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PK吧。」
在短暫的沉默過後,雲沅又一次向簡以楠發出邀請。
輕擰著眉,簡以楠如同白朮待她時一樣的冷漠,回絕道:「我拒絕。」
「為什麼?」
雲沅向前一步,似是不明所以地發問。
簡以楠眉頭皺得更緊了。
——拒絕就拒絕,需要理由嗎?
——整個集訓營的人都向她發出PK申請,她是不是得讓人排隊來應戰?
「咳,」發覺情況有些尷尬,蘇老師輕咳一聲,幫忙打圓場,「都這麼晚了,你們還是好好休息吧。以後都是一個宿舍的,什麼時候約PK都不遲。」
「哦。」
雲沅點點頭,好像是理解了。
簡以楠眉頭一松,只當這事被翻了篇。
可——
下一刻,就聽得雲沅問道:「那你明天能PK嗎?」
「沒有。」簡以楠略有不爽。
「後天呢?」雲沅平靜地追問。
簡以楠:「……」
這個室友怎麼回事?
「……」
蘇老師默默扶額。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嘛,」江南枝嘆了口氣,為了避免雲沅無限制地循環問下去,道,「我們都得睡覺了。你也去洗洗睡吧。」
「就是啊,」蘇老師接話,「你也該累了,好好洗個澡,睡一覺。」
雲沅定在原地。
她先是看了眼簡以楠,有點戀戀不捨的收回視線,旋即又看向蘇老師,猶豫半晌后才點頭,「……嗯。」
終究是暫且放下簡以楠,拿了衣服去洗澡、洗漱去了。
「蘇老師,發生什麼事了嗎,你怎麼送她回來的?」待雲沅一進浴室,江南枝就探過頭,好奇地詢問。
這個事,知道的不多。
畢竟雲沅在班裡沒什麼存在感。
而且,這種事件,知情者頂多私下跟好友討論一下,並不會如「白朮是白大的女兒」一樣,放到明面上來講。
所以,簡以楠和江南枝都不知道情況。沉浸於PK、練級的她們,甚至都沒有得到一點風聲。
「白朮什麼都沒跟你們說嗎?」
蘇老師多少有點驚訝。
他以為,哪怕白朮不會一五一十跟她們複述,但多少會跟二人提上一兩句——畢竟是一個宿舍的。
「說什麼?白妹妹跟雲沅怎麼了?」江南枝一聽到「白朮」這個名字就著了急。
「唔。」
蘇老師猶豫了一下。
他低頭看了眼時間,隨後簡明扼要的將事情原委跟二人說了一遍。
「事情就是這樣。」蘇老師說,「事情我們會處理。不過,雲沅這個孩子……反應有點特殊。加上霍恆是個紈絝子弟,老師怕他會私下報復,所以如果你們有時間的話,有什麼事情,還是捎上雲沅吧。互相照顧一下。」
江南枝全程聽完,最後只問了一句,「他們會對我白妹妹私下報復不?」
「白朮被他們惦記上了吧?」簡以楠鎖眉。
蘇老師:「……」
白朮和雲沅擺在一起,怎麼著,該被關注、心疼的,也該是雲沅吧?
怎麼這一個兩個的,心全都在白朮身上?
「咳。」蘇老師想了想,只得說,「雖然學校會盡量避免『學生私下報復』的情況,但是,如果你們擔心的話,可以不讓白朮落單。」
「老師,你放心!」
江南枝拍著胸脯保證道。
像個正義的騎士。
簡以楠稍作思忖后,也道:「我們會的。」
蘇老師:「……」
白朮只是順便啊喂,雲沅才是重點好嗎?!
怎麼一個毒舌囂張的白朮,擱你們宿舍里竟然成了「團寵」?!
「雲沅……」蘇老師打算將話題繞回來。
「老師,」江南枝撇嘴,打斷她,「她在校長辦公室指認霍恆的時候,是什麼反應啊?」
「這,」蘇老師凝眉思索了下,道,「看起來挺冷靜的。不過,在我看來,有點遊離在外的狀態。你知道什麼原因嗎?」
在校長辦公室里,雲沅一沒哭二沒鬧,該她指認的時候指認,一般時候沉默不語,甚至都有點「局外人」的意思。
她幾次發問:「什麼時候可以走?」
瞧她的意思,相較於「讓霍恆得到該有的懲罰」,更傾向於「我更想花時間去學習」。
「不知道。」江南枝聳了聳肩,隨後坦誠地說,「老師,不瞞你說,我一直覺得——她是個除了『漫畫』,其餘什麼都不會的『低能兒』。」
簡以楠:「……」
蘇老師:「……」
這人說話也挺毒的。
「她是你同學,不要做這種評價。」蘇老師輕輕一擰眉,提醒道。
江南枝撇嘴。
——她說的就是實話嘛。
再一次讓她們照顧一下雲沅,蘇老師沒有再逗留,而是告辭離開。
宿舍門一關,江南枝和簡以楠在檯燈的光線里互相注視幾秒,末了,默契地回過身,上床睡覺。
——安慰雲沅?
——誰愛去誰去吧。
*
翌日。
床簾遮住了外面的光線,床鋪被籠罩的空間里依舊是一片漆黑。
一隻耳塞落了出來,宿舍里窸窣的聲音,將白朮從睡夢中吵醒,她掙扎著睜開眼。
幾秒后,她吁出一口氣,抬起手指,將床簾輕輕撥開。
天亮得晚,外面依舊是黑的。唯有路燈漏進來,隱約照亮宿舍的布景。
於是——
站在床前的一抹身影輪廓,赫然出現在白朮眼帘,險些將白朮嚇了一跳。
是簡以楠。
她站在床邊,挺直腰桿,面無表情,像個幽靈。
「幹嘛?」
白朮被她盯得有些瘮得慌。
簡以楠眉宇鬆動了下,「在猶豫要不要叫醒你。」
「做什麼?」白朮莫名其妙。
「一起去自習。」簡以楠道。
「不去。」
「那你早上一般做什麼?」
「……」
白朮不想回答她,將床簾放下來,然後又縮回了被窩裡。
煩人。
鬱悶。
——隱約回憶起在少年班被簡以楠視線支配的不自在。
「嚶。」
白朮閉上眼,抓著被子往上一掀,把腦袋遮住了。
「嗡嗡。」
手機振動了下。
白朮翻了個身,在枕邊摸索到手機,瞧見顧野發來的消息,不由得精神一振。
【欠債的】:中午有個約,一起嗎?
白朮怔了一秒,才反應過來。
——顧野昨晚答應她,以後翻牆的話,要捎上她一起。
白朮迅速利落地回:
【小債主】:好。
【小債主】:現在走嗎?
【小債主】:出去吃早餐。
【欠債的】:OK。
看到顧野發來的消息,白朮眯了眯眼,當即從床上坐起來。
她抬手將床簾一掀。
然後,跟仍舊站在床邊的簡以楠,四目相對。
白朮:「……」
簡以楠:「……」
「你要當望夫石嗎?」白朮忍無可忍地打破沉默。
正在猶豫該如何向白朮發起PK的簡以楠,聞聲愣了一下,隨後否定道:「不是。」
白朮蹙眉,「讓開。」
「……」
簡以楠往旁邊退了兩步。
但是,視線卻緊盯著白朮。
「……」
白朮被看得一個頭兩個大。
她懶得一階一階往下爬,直接從上鋪跳了下來,踩上拖鞋,就徑直往外面的陽台走,洗漱去了。
結果——
簡以楠跟了上來,站在門口,慎重地喊:「白朮。」
嘴裡剛刷出泡沫的白朮,回頭一看到她,差點將泡沫全吐她臉上。
白朮莫名其妙,「做什麼?」
「你最好不要從這麼高的地方往下跳。」簡以楠嚴肅地提醒道。
?
白朮眨巴了下眼。
「太危險,」簡以楠說,「傷到手的話,沒法畫漫畫。」
「……」
白朮默默地回過神,刷牙的力道重了幾分。
啊。
誰能暗殺了這纏人精么……
就當沒有簡以楠的存在,白朮洗漱完后,旁若無人地換好外出行裝。
可是,
她剛到門口,又聽簡以楠問:「你去哪兒?」
「約會。」
將帽子往頭上一戴,白朮緩緩吐出一口氣,涼颼颼地回應兩個字。
「……」
本想跟上白朮的簡以楠,被這兩個字,生生定在原地。
大清早……
不去學習,而去約會?
——何等的玩物喪志!
「顧野?」簡以楠想來想去,只能想到這個名字。
「……」
白朮用關門聲回應了她。
*
白朮積了一肚子火,走出宿舍樓,一眼就瞧見在門外等待的顧野。
昨夜又下了雪,染了一地的白。
燈光落在青年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灑在白雪地上,形成非常鮮明的對比。
他還是穿得很單薄。
白朮盯著他的背影看,視線下移,落到他的腰上,輕輕一抿唇。
——有點想抱。
正當這個想法萌芽之際,顧野若有所感般回過身,瞧見白朮后眉眼染笑,跟她招手。
白朮立即走過去。
「怎麼了?看起來不大高興。」
顧野的手搭在她腦袋上,揉了揉,話里儘是哄小孩的味道。
他一問,白朮就來了氣,「恨鐵不成鋼。」
「嗯?」
白朮磨牙,「成了我室友。」
顧野:「……」辛苦了我的小朋友。
「咱們下一個淘汰她?」頓了頓,顧野幫忙出主意。
「……算了。」白朮撇嘴。
這才是最憋屈的。
不喜歡簡以楠。
還不能淘汰她。
——畢竟簡以楠多少代表新生代的實力,進國際賽比個一兩輪,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走,哥哥請你吃好吃的。」顧野沒摻和她們倆的「愛恨情仇」,只是轉移了話題。
「哦。」
白朮乖乖點頭。
跟上次一樣,白朮和顧野翻牆離開。
不一樣的是——
路邊有人在等他們。
「喲吼。」
楚馥從車窗里探出頭,喜笑顏開地朝他們倆招手,「顧哥哥,小白朮。」
聽到「顧哥哥」這個稱呼,顧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白朮則是眸色忽的沉了沉。
走近,白朮喊:「綠姐。」
「……」楚馥感覺耳朵出了問題,「你叫我什麼?」
白朮改口:「茶姐。」
楚馥:「……」
好的,我現在確定你是故意的。
這時,顧野弔兒郎當地將手肘搭在白朮肩上,沖楚馥一揚眉,說:「小茶,下車。」
楚馥:「……」
小茶……我呸!
艹,你們合起伙來欺負我!
撇著嘴,楚馥「嚶嚶嚶」地下了車。
顧野跟白朮道:「你坐副駕駛。」
聽到顧野的話,楚馥自覺往後座走,結果,顧野一扭頭就叫住了她,「你打車回去。」
「啊?」
楚馥震驚臉。
她是來接顧野、白朮吃早餐的,而不是過來送車的好吧!
然而,顧野一點都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將車門一拉,就無情地扔下話:「中午見。」
「嘭」地一聲,車門被關上。
下一瞬,車輛揚長而去。
楚馥:「……」
你個過河拆橋的犢子玩意兒!
——她慫,只敢在心裡罵。
——嚶嚶嚶。
*
車上。
白朮扣好安全帶,懷裡摟著一個豬豬玩偶,視線往後一瞥,瞧見「黯然傷神」地站在路邊的楚馥。
她收回視線,又看向開車的顧野:「她是不是喜歡你?」
「……」顧野差點被嗆到,一秒未頓地否認,「不是。」
「那她怎麼這麼聽你使喚?」白朮不明所以。
——她要是不喜歡顧野,才受不了顧野這臭脾氣呢。
——可能還時不時想把顧野揍一頓。
思索兩秒,顧野回答:「可能人比較善良。」
眨了下眼,白朮說:「那不叫善良。」
「嗯?」
「那叫愚昧。」
「……」
顧野差點笑出聲。
少頃,他勾了勾唇,認真地附和白朮的話,「你說的對,她智商有問題。」
「嗯。」
白朮認真地點頭。
「……」
顧野啞然失笑。
——真像個小朋友。
——莫名的,有點萌。
開著車在道路上行駛,顧野過了一個紅綠燈,忽然問:「你想吃什麼?」
想了片刻,白朮回答:「你吃什麼,我吃什麼。」
顧野頓了頓,霓虹燈光掠過他的瞳仁,他微微側首,「很久沒嘗過哥哥的手藝了吧?」
白朮抬眼,看到他眼裡漫開的光,像夜空綻放的煙火,一時竟是有些失神。
她「啊」了一聲。
「行。」
顧野笑了。
*
半個小時后,顧野將車開進一個小區,左拐右拐的,輕車熟路地進了地下停車場。
「去你家?」
下了車后,白朮才後知後覺,問了一句,緊跟在顧野身側。
「嗯。」
顧野應聲。
「不買菜嗎?」白朮問。
「家裡養了一隻能獨立行走的寵物,」顧野解釋,「不缺食材。」
「哦。」
白朮跟著顧野進了電梯。
顧野按下「11」的數字。
直至電梯門開的那一瞬,白朮才回味過來——
她問:「你說的寵物是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