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河看著老爺子昏睡不醒。

有些無奈，也有些心情複雜。

這個父親在他心目中是敬畏的，可是對父親還有一些複雜的恨意。

父親對他們這幾個孩子要求很嚴格，動不動就是出手打人，甚至動用家法。

父親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而在三兄弟中，他是最不得父親歡心的一個。

從小他很叛逆。

長大之後，一開始他並不願意學醫，他想去畫畫，想到世界各地去走一走。

可是老爺子一頓皮鞭，讓他只好走上了學醫的道路。

那不是他喜歡的。

就算他不喜歡走上學醫的道路，也已經走上學醫的道路，人生沒有重來，如果有母親的一路呵護，其實他也走的順風順水。

到了結婚的年紀，父親非說什麼，從小給他定了一門親事。

這都什麼年代，哪有什麼媒妁之言，還定了什麼娃娃親。

自己父親母親也算是老幹部，老黨員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還搞這封建迷信這一套？

可是有什麼辦法？

他不同意，父親虎著一張臉，拎著鞭子就對他一頓胖揍。

他都20多歲，還被父親揍的下不了床。

母親在那裡跟他說，訂婚的女孩子很溫柔，很賢惠，而且對方的母親和自己母親是一起的閨蜜，救過自己父母的命，他明白了是拿自己來報恩。

娶就娶吧，娶誰不是娶，反正自己沒有喜歡的女孩子。

見到自己的妻子的那一刻，他心裡還是安慰的，起碼像母親說的那樣。

這個女孩子還真的很溫柔，很賢惠。

這平靜的日子讓他覺得也沒什麼錯，父母安排之下，他覺得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

老老實實的當一個醫生和自己的妻子白頭到老。

可是，妻子懷孕的那一年，他忽然遇到了自己一生中的所愛。

他看到妻子妹妹的那一刻，他就明白和一個人過一輩子需要的是愛情，如果沒有愛情支持，和一個人在一起待一秒鐘，那也是讓人足夠煩躁和恨不得死去。

妻子的溫柔和賢惠並沒有能讓他改變心意，當兒子出生的那一刻，他也告訴了妻子，他的決定他要離婚。

妻子是個柔弱的人，沒有大吵大鬧，可是自殺了。

因為這件事，他的世界徹底改變。

老爺子狠狠地教訓他一頓之後，不允許他娶自己所愛的人進門！

他就這樣一個人熬著，他本來想著，熬就熬吧，看誰熬的過誰，自己終究是父親的親生兒子。

難不成父親真的願意看自己一輩子打光棍兒？

可是他沒想到父親會那麼絕情，只不過因為他打了宋莫庭一頓。

父親就會要和他斷絕關係。

那一刻他明白，在父親眼中，自己就是個不孝子，甚至都沒有自己兒子重要。

他下定決心，哪怕自己的父親真的不認他，他也要娶自己所愛的人。

的確，他如願地娶了自己所愛的人，有了自己的妻子，孩子。

可是他更加看不上宋莫庭。

因為宋莫庭得到了他從來沒有從父親那裡得到的所有歡心。

無論數莫庭多麼頑劣，多麼不聽話，多麼桀驁不馴，可是在父親眼中，那都是最好的孫子。

甚至脾氣暴躁的父親從來沒有對宋莫庭動過一根手指頭。

他也第一次明白，父親不是不會愛一個孩子，父親會！

只是那心愛從來沒有給他。

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他從來沒有想過對父親有什麼孝心。

當他決定和父親緩和的時候，父親卻中風。

他是醫生，當然知道中風以後是什麼下場。

要麼就是半身不遂，要麼手腳不聽話，要麼就是說話不利索，要麼就是嘴歪眼斜。

他曾經那麼風姿颯爽，而且乾脆利落的父親變成這樣的樣子。

他心裡有些惋惜，但是更有些幸災樂禍，這就是報應吧。

父親那麼對待自己，最後得了這麼一個報應，現在需要兒女的孝順，父親還需要那麼高高在上嗎？

父親的那些權利也會隨著他中風煙消雲散。

宋青河嘆口氣。

幸災樂禍之餘，他也知道自己的幸災樂禍是不應該的。

父親倒下對他沒有什麼好處，對整個宋家也沒有任何好處。

雖然說還有老太太在。

可是老爺子所擁有的權勢，是老太太不能相比的。

自己本來想和父親緩和關係，就是想藉助父親的權利讓自己更進一步，可是現在似乎和他所想的已經完全背道而馳。

老爺子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目前的位置上想不下來都難。

人在人情在。

老爺子成了這個樣子，又不在重要的位置上，恐怕他們宋家要面臨前所未有的暴風雨。

宋青河抓了抓頭髮。

怎麼辦？

看來自己得想想辦法。

老爺子現在剛剛躺下，很多事情還有迴轉餘地。

畢竟老爺子的人脈還擺在那裡，趁現在這個機會，他可以藉助老爺子的關係網去打幾個電話，幫自己做一些事情。

如果老爺子真的病入膏肓。

也算是老爺子最後能為他們這些兒女所做的事情。

宋青河轉身出去。

江小小和宋莫庭在宋家一直陪著老太太，等了老爺子半天卻等來大伯的一個電話，說是老爺子誤點了早晨才能到。

兩個人都是互相看了一眼，江小小安頓老太太回房間休息。

宋莫庭在客廳里打了幾個電話。

江小小出來之後，宋莫庭臉色嚴肅。

「怎麼了，看你的表情這麼嚴肅，是不是老爺子出什麼事？」

江小小反應絕對迅速。

「我聯繫了鐵路上的朋友，他們給我的消息是，老爺子在半路的時候，不知道什麼原因忽然給中風。其實老爺子剛才已經到了，現在應該是送到京北醫院。

大伯那麼說應該是明天才能做檢查，所以不希望奶奶受到驚嚇。」

「中風？」

江小小一頓，老爺子那是一個多麼爽朗開明的老人，做事利落，又行走如風，背脊永遠是挺直的。

軍人的風範讓老人一輩子都是挺拔如松。

這樣的一位老人，如果因為中風留下後遺症，她難以想象老爺子會怎麼樣。

「你別著急，也許情況並不像我們想象中那麼糟。」

江小小沒看到人也不敢輕易下結論。

宋莫庭點點頭。

是啊，爺爺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