想着,諒兒身邊可不就當有你這麼個知冷知暖知疼人的麼;你又是個懂事的,那一rì勸淙兒地話,句句在理,都說到我這心裏去了,我便也同諒兒講,有你這麼個人兒,也是他的福氣。”

    瞧着夏小滿又站起來,yù說話的樣子,紀鄭氏便又一揮手,止了她的話,道:“如今呢,諒兒和你都疼着靈兒,肯帶着她,是她的造化,她又愛跟着你們,我也是極放心的。你是省事的,做事最有分寸,當是能帶好她,可是?”

    夏小滿暗自吸了口氣,心裏苦笑,紀鄭氏確是待她不錯,打來京只有誇她,都沒說過一句重話。今兒這話也算是點她了,不曉得昨兒地事紀鄭氏到底知道幾分,但顯然是不追究的意思,卻要她心裏明白該怎麼做。那便,打個包票吧,反正以後也不會帶着紀靈書出門溜達了,就算紀鄭氏敢放心她,她也不放心自個兒了。

    她恭恭敬敬施了禮,正sè道:“姨夫人謬讚。是姨夫人瞧得起滿娘,滿娘不敢有負姨夫人厚望。表小姐這邊,滿娘必……”

    “不必賭咒發誓的。”紀鄭氏打斷她,認真瞧着她,道:“我心裏待諒兒同淙兒一般無二,都是一家人,說那些個都是虛的。靈兒往後少叫她出去些,往哪裏去了,你多上上心,多幫我瞧着些,也就是了。”

    夏小滿便也再無辯白之言,只極簡單的躬身應下,卻是比什麼承諾都鄭重。

    紀鄭氏舒了口氣,滿意的點了點頭紀靈書在一旁聽着,微嘟起小嘴。昨兒實是算騙了母親,雖說母親沒細問,叫她鬆了口氣,但到底騙沒騙過去,她心裏也是沒底的。現下看來,必是沒騙過,已是不叫她出去了,她雖不快活,可到底理虧,又不敢插嘴,便只拿碗裏地粥出氣,攪個不停。

    可憐紀方傑,他是聽不懂大人說些什麼,就巴巴地瞧着粥碗到姑姑手裏半天了,愣是一勺也沒往他這邊遞,不由着急,可又不敢逾禮,聽着大人話音一停,他就這麼小心翼翼的鼓動一下身子,提示祖母要給他東西吃了。可轉瞬話音又起,沒人搭理他,把他鬱悶得夠嗆。這會兒又沒聲音了,只瞧見姑姑使勁攪粥,就不給他,他是真不高興了,輕輕推了推祖母地腿,低低喚了聲“祖母”,然後又巴巴瞧着那粥碗。

    女兒那邊什麼神態,紀鄭氏都是瞧在眼裏,由着她耍小xìng子,也不理她。這會兒聽了孫子叫,偏頭瞧了孫子那委屈的小模樣,撐不住樂了,扭頭呵斥紀靈書道:“靈兒,粥可是涼了?”

    紀靈書琢磨自己的事情呢,忽聽喊自己,不由愣怔,手裏也是一頓。夏小滿忙過來解圍,伸手接粥碗道:“表小姐,我來吧。”

    紀鄭氏嘆了口氣,擡聲喊了納福進來,又衝兩人道:“你們兩個誰都別來了,叫納福來吧。保平已無礙了,滿娘你也不用惦着。靈兒,帶你小嫂子去你房裏坐坐吃茶,不必跟在這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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