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朮終於坐直了，眯了眯眼，她一字一頓地說，「我在追他。」

「……」

嚯！

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就連段子航，都止不住呼吸一窒，仔細思考了下他心臟的承受能力。

——他後悔把白朮帶過來了。

——堂堂一BW的隊長，怎麼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自己「倒追」！

——現在造反還來得及嗎？！

「這樣啊，」顧天馳有點懵，微微點了點頭，旋即嘆了一聲，「追他的小姑娘確實挺多的。」

「……」

一瞬間，白朮眼裡掠過一抹寒光。

在場人都感覺到一股冷意。

但是，細細去追究，又無法探明出處，只當是幻覺。

白朮站起身。

見狀，段子航心裡微微鬆了口氣，看了阿綾一眼，隨後跟顧天馳道：「我們告辭。」

「等等！」

顧天馳叫住他，連忙迎上去，「段神醫，我母親的病……」

他不知段子航方才明確說只「看」病，而非救治。他潛意識覺得段子航是來救顧老太太的，現在只是想詢問一下段子航，顧老太太的病該如何救治、需要治療多久，以及報酬的問題。

「今日鬧了點不愉快。」段子航瞥了顧永銘和顧雨姝一眼，隨後慢條斯理地跟顧天馳說，「三日後，我會再來拜訪。」

「好的，好的。」

顧天馳欣喜過望，忙不迭地點頭。

段子航、阿綾以及白朮三人，就這麼離開了病房。

顧天馳雖說跟顧老太太感情不深，但畢竟是親生母親，一片孝心還是有的。

自顧老太太得病後，他一直在尋求先進的醫療幫助，忙得焦頭爛額的。現在好了，得到段子航的允諾，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回了餘地。

「爸！」

顧雨姝不甘心地喊顧天馳。

顧天馳看向她。

抬起雙眸，顧雨姝倔強又惡毒，「爸，雖然段子航不是二哥求來的，但二哥真的沒少費心思，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肯定是顧野跟段子航私下做了什麼交易，顧野就是想藉此機會在顧家出風頭……」

「夠了！」

方才還一臉和善的顧天馳，聞聲臉色一沉，呵斥了兩個字。

他的語調有點高。

顧雨姝被嚇得瑟縮了下。

「他若想出風頭，今日就不會不露面。」顧天馳冷冷說完。

不過，看了眼低眉斂目的顧雨姝，以及一側神情凝重的顧永銘，他的臉色又好看了一點。

「永銘，你奶奶的事，你確實費心了。」

顧天馳肯定地說道。

顧永銘連忙表示不敢當。

顧天馳便沒有說話。

他回過身，圍到病床前，跟顧老太太說話。

而——

其餘幾人跟顧老太太聊了幾句，見她精神不濟，怕叨擾到她，所以相繼離開了病房。

其中，包括從頭到尾保持沉默、旁觀白朮作威作福的白缺。

「那個段子航，有這麼神嗎？」出門后，白缺皺了皺眉，問顧永銘。

聽說是一回事。

看見，又是一回事。

檢查顧老太太病情的過程，段子航沒有採用任何儀器，只是簡單地利用了中醫的「望聞問切」，沒有特別的動作，就斷言可以治療。

——難以相信。

「傳聞中，確實這麼神。」顧永銘眉頭輕輕一皺，「只要他願意出手，死人都能救活。」

「哼。」白缺冷冰冰的，「若真有這般能耐，世界醫學靠他一個人就行。」

「……」

顧永銘被他一噎。

想想，倒也有這個道理。

不過，他卻道：「聽說他曾有一段奇遇。」

「奇遇？」

「他是個孤兒。先是被領養，後來偶遇一高人，被帶走數年。他的中醫就是那段時日習得的。」顧永銘說道。

「荒唐。」

白缺冷哼。

簡直就是荒唐至極。

顧永銘見狀，知曉白缺不喜，便沒再多說。

*

另一邊。

電梯門打開，白朮一行人走出電梯。

「這個人情我給了顧野。」段子航說，「他要有點良心，就該把程行知綁了送我。」

白朮斜他，「你的人情值嗎？」

段子航痛心疾首，「我發現你在顧野這裡，盡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沒有。」白朮一板一眼地說，「我評估過程行知的個人價值。評估報告還沒刪，你要看嗎？」

段子航：「……」

他看個屁！

他一點都沒興趣知道！

「另外，」白朮頓了下，又說，「我們沒有『化學武器』的團隊，如果程行知進來了，會被分配到你們部門。」

「……」

段子航心想，那感情好，可以弄死他。

結果，白朮很認真地問：「你有考慮過讓賢嗎？」

段子航：「……」他有考慮過謀反，謝謝。

段子航負氣離開。

五分鐘后，白朮和阿綾開著車，在路邊找到他，把他撈上了車。

「你別鬧脾氣。」白朮看著他在身邊坐下來，用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評價，「像沒長大一樣。」

「你說我？」

段子航頗為震驚。

「嗯。」

白朮一本正經地點頭。

「……」

段子航想「離車出走」，但轉念一想，這車是他自己的，他才不要走，於是又坐得穩穩噹噹的。

他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你到底在安排什麼？」

「國際上興起了一個組織。」白朮忽然說。

「嗯？」

段子航狐疑。

「不搞軍火交易，不搞恐怖襲擊，專搞化學、生物、病毒，或者還有別的什麼。總之，不來硬的。但想以此改變世界形勢，現在已經滲透到各行各業了。」

「沒聽說過。」段子航皺眉。

白朮頷首：「嗯，一手資料直接到我手上。」

「所以？」

「有備無患。」白朮聳了下肩。

段子航微微眯眼，若有所思。

這個事……

確實得重視一下。

原本沒將程行知放心上，不過，若是真如白朮所說，他不得不多費點心思。

*

白朮請了三天假。

第三天，她在段子航家裡待著，處理BW各方面文件，對某些團隊行動做出決策，以及……認命地寫年度報告。

就這麼忙活過去了。

連手機都忘了開。

假一結束，她就返回了集訓營。

然後——

剛翻了牆，雙腳踩在地面，站起身，她就瞧見倚著牆等待的青年。

顧野背倚著牆，雙手抱臂，冷風裡神情恣意，跟她的視線對上后，眼裡透出一點點笑意。

他朝她勾了勾手指。

將帽檐一壓，白朮徑直走過去。

「去哪兒了？」

手一抬，顧野將白朮的帽子摘下來。風吹過，將白朮被壓過的頭髮吹得凌亂。

「段子航家。」白朮實話實說。

顧野點了下頭，「還挺誠實。」

「……」

白朮抿著唇不說話。

——段子航以顧野名義去醫院看顧老太太的事，肯定早就傳到顧野耳里了。

——而且，事件的核心人物，肯定還有她這麼一個……唔，大膽示愛的姑娘。

果不其然，顧野眉梢一挑，便問：「聽說你在追我？」

「啊。」

白朮點頭。

面不改色。

「小屁孩亂說什麼。」顧野倏地嗤笑一聲，手掌按在她腦袋上，揉了揉她亂糟糟的頭髮，「小心把自己名聲毀沒了。」

「我——」眸光一閃，白朮想要辯駁。

顧野卻笑，打斷她：「想給哥哥撐腰？」

「嗯。」

白朮再次點頭。

「就用這種蠢辦法？」顧野面露驚奇之色。

「……」

白朮一時無言。

「哥哥像是吃軟飯的人嗎？」顧野又問了一句。

「……」

白朮輕輕皺起眉，沒有說話。

——難道她傷害了顧野脆弱的自尊心？

——不對啊，顧野沒臉沒皮的，會在乎這個嗎？

白朮心思有點亂。

男人心，海底針。

顧野的心思她捉摸不透。

——畢竟以她的角度而言，是不會介意「軟飯」什麼的。

——而顧野，很大程度上，應該跟她是一類人。

心思百轉間，白朮腦海里忽的冒出一個念頭——

顧野不挑明，採取迴避手段，是想拒絕嗎？

——這個想法讓白朮輕輕皺眉。

「跟你開玩笑呢。」顧野笑著說，「知道你想幫哥哥，但不要影響到你自己。」

「……哦。」

「走吧。」

顧野這樣說，把帽子戴回她腦袋上。

白朮看了眼他的手。

放在兜里，沒給她留空間。

眸光微閃，白朮綴在顧野身後，喊：「顧野。」

「嗯？」

顧野回應了一聲，卻沒回頭。

現在是上午，天氣不怎麼好，天幕是淺灰色的，層層堆積的雲讓太陽透射不下來，於是這天地的視野也顯得昏暗。

白朮看著顧野的背影。

身形挺拔，肩寬腰窄，很有型，風卷著他的衣擺飄蕩，看著離得近，可似乎一伸手，就抓不住。

「什麼事？」

久未等到白朮的話，顧野回過頭看向她。

頓了下，白朮將原本想挑明確認的話咽回去，然後說：「周末了。」

「嗯。」顧野點頭就，隨口問了一句，「團隊賽有信心嗎？」

「沒問題。」

白朮神情淡淡的，口吻依舊囂張。

顧野笑了一下。

白朮跟上去。

但是，在靠近顧野那一瞬，顧野驀地移開了些。

彷彿是錯覺。

白朮微微一怔。

——她想，她的初戀，大概完了。

——男人可真難追。

不過，

她哪裡不好呢？

*

顧野請白朮去食堂吃了頓飯，然後就在門口分開了。

白朮徑直前往宿舍樓。

結果——

剛一到宿舍樓附近，就見到一個男生捧著一束玫瑰，纏著一個女生不放。

白朮只是一眼掃過，並不感興趣，不過在視線收回的一瞬，她頓住，又將視線一寸寸地移回去。

——被糾纏的女生，是江南枝。

「你有病啊？！」

江南枝被纏得不耐煩了，忽的爆喝一聲，抓起那一束玫瑰，直接往地上一砸。

嚇得那男生止了步。

「你有完沒完，說了沒戲就是沒戲！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江南枝吸了一口氣，扔下話，然後不顧其餘人好奇八卦的注視，轉身就走。

沒走幾步，她瞧見站在不遠處的白朮，登時滔天怒火消弭無蹤，喜上眉梢。

「白妹妹！」

江南枝連忙迎上來。

「你終於回來了，嚶嚶嚶，想死我——」

一邊念叨著撲過來，江南枝一邊張開手想抱白朮。

白朮側身躲過。

江南枝撲了個空，眼巴巴地瞅著白朮。

白朮心想，你這是騷擾，興緻比那個男生還嚴重。

「他在追你嗎？」

視線從江南枝肩膀漫開，白朮掠過江南枝，看向那個失魂落魄的男生。

「嗯。」

江南枝點頭。

旋即皺了皺眉，抱怨：「真是煩都被煩死了，天天攔你堵你，沒什麼新鮮花樣兒。簡以楠遇到的追求者就高級多了……」吧啦吧啦。

白朮「啊」了一聲。

「怎麼了？」江南枝話頭一止，奇怪地看向白朮。

然後，她緊緊擰眉，擔憂道：「不會有人纏著你吧？嚶，你長這麼可愛，肯定很多人追……」

「……」

白朮沉默了。

如果她沒有失憶的話——

她好像沒被追過。

——這真是個雪上加霜的事情。

如果沒人喜歡她的話，顧野委婉拒絕她，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白妹妹，你怎麼了？」江南枝抓住白朮的手臂，抬手在她跟前晃了晃。

「……沒事。」

白朮淡淡說著，抬步往宿舍樓走。

？

江南枝納悶不已。

但是，她要去自習室跟人約PK了，沒法陪白朮去宿舍樓，於是給顧野發了一條「白妹妹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消息，便匆匆前往自習室了。

而——

這邊，白朮一進宿舍，沒來得及等電腦開機，就收到了消息。

【裴啟升】：白大，下一周開始直播上課，你的課件準備了嗎？

【裴啟升】：時間定在下周三，上午第三、四節課。

【裴啟升】：你這邊方便嗎？

工作就是這麼殘酷。

她還沒來得及體會一下「失戀」的感覺，就要投入工作的海洋。

而且還因為承諾推辭不得。

【White】：明天給你。

發完消息，白朮坐在椅子上，看了眼剛剛開機的電腦，皺了下眉。

今天周六，有三場單人PK。

不過，第一堂直播課，需要花一點心思，現在看來，怕是沒法進行PK了。

她稍微算了下她的積分——

還夠。

不行還有即墨詔。

索性將念頭一拋，白朮開始做直播課的課件。

就在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一抖——

屏幕亮起。

【墨玉（中曲山）】：叔，你認識白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