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太太，現在年過七旬，垂垂老矣，看不出年輕時的風範。

據說她年輕時也是個狠人，嫁給顧爺爺后，是個優秀的賢內助，在內可以幫顧爺爺整頓顧家，在外可以幫顧家談生意辦事，有過一段輝煌的歲月。

但，

她跟顧爺爺的關係並不好。

她生性多疑，對顧爺爺的社交把控得死死的，禁止顧爺爺跟任何異性私下往來，哪怕是談生意，她都得在一旁盯著。

後來，關係越鬧越僵，積年累月的摩擦下來，顧爺爺終於爆發。

三十年前，顧爺爺就將顧家交給顧爸搭理，之後一門心思都在漫畫上。

顧老太太怨恨顧爺爺「自甘墮落」，跟顧爺爺大鬧特鬧。

顧爺爺便由得她，直接搬到一處老宅里休養生息，懶得再管顧家的事。

這麼多年，顧爺爺是對顧老太太有怨恨的，所以自顧老太太病後，顧爺爺也未曾掛心，一句「生死有命」打發了，一次都沒有來探望過。

而……

顧老太太自顧爺爺當甩手掌柜后，以一人之力鎮壓住了顧家。

正因此，她的喜好為大，晚輩們都愛巴結討好她，為哄她高興，無所不用其極。

顧雨姝就是最得她歡心的那個。

她一向疼顧雨姝，也就養成顧雨姝無法無天的性子。

……

白朮將范老堂主給的情報一一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位老太太。

這時——

「奶奶，哥把段神醫請來了，你的病肯定沒問題了。」

顧雨姝第一個走過去，在床前半蹲下來，雖然還紅著眼睛滿臉委屈，行動言語上卻將顧老太太放在第一位。

就差沒將「孝心」二字寫在腦門上。

白朮微微一眯眼。

——難怪最喜歡顧雨姝，合著是這麼討人歡心的。

——把自己的委屈和疼痛置身事外，一心只有奶奶，可不是招人疼嗎？

「咳。」

白朮輕輕一咳嗽。

頓時將他們的注意拉了過去。

？

她又想做什麼？

白朮認真地問：「有椅子嗎？」

「……」

眾人啞了啞。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而且，隔壁不是擺著沙發嗎？！

「我妹需要一把椅子。」段子航笑了笑，委婉諷刺道，「顧家的少爺和小姐，似乎不太懂規矩啊。」

他是個偏心護犢子的。

自己隊里的人，他尚且護著，誰都不能動一分一毫。

何況這是他的頂頭上司？

白朮是否舒坦，得到怎樣的待遇，那都是代表他們BW的面子。

——私下裡他可以抱怨白朮，甚至偶爾開個玩笑，但在外面，他們永遠是一條心的。

顧雨姝委屈地咬了下唇，淚花又一次在眼眶裡閃爍，只是將落未落，像極了倔強強忍著的樣子。

「抱歉。」

顧永銘及時表態，走到窗前，拿起一把椅子，然後送到白朮身後。

他彬彬有禮地一指：「請坐。」

待白朮坐下后，顧永銘又詢問了段子航和阿綾，確定他們倆並不要求「椅子做標配」后，才走出門，想把護工喚進來，以滿足白朮等人接下來一系列極有可能的「使喚」要求。

可——

他沒料到的是，白朮有心刁難他們。

「我想喝茶。」白朮坐在椅子上，翹著腿，跟個二大爺似的，說完朝顧雨姝一抬下頜，「你倒吧。」

「……」

顧雨姝登時雙目圓睜。

吸了口氣，顧永銘壓著滿腔怒火，站出來：「小妹不會泡茶。」

彷彿聽到什麼笑話，白朮輕嗤一聲，慢悠悠開口：「那就學啊。」

「你——」顧永銘緊皺眉心。

「這麼沒誠意？」

白朮反問一句。

顧永銘一哽。

隨後，白朮眼巴巴瞅著段子航：「哥。」

段子航失笑。

這一次，輪不到段子航表態，顧雨姝就「忍辱負重」地站起身，主動去茶几給白朮倒茶。

「……」

白缺見著白朮「作威作福」這一幕，簡直目瞪口呆。

——這小姑娘，稍微給她一根杆子，她就迫不及待往上爬。

——現在巴結上一個段子航，她就這般不顧顧家顏面，對顧家的小姐、少爺指手畫腳的，今後若再給她一點機會，她豈不是要踩在顧家老太太腦袋上放炮了？！

——豈有此理！

可，

這畢竟是顧家的事，顧家還得討好段子航，白缺插不了手。

他只能站在角落裡當空氣，在白朮「狗仗人勢」的時候，一個勁兒地用「先忍一忍，以後再收拾她，教她怎麼做人」來洗腦自己。

在顧永銘和顧雨姝被白朮使喚來、使喚去的時候，段子航已經開始「望聞問切」，擺正了他身為「醫生」的身份，看起顧老太太的病來。

「段神醫，情況如何？」

他一收手，顧永銘就迫不及待上前詢問，眉眼儘是擔憂之色。

將一雙手套取下來，段子航遞給身後的阿綾，雲淡風輕地吐出兩個字，「有救。」

「……真的？」顧永銘喜出望外。

躺在床上的顧老太太，眼裡閃過抹光彩。

就連白缺都愣了下。

實在是——

喜從天降。

自打顧老太太患病以來，他們一直在尋求國內外的名醫救治，但是，顧老太太得的是罕見的病，沒有臨床經驗，十個醫生有十個都說救不了，只能花大價錢維持顧老太太的生命力。

但顧老太太的身體卻每況愈下。

顧永銘找到段子航，也就因為他在京城的傳聞，抱著「試一試」的心態。

沒想，

段子航竟然真有法子。

段子航淡淡地瞥了眼顧永銘，沒有說話，彷彿顧永銘問的是個愚蠢的問題。

顧永銘卻顧不得冷眼，連忙道：「只要段神醫願意救我奶奶，報酬的事好說——」

「我只說看，沒說救。」

段子航冷言冷語地打斷他。

「……」

顧永銘浮在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而，段子航無意多言語，只是回過頭，看了白朮一眼，溫聲詢問：「喝好了嗎？」

「不好喝。」

白朮喝了口茶，托著茶杯，手肘輕抬，遞到一邊。

她頓了兩秒。

顧雨姝沒有眼力見兒，沒有去接茶杯。

白朮一眯眼，抬眸看她，用鼻音提醒：「嗯？」

「……」

顧雨姝這才反應過來，狠狠地瞪了白朮一眼，卻不得不伸手接過茶杯。

「段神醫——」顧永銘不知段子航賣的什麼關子，眉頭輕輕一皺，想試探一二。

只是，話音未落——

病房的門被敲了兩下，隨後被推開，一個中年男人走進來。

緊跟他身後的，是一個年近六十的男人，一身黑色，打扮得像個管家。進門后，先是審視觀察裡面的人，然後再一語不發地站在一側，似乎是在心裡做衡量。

同時——

他特別注意了下唯一一個坐著的白朮。

「爸！」

「爸！」

見到第一個進來的中年男人，顧永銘和顧雨姝異口同聲地喊道。

爸？

白朮眉頭挑了下，視線在中年男人身上繞了一圈，是跟顧野有幾分相似，但氣質上卻相差甚遠，還是有種被大家族裡嬌生慣養出來的貴氣，只是因年齡和閱歷化作了修養和儒雅。

「在下顧天馳。」中年男人掃視了圈，徑直走向段子航，「段神醫，小輩們不懂事，您來給我母親看病，竟然沒提前通知一聲。招待不周，請多擔待。」

他應該是得到消息后急匆匆趕過來的。

額頭上還冒著細細的汗珠。

「爸，」顧永銘唇角掛著一抹淡笑，「抱歉，一直想等事情蓋棺定論后才通知您。剛剛段神醫說，奶奶的病可以治。」

「真的嗎？」

顧天馳聞聲，喜上眉梢。

天降驚喜啊！

本以為窮途末路，沒想會柳暗花明！

「能請來段神醫，多虧了二少爺。」顧管家上前一步，笑笑地說，「二少爺從中可費了不少心思。」

——二少爺，指的是顧永銘。

白朮眸色一厲，掃了眼這位顧管家，當即將「老不死」這個標籤貼他臉上。

——什麼功勞都搶著幫顧永銘要，他顯然就是顧永銘這一派。

——這種老管家，在世家裡一般有些權力，他不會欺負過顧野吧？

想到此，白朮非常不高興。

她遞給段子航一個眼神。

——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