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朮和陸白見到對方,皆是愣了一下,意外又警惕。
「我要是還有正常的認知水平的話,」白朮頓了下,抬眸掃向那個帶路青年,「他應該是個男的吧?」
「他才12歲。」
帶路青年面不改色地回答。
然後,他又做出充分的解釋:「只有這一層樓住人,其餘宿舍都已住滿,只剩下這一間房了。另外,就你們倆沒有強制性去教室上課的要求,為了不影響別人的活動,你們倆單獨一個房間最好。」
報的科目超過一門的,都不需要去教室上課。
可以選擇自己在宿舍學習。
因為,
就算你去上課,同一時間開課的科目里,你選哪個都行,但「考勤」如何計算?
所以不對他們上課做任何要求。
只要他們的科目成績過關即可。
「哦。」
白朮若有所思地看了陸白一眼。
一個人住當然最好。
不過,如果非得要個「室友」的話,同性的陌生人,不一定比異性的熟人要強。
「進去吧。」青年跟陸白說了一聲,轉身走了一步,又頓住,回頭跟白朮叮囑,「明早檢查衛生。」
「……」
有什麼事盡沖著她講,對陸白就和顏悅色的,顯然是區別對待。
年齡小一點而已。
這麼吃香的嗎?
白朮不悅地拿後腦勺對著青年。
青年一咬牙,沒說別的,走了。
隨後,陸白拎著發放的被褥等物品進門,把房門一關,默然地抬起眼瞼,盯著白朮,「你怎麼在這裡?」
「深造。」
「……」
「鍍金。」
「……」
「賺錢。」
「……」
陸白嘴角微抽。
——我就問你一句,你不需要答這麼多廢話。
「你呢?」白朮轉著手中髒兮兮的毛巾,斜眼瞧他。
「……」
「追我?」不待陸白回應,白朮就兀自給了答案,一思索還點了點頭,之後又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沒必要啊,要學會跟偶像保持距離。」
「……」
被扣上一個「粉絲」的帽子后,再也摘不掉的陸白,此時百口莫辯,一口氣憋在心裡,臉上竟是被憋出一點淺紅。
艹。
她怎麼這麼貧?
*
在青年心裡,「白朮照顧陸白」是應該的。
不過——
現實卻顛倒過來。
陸白剛收拾完床鋪,白朮就扔來一條毛巾:「把我的書桌擦乾淨。」
「我?」
從床鋪上跳下來,陸白拎著那條毛巾,擰著眉尖,難以置信地看著白朮。
「小粉絲不樂意?」白朮挑眉。
「……」看了眼她的書桌,陸白抿了下唇,說,「我脫粉。」
「改天吧。」
白朮拒絕了他的決定。
陸白:「……」
他算是明白了,白朮認準掐著顧野這個命門——他不得不低頭。
事實也是如此。
——他得穩住白朮。
宿舍里有洗衛間,不過沒有熱水,洗熱水澡的話,需要在同一時間前往澡堂。
這麼冷的天,一兩天不洗澡,忍一忍也行。不過,白朮奔波了一天,跟很多人接觸過,感覺一身的味兒,不想就這麼睡覺,拿了作訓服和裡面的換洗衣物就去了洗衛間。
陸白正在陽台的盥洗台洗毛巾,見她進去,本以為是換衣服,避開了視線,低頭認真洗毛巾。
結果——
沒一會兒,就聽到了花灑的水聲。
?
他忍不住掀起眼瞼,往門窗一瞥,見到一個虛影站在花灑下,水似乎澆灌在她身上。
她的影子落在門窗上,虛幻、纖細、高挑。
什麼都看不清,可不知怎的一臊,陸白趕緊收回視線,匆匆一擰毛巾,就回了宿舍。
*
等陸白將兩個組合床擦乾淨,白朮也洗好澡,穿上迷彩作訓服,拿著換洗衣物進來了。
陸白瞄了她一眼。
她洗了個冷水澡,皮膚泛著冷白,頭髮濕漉漉的,軟趴趴地垂下來,未擦乾,發梢有水珠落到衣服上,轉眼濕了一片。她似乎無所謂,晃了晃腦袋,長發在空中翻騰幾下,彈飛不少的水珠。
莫名地惹眼。
頓了半秒,陸白就收回目光,轉身去拿掃帚,想將宿舍清掃一遍。
「不用打掃了。」
白朮叫住他,淡淡開口。
陸白一頓。
「打掃也沒用。」白朮把換洗衣服塞衣櫃里,拍拍手,懶懶地睇了他一眼,用輕描淡寫地口吻說,「我要炸宿舍。」
陸白:「……」
她洗個澡把自己洗瘋了吧!
最終——
陸白選擇忽略白朮的話,簡單地給陽台和宿舍打掃了下。
好在宿舍物品少,空蕩蕩的,打掃起來不麻煩,輕輕鬆鬆就解決了。
將掃帚放回原位,陸白走回來,見到白朮正站在書桌前,低頭看課程表和時間表。
「你選幾門?」
白朮在問他。
陸白拿起桌上的幾張,一張時間表,三張課程表。
——一個「科目」,一張課程表。
頓了下,陸白說:「三門。」
想到「住在這個房間的人都是報了一門以上的」這事,陸白回頭,想看白朮報了幾門。
正巧,見到白朮在數課程表。
嘩啦啦地一片。
陸白眼睛微微睜大了些。
他瞬時記憶很好,哪怕白朮是刷刷掃過,都能看清楚她有幾張表——
九張。
九門。
好傢夥,她全報了。
陸白覺得白朮頂多能撐一周就會滾蛋。
——一周後有考核。
*
翌日,夜幕沉沉,天尚未蘇醒。
沉重又響亮的起床鈴聲就開始在這荒涼又寬廣的基地里作妖,驚動了一整層的學員。
樓道的廣播里傳來一個聲音:「十分鐘后,所有人教室集合。十分鐘后,所有人教室集合。……」
重複三遍。
然後,廣播掐斷。
一時間,整層樓都怨聲載道。
陸白睡眠淺,迅速睜眼、起身穿衣,在套上外套的那一刻,他下意識朝對面床鋪一瞥,赫然發現沒有人影,一怔,他聽到陽台的動靜,側首看去,只見穿戴整齊的白朮優哉游哉走進來。
「還沒起呢?」白朮斜他,語氣很欠扁。
「……」
她什麼時候起來的?!
等陸白下來時,白朮已經拉開門走了出去,在一堆手忙腳亂的學員里,唯有她一個最輕鬆自在,一路走過,負手踱步,像極了一個只是過來觀光打卡的局外人。
——欠扁極了。
*
六點一十。
學員們奔到教學樓,按照所選科目,找到各自的教室,然後隨便找位置坐下來。
配套桌椅都是破破爛爛的。
這裡像極了貧困地區的落魄學校。
白朮來得早,選了一套最乾淨的桌椅,落座。
她翹著腿,看著慌張的學員,悠閑地等待教員。
「嘿!」忽的,她的手臂被拍了一下,一個眼熟的腦袋湊過來,驚喜道,「你選的也是情報科啊?」
齊耳短髮,大眼睛,笑容璀璨。
是昨天越野車上那個女生。
「我叫施詩。前一個字,是施主的施,后一個字,是詩詞的詩。」女生朝白朮湊近了一些,自來熟地介紹道,「還沒問你名字呢。」
「白朮。」
白朮淡漠地回復。
「中藥名?」
「……嗯。」
「哈哈!挺有趣的!」施詩爽朗地說,「這麼有緣,咱們互相照顧一下哈!」
「……」
白朮勾了下唇,沒給她回應。
好在,教室前門很快就有人走進來,吸引了教室學員的注意,施詩並沒在乎白朮的反應。
「哇——」
「嘶。」
「酷啊。」
……
教室里接連響起低語。
激起這一連串反應的,是方才進門的那個教員。
女教員,穿著統一的迷彩服,但身材高挑,長相漂亮,顯得鶴立雞群。她氣質很突出,英姿颯爽的,一舉一動都帶著股利落勁兒,能讓人的視線不自覺地被她吸引而去,難以移開。
是個很有魅力的人。
而且,是在學校、社會上都難得一見的類型。
「大家好,我是情報科的教員,姓巫,你們可以叫我巫教官。我負責你們的『間諜』課程,以及白天的訓練……」
巫教官自然而流暢地做了基本的介紹。
然後,她講了一些待在這裡的規矩條例,又給他們發放了一份「注意事項」。
之後,便叫了幾個人幫忙,把課本、筆記本、筆等物品一一發放下去。
教室很快就忙碌起來。
但是,空下來的巫教官,視線在班裡一梭巡,就點名:「白朮。」
「到。」
白朮應了一聲,站起來。
「你要聽課嗎?」巫教官忽然問了一句。
語氣硬邦邦的,說不上好。
白朮輕蹙眉頭。
不待她有何回應,巫教官又道,「不聽的話,就先領所有科目的課本,省得浪費時間。」
若一開始的態度還算正常,到後面這一句,話里明顯就帶了刺兒了。
她顯然是對白朮有敵意的。
「敵意」從何而來,怕是跟昨晚的陳教官一樣。
——作為有史以來第一個報了九門科目的人,白朮的名字放在第三基地里,恐怕是「人盡皆知」了。
「這人誰啊?」
「什麼浪費時間?」
「什麼意思?」
……
教室里響起嘀嘀咕咕的聲音。
很明顯,因為這一「特殊待遇」,白朮在這一干人里,稍微有點突出。
「哦。」
白朮應聲。
她想走,倏地,施詩拽住她的衣袖,狐疑地問:「白朮,怎麼回事啊?」
「沒事。」
白朮不著痕迹地將衣袖扯出來。
她走向講台,領了所有課本和物品,在巫教官頗有打量的注視下,堂而皇之地離開教室。
然後——
前往下一間教室。
「叩叩叩。」
抱著一堆書的白朮,敲響了教室的門。
這間教室還在講規矩,教官非常嚴肅,教室里一片寂靜。
忽然響起的敲門聲,讓所有視線都匯聚在一起,落在白朮身上。
「……」
「……」
「……」
每一雙眼睛都帶著錯愕。
遲到?
這才第一天!
講台上,教官剛一皺眉,就聽得白朮表情平靜地說:「我來領課本。」
教官一愣,「白朮?」
「嗯。」
於是,教官神情變了味兒,譏諷又鄙夷地打量她兩眼,指了指放在牆角的東西,「自己拿吧。」
「哦。」
眾目睽睽之下,白朮便自己去拿了。
教官繼續講話。
但,教室里的視線,止不住在白朮身上停留,每個人的眼裡,都印下白朮的身影。
白朮一本一本地拿完,之後,就一聲不吭離開教室,前往下一間教室……
如此,一間又一間。
等白朮走完所有教室,也快到下課時間了。
她走出最後一間教室。
「……教官,她怎麼回事兒!」第九間教室里,終於有人按捺不住,舉手問了一句。
「不用管她。」
教室里,傳來教員冷硬的聲音,明顯不把白朮當回事兒。
但留——
下課後,在統一的食堂里,卻有人提起那個「來教室領書的姑娘」。
「聽說選擇一門以上科目的,可以不在教室上課,領完所有課本就能自學。」
「我知道有個白髮少年,報了三門科目。領完就走了,忒瀟洒。那個姑娘也是吧,領了幾門啊?」
「情報科有!」
「醫療科有!」
「搜救科有!」
……
於是,在一個又一個科目的學生喊完后,整個食堂都陷入了詭異的寧靜。
九門!
全有!
「艹,這下玩大發了!能嗎?!」有人驚愕出聲,打破了這一寧靜。
「她小胳膊小腿的,哪能啊,白天的體能訓練估計都熬不過。」
「估計是來玩玩的。」
「聽說了嗎,他們這裡最強的記錄,報了五門。就是情報科那個美女教官,姓巫那個。她超牛的,記憶力強,都不是什麼學神、學霸了,簡直就是天才。她當時是以各個課程A的分數過關的,一通過,就被BW重用。」
「艹,那還是人嗎?」
「萬一那小姑娘真的過了九門呢?」
「不可能的!這麼多年,就兩年前出了一個巫教官。據說她從小就經過智商測試,愛因斯坦級別的。就拿她來BW之前的簡歷來說,都是世界各國眼饞的存在。說實話,BW之於她,都不夠格!」
「這麼牛!」
「女神啊!」
「哈哈哈哈這樣的人怎麼來當教官了?她應該弄個BW隊長的職位來做一做。」
「估計BW拱手給她,她還不要呢。」
「還真有可能!」
……
食堂門口。
白朮叼著一個饅頭路過,聽到裡面嘻嘻哈哈的聲音,腳步微頓。
不過,看都沒多看一眼,離開。
嘖。
紙糊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