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還記得魏氏的身影從高台上落下的瞬間，那時候好似他在潛邸的往事也都回到他的腦海中。

那個一身戎裝陪他上戰場的魏氏，那個被他掀開蓋頭，羞紅了臉的魏氏，那個被他封為皇后，母儀天下的魏氏，就在這一刻跌落了。

雖然在關鍵時刻，有護衛上前營救魏氏，卻還是讓魏氏受了重傷。

魏家太夫人正好在那這時候趕到，瞧見如此的場面嚇得昏厥，還沒穩住眼前的局面，鳳翔殿忽然起了大火。

鳳翔殿離慈寧宮不遠，若是撲救不及時，很有可能還會殃及慈寧宮，他顧不上去看魏氏，立即趕去了慈寧宮。

那一晚的情景，至今讓皇帝記憶深刻，禁衛被調動起來，內侍和宮人亂作一團，如果這時候有人存心不良，發動宮變後果可想而知。

皇後魏氏一手引發了這樣的動亂，就是要置整個大周朝廷於危險的境地，讓他身邊危機四伏。

她憐惜她懷中的孩子，對他一腔憤恨的時候可想過這些？

鳳翔殿起火也是老天對皇后失德的懲戒，他怒不可遏，要不是太後娘娘攔著，他會立即下旨廢了魏氏。

宮人救火，太醫院醫治魏氏，慌亂之中卻不見那個救下三公主的龍禁尉，直到天剛亮時，才將那龍禁尉尋到，竟然發現那龍禁尉一直縮在寶金閣的角落裡，緊緊地抱著懷裡的三公主。

內侍前去將三公主接過來，三公主卻早就沒了氣息，已經死去多時了。

魏氏抱著三公主登上寶金閣，三公主還曾啼哭出聲，八成是因為本就孱弱，再加上受了驚嚇，就此斷送了性命。

他讓人將那龍禁尉下了大獄準備處死，還是魏從晟上了奏摺，請他看在故去的三公主面上，饒了那龍禁尉一命，將那人發配去了邊疆苦寒之地。

這是魏氏自己犯了錯，這才害死了三公主，身為大周的皇后，竟然癲狂如斯，魏氏雖然活下來，卻將她自己的尊嚴全部斷送，換了旁人他早就廢了她的后位，只因為他向她許諾過，她就是他唯一的梓童。

他算是做到了，可她卻半點沒有感念他的恩情，反而說三公主之死是因為她的飲食中被下了寒涼之物，是有人不想讓她誕下皇嗣，她在三個孩子牌位之前質問他，讓他失望至極。

那不是他的梓童了，那是個潑婦，是個不通情理，不懂大局的潑婦，她先辜負了他，辜負了他的期望，先皇的囑託。

三公主死了，他們之間的夫妻情份也走到了盡頭，從此她雖然依舊是她的皇后，他卻再也沒有與她同床共枕。

對外他也為魏氏留了臉面，只說魏氏產下三公主身體虛弱，需要靜養，也沒有立即報三公主死訊，直到一切風平浪靜之後，他才讓太醫院尋了個借口，說三公主夭折了。

他對魏家足夠仁慈，一而再再而三忍讓，只要她能做好皇后的本分，他依舊讓她享受這份尊榮，魏家卻因為沒有嫡子，鼓動御史諫言逼著他與皇后再行生子，他早就知道魏家不會心甘情願伏小，直到二皇子案，魏從晟丟了性命，而她也被關入了坤寧宮。

皇帝收回思緒，他委實不該想起這些讓他惱怒的事。

「換盞茶來。」皇帝吩咐黃昌，魏氏不管將來如何，都是因為她自己剛愎自用，任性妄為，不能怪旁人。

……

馬車一路將莫陽明送去了太清觀。

莫陽明身體中的毒素還沒有完全清除，走這麼一遭難免疲累，顧明珠放心不下，一直將莫陽明送到後山的靜室之中。

扶著莫陽明坐在木榻上，顧明珠才問及魏皇后的傷病。

寶瞳去外面守著，屋子裡沒有旁人，莫陽明看向顧明珠：「魏皇后的傷不可多問，以免會為你招來麻煩，懂不懂？」

顧明珠頷首，表情十分的認真。

莫陽明嘆口氣：「皇後娘娘那是從高處跌落摔傷的，娘娘因此搭上了一條性命，能夠恢復到如今的情形已是不易。」

高處跌落摔傷？顧明珠從莫陽明的話中聽到了一些玄機，當年的事恐怕不是一句兩句話能說清楚的。

「回去吧，」莫陽明吩咐顧明珠，「天黑了路不好走，今天在宮中聽到的看到的，除了懷遠侯和夫人，不要與旁人提及。」

顧明珠道：「師父放心，我都記住了。」

顧明珠離開上清觀，腦海中思量著魏皇后和莫師父說的話，魏皇後文武雙全，是個極為聰明的人，她擔憂三公主，可以事先傳信得過的郎中進宮，卻在生產當日抱著三公主四處奔走，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內情？

皇後娘娘的一舉一動都影響著整個後宮，魏皇后這樣行為失常，必然會引起後宮一片混亂，如果再像莫師父說的那樣，魏皇后從高處跌落，那就更加非同小可，什麼理由會讓魏皇后這般模樣？

馬車在懷遠侯府門前停下，林夫人等在了垂花門，看到顧明珠立即上前相迎：「總算是回來了？可都順利嗎？」

顧明珠歡快地點頭，寶瞳在旁邊道：「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都有賞賜，兩位娘娘都很喜歡大小姐。」

聽到這話林夫人吃驚不小，她定定地看著女兒：「你還看到了皇後娘娘？」魏皇后不是一直被禁足在坤寧宮嗎？珠珠怎麼會與魏皇后見面？

「師父給娘娘治腰傷，我就去了皇後娘娘宮中，」顧明珠道，「我陪著娘娘說話，打絡子。」

林夫人半晌才回過神來，珠珠這一日定是經歷了不少，她伸手撫平珠珠的鬢角，雖然有許多話想問，到底是心疼女兒疲累：「餓了吧？先去換了衣服，我讓大廚房做了你愛吃的桂花圓子。」

顧明珠帶著寶瞳回屋中換了衣服，剛要走出房門，碧桃就來稟告：「林氏族中來人了，大小姐見了要叫姨母，還有位鄒大爺，是姨太太的養子，大小姐要叫弟弟。」

「族姨母？」顧明珠看向碧桃。

碧桃點點頭。

寶瞳接著問：「客人什麼時候來的？」

碧桃道：「你們剛走，人就到了，那位姨太太生了很重的病，夫人請了柴老御醫前來診治呢，老御醫剛剛走了，明日還會再來。」

碧桃話音剛落，管事媽媽來催促：「大小姐換好衣服了嗎？一會兒桂花圓子涼了就不好吃了。」

寶瞳幫顧明珠整理好衣裙，顧明珠看著榻上放著的絡子，這條絡子是魏皇后和她一起編的，要不要拿給魏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