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野。」顧天馳見到顧野那一瞬，緊繃的面部表情稍有鬆懈，可在見到被顧野牽進來的白朮時，眼睛都瞪直了，「你們……」

白缺和紀依凡都見到了白朮。

表情皆是一變。

——怎麼到哪兒都有她？！

「顧哥，這是什麼意思？」白缺當即拉下臉，表情如黑鍋。

「怎麼？」顧天馳似是不解地問，旋即跟反應過來似的，恍然出聲，「哦。白朮小友昨日跟你鬧了點不愉快。不過，白弟畢竟是個長輩，沒必要跟她計較吧？跟一個小孩子置什麼氣？」

「……」

白缺是個粗人，被這一通巧言令色的道德綁架懟得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氣得不行。

「顧叔叔，」紀依凡呼出口氣，壓著火，巧笑嫣然地道，「我們討論的事，有外人在場，不合適吧？」

顧天馳爽朗一笑，擺擺手：「我們都不介意，你們大可不必為我們著想。」

「……」

「……」

紀依凡和白缺臉都綠了。

看得出，顧天馳就是個死護犢子的。哪怕他心裡對顧野、白朮有意見，在外人面前，依舊是不遺餘力地維護，半步都不肯退讓。

紀依凡氣得不行。

她瞥了眼白朮，瞧得白朮悠然平靜的表情，隱隱覺得白朮肯定憋了一肚子壞水。她現在對白朮避之不及，這次來退婚亦不想惹是生非，可是，不想來什麼偏來什麼，白朮簡直陰魂不散！

顧野牽著白朮走進來，目不斜視。

「爸。」顧野喊。

白朮張口想喊「爸」，不過手被捏了一下，她及時改口：「叔叔。」

「……」

不知怎的，顧天馳鬆了口氣。

——他還真有點怕白朮當眾喊上一聲「爸」，到時候他可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你們坐吧。」顧天馳頷首，指了指旁邊的位置。

這是一張長桌，白缺和紀依凡坐在對面，顧天馳、顧野以及白朮坐在另一側。

白缺緊了緊眉，看著白朮就生煩，半句廢話都不想說，直接掏出兩份協議書來。

「這是兩份『退婚協議書』，白青梧之女和顧天馳之子解除婚約。上面有我們老爺子蓋章簽名，顧哥，你簽個名就可以了。」白缺一板一眼地說著，將協議書往對面一推，餘光都沒掃向白朮和顧野。

顧天馳拿過協議書，大致瀏覽。

白家出手大氣，退婚後，還贈予顧野房產和現金，就像是迫不及待擺脫顧野一樣。

顧天馳心裡有些難受。

他這兒子，除了玩世不恭一點，看著弔兒郎當些，但品性端正、樣貌端莊，能力也有……竟是要受這般氣！

他瞧了眼紀依凡。

——這女生一看就小家子氣。

——他還覺得配不上他兒子呢。

「顧叔叔，」紀依凡像是知道顧天馳想法似的，面上帶著溫和的笑，解釋道，「不是我看不上顧教授。二十四歲的教授，可見他年輕有為。不過，現在提倡自由戀愛，我跟顧教授都沒那個意思，索性不如放開得好。」

一番話，給足了面子。

若沒有白朮在場，紀依凡的態度也不會這麼好。

——這段時日，她被白家寵得有些飄飄然，已經不將顧家放眼裡了。

但是，她看出白朮是要纏上顧野的，她現在給足顧野面子，和氣地解除婚約，哪怕白朮沒有恢復身份，照樣可以跟顧野面子。這樣的話，應該不至於逼急了白朮，導致白朮撕破臉皮。

「如果顧野覺得賠償不夠，還可以商量。」白缺不合時宜地補充了一句。

紀依凡的心「咯噔」了下。

而，原本因紀依凡這一番話，都準備簽名了的顧天馳，聽到白缺的話，臉色猛地拉下來，他皺眉質問：「我們稀罕你們這點賠償？」

「不是這個意思，」白缺頓了頓，解釋道，「這是給顧野單方面的賠償。」

「你是覺得我顧天馳的親兒子會缺這一點賠償？」顧天馳厲聲道。

「……」

白缺眉宇輕皺。

他一直很難將顧野當做顧家的人，對顧野也存有一些偏見。近年來跟顧家接觸少，只知顧野被顧家排擠，卻不知顧天馳對顧野這般維護。

「不好意思。」紀依凡及時出來打圓場，「這是白家一點心意。」

白缺也適當妥協：「我們不想鬧得太難看。」

顧天馳畢竟是生意人，掌控情緒有一手，責問完之後，就將情緒收了起來，沒有撕破臉皮的意思。

「你看看。」

顧天馳將協議書遞給顧野。

「白青梧之女。」顧野捏著協議書，慢悠悠地瀏覽著，爾後視線停留在某一處，玩味地勾了勾唇，「白姨已逝，白青梧之女……指的是誰？」

「當然是我。」

紀依凡坐姿端正，底氣十足，坦然迎上顧野的視線。

但是，在觸及到顧野那散漫的視線時，她沒來由一怔，有種不祥的預感。可，很快的，她就冷靜下來。

——顧野只是跟白朮走得近，信了白朮的片面之詞罷了。

——網上所有關於白朮「畫家」「天才」的新聞都被刪了。白朮以前就讀的學校、以及紀家的親戚，都被紀常軍收買了。

想要證明白朮的身份，只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白家費心去調查，一個是白朮和白家做親子鑒定。但是，白朮現在在白家是「神經病」的形象，又怎會聽信白朮的片面之詞？

沒事的。

紀依凡如此安慰自己，隨後漸漸放下心來。

「有證據嗎？」

將協議書往桌上一扔，顧野手肘往後搭在椅背上，斜眼看向對面二人，不羈又傲慢。

「顧野？」

顧天馳微怔，回首看向顧野，頗為疑惑。

——不是說好退婚嗎，顧野怎麼這時找茬？

「顧野，」白缺冷著張臉，「是男人就痛快一點，你這樣只會讓我瞧不起。借著這樁婚約跟依凡捆綁，可以理解，但你配嗎？」

「白缺！」

顧天馳猛地一拍桌。

「顧哥，你看清現實吧。」白缺回視著顧天馳，一字一頓道，「顧野是你親兒子，又走失那麼多年，你可以維護他。但他有點顧家少爺的志氣嗎？將他跟顧永銘放到一起，區別還不明顯嗎？」

「……」

顧天馳神情僵住。

白缺這一番赤裸裸的話，確實……讓他有些難以反駁。

「人都是有私心的，這一樁婚約對他而言，有利可圖，所以他不想放手。」白缺繼續道，「按照現在的發展，顧野，你下一步是不是該說，白朮才是白青梧的女兒？呵，真不知該說你被洗腦了，還是說你就是個智障。」

「呵。」

舌尖一抵后槽牙，顧野懶懶散散地笑了。

他睇了眼神情冷若冰霜的白朮，手一抬，按在她肩上，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白叔確實聰明，」顧野掀了掀眼瞼，不疾不徐道，「我就想這麼說。」

「哼。」

白缺冷哼一聲。

「顧野，不要找事。」顧天馳氣急，靠近顧野，勸道，「簽了，以後跟他們老死不相往來。」

「簽吧。」白朮偏了下頭，認真地看著顧野，說，「我同意了。」

「有你說話的份嗎？」白缺頓時沒好氣地問。

「你最好別說話，」白朮眸色冰冷，目光如刃，猛地刺向白缺，煩躁地說，「我看你就煩。」

「你！」

白缺氣得想拍桌。

「行。」顧野這邊應了白朮，將協議書往顧天馳那邊一推，「爸，簽吧。」

「……哦。」

顧天馳也不知白朮一句話哪來這麼大威力，顧野一秒就同意了。不過，他現在迫不及待跟白家撇清關係，於是趁著顧野沒改變主意，趕緊提筆落字。

對面——

紀依凡的唇角忍不住彎了彎。

她算是看明白了。

白朮和顧野確實是無計可施了。

哪怕他們倆心知肚明，這種時候，也只能認命簽下退婚協議書。

——她這個「紀家表小姐」的位置，坐得越來越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