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乎成功了。

還有一公里的地方突然出現的無數車燈，讓他們瞬間暴露無疑。

宋莫庭把江小小推進一棵大樹後面，自己則撲往反方向，落地的時候一邊翻滾一邊拔槍。

江小小僵硬地站在樹後面，突如其來的恐懼趕走了她們即將獲救的希望。

她一邊等待，一邊閉上眼睛，雙手握拳，用力按著懷裡的孩子，聚精會神地聽這後面是否會傳來任何聲響。

她什麼也沒有聽到，真的沒有。

太安靜也是一種恐懼。

沐辰出現在巷口，唇邊掛著微微的笑意，手裡握著一把武器。

他緩緩地走到樹林前面，他的手槍瞄準著江小小躲避的那一棵樹。

「這顆子彈可以洞穿十厘米厚的鋼板，你確信還要抵抗？」

宋莫庭立刻以直角方向現身。

但沐辰的武器沒有轉向他，而是繼續瞄準著江小小。

「別動。「

沐辰說，宋莫庭停下來。

他知道沐辰沒開玩笑。

「兩位，你們離開時沒有說再見。」

沐辰的語調輕快，但眼神冰冷。

「再見。」

宋莫庭面無表情地說。

投鼠忌器的他不敢輕舉妄動。

「把槍丟掉。」沐辰對宋莫庭說。

宋莫庭鬆手，讓槍掉落地面。

「你辜負了我的殷勤款待。要不是被護衛撞見，你的詭計就會得逞，你是誰？」

宋莫庭聳聳肩。

現在否認已沒有意義。

「我已經得到我要的東西。你的實驗室里的病毒樣本我已經拿到，你知道的我也都知道。」

「你想截胡？就為了錢？」

回答沐辰問話的是宋莫庭。

江小小看出宋莫庭臉起了微妙的變化，他的眼神變得冷酷無情。

「擁有那樣本的人可以在短時間內發大財，而且我需要它。」

「可是那是我的東西，你是小偷。」

「別說的那麼難聽，我也付出勞動力，賺大錢誰不想？」

「原來是這麼回事？只是為了錢？」

「向來如此。」

「那麼她呢？」沐辰朝江小小的方向點點頭。

「我猜她是你的同夥？」

「我向來單獨行動。」

「那麼她是？」

「她跟這件事無關，我只是需要江醫生的才能，一樣可以賺大錢。」

沐辰在轉瞬間把槍口從江小小轉向宋莫庭，手指已經扣在扳機上。

「別把我當傻瓜。」

他低聲說。

沐風已經拔出手槍瞄準他的眉心。

「也許那些問題應該問我才對。」

沐風冷冷的說道，「把槍丟掉。站到史先生那邊去。」

兩個男人都呆住了。

宋莫庭好象停止了呼吸，臉色變得慘白。

沐辰吃驚地瞪著他，接著開始放聲苦笑。

遠遠呼一聲轟然大響，然後是一連串爆炸聲接二連三響起。

沐辰的臉色變成怪異的慘白，像是被人掐住喉嚨一樣。

「實驗室被摧毀了。」他粗啞地說。

「爆炸，父親死了……」

他慢慢地抬起頭，眼裡露出驚恐。

「是你對不對？」

沐風深呼吸了幾次，然後很平靜地說，「我不能讓你散布那種病毒。」

「不能……」

沐辰快速地眨著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他沒有，沐風站在那裡，一臉鎮靜。

「你……你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我和他們是一夥的。」

沐辰只覺得世界彷彿翻了過來，他認為真實的東西不再真實。

在那令人窒息但又清晰的一刻，他了解。

「那所謂的工廠襲擊也是你在幕後操作的，你到底想做什麼？」

「很不幸，即使毀了那些，你們還是能複製一切研究，所以我只好採取更激烈的手段。」

「因為你，爸爸死了！」

沐辰怒吼，突然伸手扣動扳機。

但沐風更快，他的武器就在手上。

他沒有遲疑，扣了三次扳機，在沐辰的胸膛射了兩槍，又在頭上補了一槍。

他的弟弟倒在地上，血跡暈染土地。

沐風的手垂在身側，一顆眼淚滑下臉龐。

從一開始安排的事件，終於走到這個地步。

他深吸口氣，擦乾雙眼。

通往地獄的道路果然鋪滿了荊棘，他只是想要摧毀那病毒，他不能讓父親真的按照計劃散布病毒。

紫羅，他美麗、勇敢、脆弱的紫羅要是接觸到那種感冒一定無法存活。

即使有疫苗也無法活下來。

他謀殺了自己的弟弟。

他的靈魂也許會因此而被打入地獄，但毀了那個病毒而拯救了無數生靈，他想應該可以功過相抵，而且他還救了紫羅。

紫羅是母親臨死託付給他的。

是母親生命的延續，沒人比紫羅更像母親。

沐風走到護衛跟前，很多人聽到了槍聲，看到這一幕，但沒人說話。

他們表情都很不確定。

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釋然。

很多人都不喜歡沐少城的暴虐，現在一切似乎結束。

他掃視過幾張臉，「沐辰死了。我父親也死了。」

「現在開始我會接手所有的工作。麻煩你們仔細照料我弟弟，我要帶他回家，葬在爸爸的旁邊。」

臉色蒼白的護衛點點頭。

他們都知道該怎麼做。

他們可以變成沐風的人，否則就得死。

他們選擇活下去。

有人低聲對其他人說了些話，隨即進開始處理沐辰的遺體。

沐風看一眼江小小懷裡的紫羅，「什麼時候我可以接回我妹妹？我們之間的交易已經完成。」

他做了自己該做的一切。

宋莫庭看一眼江小小，「你應該知道還沒完成。」

他不是心狠。

這個世界沒有永遠的秘密。

江小小的秘密只剩下沐風一個知情人。

沐風面無表情的看著紫羅，「我會解散所有人，接回紫羅的時候，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明白，宋莫庭不是江小小，是個男人就懂得取捨。

紫羅只要能夠活下去，他已經沾染了太多的罪孽。

那就用自己的生命結束這一切吧。

黑暗裡的轎車的聲音傳來。

凌亂的腳步聲，沐風默默的離開。

金大川帶著人出現在他們身後。

「你終於回來了。」

宋莫庭上去給一個擁抱，他們從上一次到現在也有一個月沒見面。

突然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

只聽到宋莫庭平靜，如常地說「一切正常」。

機動車警惕的開始安排撤退。

接下來江小小再次回到他的懷中。

她想自己沒有動，只感覺到他拉過她，把她納入自己安全的擁抱。

「我很抱歉，」他摟她進去，一邊喃喃地說。

他停下來給她打開車門，

「但我不能拿你的安全冒險。」

她心中燃起怒火，抬頭離開他的肩膀，盯著他，

「你的安全呢？」

她激動地詢問，「當你做這樣的事情時，有沒有想過我會怎麼想？你以為我沒有注意到，你擋在我和其他人之間，這樣如果有人向我開槍，你就能堵槍眼？」

她揮拳捶打他的胸膛。

這甚至連她自己也吃驚，她以前從來沒有打過任何人。

她又捶打他一下，壓力的程度讓她感覺拳頭在疼。

「該死，我想要你健康完好！我想要我們的孩子有爸爸，我想要更多你的孩子，因此你得活著，聽到了嗎？」

「我聽到了，」宋莫庭低沉平靜地說，同時抓住她的拳頭，把它們壓在自己的胸膛上，不讓動彈。

「我同樣關心我自己。我知道我得做所有必要的事情，來保護你和兒子。」

她放鬆地靠在他身上，雙唇顫抖，一邊忍住自己的眼淚。

她不是愛哭的人，可是這幾天整個人的神經都要崩潰，繃緊的那根繩子要斷了。

她仍然不想朝他大哭。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而不該轉身面對一個哭哭啼啼的妻子。

有人把紫羅抬上車，江小小腳邊的那個小圓球猶豫咬了咬嘴唇。

磨磨蹭蹭的捏著衣角，低著頭看不到男孩的表情，江小小正要上車。

看見小胖子沒動地方，「快來！跟媽媽上車。」

招招手。

小胖子一頓，站在原地低聲說，「我可以走的，現在你們已經沒事了，不需要我扮演你的兒子，我知道我應該走，不過可以把我放到城裡的路上嗎？我不會打擾你們的。」

聲音小小的，帶著一絲不自然。

努力的想要挺直脊樑，裝作自己的不在意。

他知道自己要被拋棄了，每一次都是這樣。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些大人就是這樣，利用完了別人他立刻就成了累贅。

他告訴自己心裡不要傷心，反正已經習慣，雖然這一次，可以享受被人當做兒子一樣照顧的那種溫暖和安全，可是他畢竟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

人家有自己的親生兒子，如果不是為了人家的親生兒子，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他不過是一個替身。

現在幹完他該乾的活兒，老老實實走人吧，起碼還讓他吃了頓飽飯。

江小小笑著搖頭，牽著他的小手，「上車吧，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既然當了我的兒子，以後就是我的兒子，反正你沒有爸爸媽媽，就讓我來當你的媽媽吧。」

抱起小胖子，放到座位上。

小胖子微微傲嬌的揚起小臉，他努力壓抑自己想要崩潰的情緒，板著一張臉，「我叫小豆芽兒。你真的要當我媽媽？當我媽媽的話是要當一輩子的，你們大人就愛口是心非。」

那副表情活像他毫不在意誰來當他的媽媽一樣。

實際上心裡緊張的很，眼睛牢牢地盯著江小小的表情，生怕江小小忽然一下變卦。

江小小摸摸他的腦袋，「你圓滾滾的樣子，哪裡像小豆芽兒啊。以後給你改個名兒叫小包子吧，我覺得叫包子也比豆芽強啊。你看看你長得胖成這個樣子，怎麼還能叫小豆芽？」

小豆芽看看自己，的確為了給人家當替身，那個男人給自己吃了不少好東西。

而他放開肚皮吃的結果的確是把自己吃成了這圓滾滾的樣子。

包子就包子吧，包子也比豆芽強啊，他最愛吃大肉包子，叫包子挺好的。

可是眼前這個女人一直都沒跟自己說，是不是會一輩子當自己的媽媽？

他就知道這些大人太會騙人。

「我才不要你當媽媽呢！你又不是我親媽。」

不想得到就不會傷心，他才不要什麼媽媽呢。

有媽媽有什麼用啊。

那些媽媽總會打著愛自己的名義，對著外人像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又溫柔有和氣，可是私下裡又壞又黑心，不給他飯吃，還關他小黑屋，有的還會打他。

他才不要媽媽。

江小小莞爾，笑得聲音引起包子的不滿。

控訴的小眼神瞪著江小小。

宋莫庭給他後腦勺一輩子。

「嘿，小子，現在居然還會學會瞪你媽！告訴你，做我兒子那可是有規矩的，得尊重長輩。」

包子一臉怨氣地瞪著宋莫庭，但是他知道這個男人很厲害。

自己打不過。

他親眼見這個男人怎麼帶著他們逃出來的，面對這樣的人，他知道自己只能屈服。

哼！就會欺負孩子，等他長大，他一定會強壯到他今天打自己後腦勺一巴掌，以後自己就打他十巴掌。

江小小他們上車。

回到家裡。

早早就得到消息的宋老太太，宋老爺子帶著湯圓兒，白依依早就站在門口，一聽到動靜就打開房門。

看到他們夫妻兩個，老爺子老太太眼淚都流出來，哪裡能想到孫子這一次幾乎九死一生。

宋老爺子銳利的眼神打量宋莫庭，心裡鬆口氣，沒傷就好。

上車之後，江小小就給宋莫庭喝了一點兒桃子汁兒，宋莫庭身上的那點兒小傷早就好了。

「快進來，快進來，你們受苦了，趕緊進來。阿姨可是給你們做了一桌子好菜。」

宋老太太急忙抹去眼淚。

人到老了，越發變得感性。

湯圓撲進江小小的懷裡，小小的身子死死的貼在就休息懷裡，一雙小胖胳膊，摟著江小小的脖子，白嫩的小臉蛋就貼在江小小的臉頰上。

軟軟的，暖暖的呼吸打在江小小的耳朵上。

「媽媽，麻麻，你去哪兒了？湯圓找你找不到，你和爸爸都不在，湯圓好想你們。」

江小小抱緊他，親吻他的小臉蛋，引來他的咯咯大笑。

「媽媽爸爸也很想念湯圓，這不是一辦完事情就飛快的趕回來。媽媽想湯圓了。」

母子兩個抵著額頭在笑。

旁邊的包子看到羨慕不已，這就是那個媽媽的孩子，自己就是代替他受罪的。

妒忌讓他燃起熊熊怒火。

宋老太太拉著江小小坐到沙發上，一通的檢查，宋莫庭把事情撿了一些能說的，告訴老太太。

白依依抱著江小小依依不捨，她已經能夠聽懂大人的話。

這幾天爺爺奶奶吃不下睡不著，就是因為小小姐姐和姐夫出事了。

她照顧湯圓的時候都會傷心。

自己失去爺爺奶奶的時候，已經五歲，可是湯圓才兩歲，也許根本不記得他的爸爸媽媽。

這會是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

現在姐姐失而復得，她有些忐忑。

生怕姐姐姐夫又去幹什麼事情。

大人的世界很複雜，姐姐和姐夫怎麼會遇到那麼多壞人？

白依依決定要讓自己變得強大，才能保護姐姐和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