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能叫插隊嗎？」

紀依凡打量白朮幾眼，上前走了幾步，語氣柔和地詢問。

不惱不怒，教養極佳。

「如果都不守規矩，隊伍想怎麼調就怎麼調，豈不是亂套了？」白朮捏著筆敲了敲名單，慢條斯理地反問。

像極了蠻不講理的反派。

「過分了！一個特例而已，又沒影響。」

「你是在針對紀依凡吧？」

「我們隊伍的人都沒意見！」

……

乙班的隊伍自覺站成一派，跟白朮抗議。

白朮冷嗤一聲，語調微微拔高：「學校辦事，什麼時候輪得著你們說話了？」

她的聲音不輕不重。

卻，

裹挾著讓人難以忽略的威壓。

方才那些嘈雜的抗議，在一瞬靜默了下去。其中有些「1VN後遺症患者」，更是無意識地低下頭，甚至都不敢跟白朮對視。

「……」

他們一下子就氣焰全無。

紀依凡本想跟她「據理力爭」，但是看到眾人一秒變鵪鶉的狀態，又看了眼有恃無恐的白朮，心知跟白朮明著杠扣得積分只會越來越多，此時退而求其次才是最佳的解決辦法。

於是，她輕輕吸了口氣，忍了，沒有跟白朮計較。

「確實是我考慮不周，以後不會了。」紀依凡低聲認錯，委委屈屈的。

她背過身走向列隊末尾時，鏡頭正好掃到她，拍出了她眼圈的那一抹紅，看得教人好不心醉。

直播間瞬間炸了。

【白朮故意找茬的吧，目的就是為了扣紀依凡的分？！】

【感覺白朮一直把紀依凡視為競爭對手。雖然上周團隊PK白朮隊拿了第一，但是紀依凡的總積分排行榜位列第三，白朮連個影子都找不到。無語，白朮肯定又一次懷恨在心了唄。】

【她就是不擇手段扣紀依凡的積分，想將紀依凡名次拉下來咯。】

【團隊PK不代表個人實力，但是，個人的積分排行名次，就是實打實的個人實力了。白朮跟紀依凡之間，差得何止一條鴻溝。】

【她以為扣掉紀依凡10分，自己就能拿第一了？搞笑嘞。後天又是周末了，看她能拿到什麼名次。】

……

直播間的網友們嘰里呱啦。

不過，有了白朮這一出，列隊頓時沒了「插隊」現象，甚至連說話的都沒幾個，所有人量完身高體重，就迫不及待地離開了。

不遠處。

印龍勝雙手抱臂，垂眼瞧著一側的白朮，問：「你看她不順眼，是吧？」

「是。」

白朮非常果斷地承認了。

「小心眼。」印龍勝感慨。

餘光覦著他，白朮冷笑：「你自己查？」

「……算了算了，當我沒說。」印龍勝連忙擺手。

說完，他又瞜了紀依凡幾眼，跟白朮嘀咕：「她的背影跟你的好像也差不多。」

「你脖子上那顆東西落在會議室了？」白朮聞聲，張口就懟。

「說說嘛。」

印龍勝無所謂地笑了下。

——小屁孩怎麼回事，這兩天脾氣還挺大。

不過，就紀依凡方才那一番表現，印龍勝完全不相信，紀依凡跟BW隊長有半毛錢關係。

——她不配。

——哪怕說白朮是BW隊長，都比這位要靠譜一點。

可是，印龍勝明顯不是個能閑得住的人，又過了會兒，他等得有點不耐煩了，看到一個差不多的，就讓白朮划勾。

印龍勝：「這個像，挺有氣質的。」

白朮：「她頭髮半年能長到腰？」

印龍勝：「……」

……

印龍勝：「這個可以誒，頭髮和背影都對得上。」

白朮：「不可以。」

印龍勝：「為什麼？」

白朮：「長得不好看。」

印龍勝：？？？誰說BW隊長長得好看的？！

……

印龍勝：「你看這個，跟你背影一模一樣的，你加一個勾上去。你怎麼著也得給我選幾個人出來吧。」

白朮：「不行。」

印龍勝：「又怎麼？」

白朮：「我覺得不行。」

印龍勝：「……」我覺得你就是來搗亂的。

……

兩個小時后，白朮和印龍勝一無所獲。

印龍勝要帶白朮去吃午餐，又一次讓白朮坐上了吉普車。

「你說你，這樣不行，那也不行。」印龍勝彎腰坐進門，就開始噼里啪啦地數落，「理由還沒一個靠譜的。萬一漏掉了呢？」

「你不是也覺得不行嗎？」白朮反問。

「我有說？」

印龍勝眼珠子都瞪大了。

「你默認了。」白朮輕描淡寫地戳破。

「……」

這一點，印龍勝並不否認。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畢竟幾十年的閱歷在，跟不少人打過交道，印龍勝看人還是挺準的。

BW的隊長，肯定不是等閑之輩。

這種人，一眼就能察覺出其中不同之處，或許說不出具體的味道，可她的經歷和地位，會給她帶來一些常人身上沒有的東西。

或臨危不亂，或心智成熟，或冷靜自若……

只能品。

這一個上午所見的人里，或許有個別特殊的，但是都沒到那種高度。

「師父。」

扣好安全帶后，白朮忽然喊了印龍勝一聲。

印龍勝偏頭，「幹嘛？」

「都過去半年了，萬一她變胖了呢？」白朮冷不丁問。

「……」印龍勝咂摸了下，「不是，她個常年參加救援的，怎麼可能胖的這麼快？」

「萬一呢？」

「……」

印龍勝想說沒有這個萬一。

不過，想到這半年來，也沒聽說過這個BW隊長有別的小心，心裡一時間難免打鼓。

白朮整理著她的袖章，又興緻勃勃地問：「你不想一點補救措施嗎？」

「……」思考半晌后，印龍勝一拍手，肯定地朝白朮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白朮挑了挑眉。

於是——

一個中午過後，印龍勝想出了一個更愚蠢的辦法。

那就是，

讓裴啟升給全校師生做個問卷調查，其中一個問題是——半年內體重起伏。

「……」

白朮放棄拯救印龍勝了。

*

一連兩天，印龍勝都守在校醫院裡，卻依舊一無所獲。

下午三點，白朮跟印龍勝走出校醫院。

「走了。」

白朮瞧了眼手機信息，跟印龍勝擺手。

「你去哪兒？」印龍勝叫住她。

白朮聳肩，隨口道：「你過獨木橋，我走陽關道。」

「等等，」印龍勝抬手喚住她，「憑什麼你走的是陽光道，我走的就是獨木橋？」

「你正值壯年，尊老愛幼。」白朮一本正經地回答。

印龍勝：「……」我真的是因為疼你才沒揍你。

白朮抬步往教學樓的方向走。

「你就把我丟下不管了？」印龍勝沖著她的背影喊。

「智商不同，不相為謀。」白朮懶洋洋地扔下一句話，賤兮兮的。

印龍勝：「……」

——小兔崽子，算你跑得快。

——不然我這一拳下去，你有可能會哭。

*

白朮「舍分陪弱智」，這兩天都沒去PK，積分不止沒有前進，反而因缺課持續下降。

她得抓緊時間約幾局才行。

索性，五個工具人很給力，她一發話，立馬給她安排了人。

白朮在某間被他們獨佔的自習室跟他們匯合。

工具人甲：「白姐，好久不見。」

工具人乙：「白姐你終於來了。」

工具人丙：「人都給你安排好了，馬上就可以開始。不過——」

「怎麼？」

白朮看出他面露難色，忽的問了一句。

幾個人面面相覷。

最後，由工具人丙撓撓腮幫子，向前兩步，道：「最近漫畫NO.1做了升級，可以進行匿名PK了。然後我們集訓營冒出一個神經病，匿名玩擂台賽，一直押所有籌碼，從300積分漲到3000積分，很多拚死一搏的賭徒，都沖著他去了。」

「可以匿名了？」白朮關注的卻是這一點。

「嗯。」

工具人丙愣了下，才點頭。

白朮微微勾了下唇。

以前的漫畫NO.1都是熱愛者的聚集地，每個人都享受PK，且不怕暴露ID。另外，當時甚至無需跟自己漫畫家身份核實，所以持續失敗見不得人的話，對他們也沒有任何影響，大不了換個賬號。

可——

最近全球大賽，就在「漫畫NO.1」上進行。所有參賽選手的ID，都需要進行「漫畫家身份認證」。

比如，即墨詔以前在「漫畫NO.1」上的ID就不是「SL」，後來要參加集訓營，才通過漫協進行漫畫家身份認證，ID自動改為「SL」。

這樣的話，有個問題就暴露出來了——

有些有名氣的漫畫家，非常愛護羽毛，可實力又不行，在「漫畫NO.1」上PK儘是慘敗收場。

雖然他們會選擇「不公開的PK」，但是「PK對手」可以看到啊。

對手贏了后，發現自己贏的是一位「大神」，於是就截圖出來大肆宣揚，好事者旁觀戲謔嘲笑一通，知名漫畫家們難保覺得丟臉。

所以，很多人都申請「匿名PK」，不僅不公開PK內容，甚至連對手都看不到ID。

「漫畫NO.1」的製作團隊接受了這個申請，說是會儘快添加這個新功能。

他們速度還挺快的。

——可惜了，看不到類似的好戲了。

「開始吧。」白朮說。

工具人甲迎上來，小心翼翼地問：「白姐，你不打聽一下匿名的是誰嗎？」

「關我什麼事？」

白朮莫名其妙地問。

「大家都想讓您挫一挫他的銳氣。」工具人丁連忙說道。

工具人乙：「我們可以幫您約到他，單獨PK。」

「沒必要。」白朮淡淡道。

偌大的集訓營里，能做到這一點的——

想來想去，大概率是「友軍」。

贏友軍的積分，沒意思。

而，白朮這一反應，落到幾人眼裡，就是有退縮的意思。

他們互相對視幾眼，心想可以理解，於是退了幾步，皆是沉默著不再說話。

但心裡卻在盤算著——

白朮「1VN」吸引到的都不是集訓營拔尖的學生，畢竟那些優秀學生不急需積分，根本就接觸不到這個消息。

可那個匿名的就不一樣了。

匿名那位是直接公開發戰帖的，因為籌碼高，又足夠張揚，導致很多優秀學生都被激怒，押上所有籌碼跟匿名那位PK。

只是，匿名那位是1V1。

一時間，他們也不知道，究竟是白朮能耐，還是匿名那位能耐。

但是，就對手質量而言，白朮顯然是差一個檔次的。

*

晚上七點左右。

入了夜，氣溫驟降，寒風入骨。

裴啟升送印龍勝離開教學樓。

「印院長，真是抱歉，沒有幫到你什麼。」裴啟升面露愧疚之色。

「沒事。」印龍勝從煙盒裡挑出一根煙，往嘴裡叼著，嘴巴一翕一張，「可能一開始的消息來源就是錯的。」

話雖這麼說，但印龍勝並不覺得。

畢竟——

段子航完全可以拒絕他，根本就沒有騙他的必要。

只能說，如果BW隊長不願意現身的話，想隱藏的方式多種多樣，他們找不到的幾率無限接近於零。

裴啟升點點頭，不置可否。

他道：「如果真有這麼厲害的人在我們學校，我們不可能沒有一點風聲。」

「……」

印龍勝斜了他一眼，沒說話。

「對了，白朮呢？」裴啟升問。

「小孩兒野得很，不知道去哪兒了。」印龍勝淡淡道。

「你說她的身形跟BW隊長很像，不會是一個人……」說到一半，裴啟升笑了笑，趕緊搖頭，「不可能，應該是我想多了。」

怎麼可能會是白朮呢？

那個女生唯恐天下不亂，又到處找存在感……

與「救援隊」「低調內斂」這樣的詞，是萬萬不搭邊的。

然而——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印龍勝瞳孔微微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