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五更,天色未明,錦衣衛全體出動。 一路上但凡沿途的樹,全都綁上紅綢,沒多遠便是一掛鞭炮噼里啪啦。 吹拉彈唱的班子請了三批人,一路上沒停,時常有村婦被驚醒大罵,又看到烏壓壓的人群,嚇得不敢出半點聲音。 陳啟自然不會走在前邊,他騎著棗紅大馬,一身斗牛服,前呼后擁做足了姿態。 但凡路上有地方官員膽敢攔路,直接亮出威武伯的招牌,無不夾道歡迎相送。 動靜越來越大,到最后整個青州這一路都傳遍了,有個年輕伯爺要成親,回鄉娶一早已與他約定終生的女子。 這種只有在話本里才能看到的情節,怎么不讓青州百姓關注,哪怕青州民風是出了名的剽悍,也不能阻擋百姓們的八卦之心。 此行陳啟根本沒有通知家里,就連青州官員也未接到消息,陳啟根本不在乎什么良辰吉日的封建迷信,待你我相見之日即是成親之期。 距離青州府城還有十幾里地的時候,陳啟忽然慢了下來,跟隨隊伍的百姓此時已經超過百人,見這年輕又闊綽的貴人停下行進的隊伍,還以為到了地方,都紛紛往前擠,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女子,能讓這位年紀明顯不大的貴人為她搞出這么大的陣仗。 卻不想這些衣著華麗的兵士就像早就準備好一樣,忽然刀出鞘,儀仗浩浩蕩蕩的鋪展開來。 錦衣開道,鞭炮齊鳴,人群簇擁著陳啟,以十里之地,宣告衣錦還鄉。 青州府城外,劉二叔已經早一步回到了陳家村,他帶走了兩百錦衣衛,也都跟著來到了這里。 劉二叔都沒功夫跟婆娘多說什么,只把虎子在楊家的情況簡單一說又張羅起來陳啟的婚事。 陳啟錦衣開道,紅綢掛滿青州,又怎么能讓高倩倩沒有娘家人沒有嫁妝。 二人自小在陳家村長大,自然而然陳家村便是玉娘的娘家,至于柳家,這次不還有個柳大業跟來么。 陳家村的人忙活起來了,肥皂廠那邊的事哪有自家啟哥兒成親事大,錦衣衛和陳啟的叔伯們涌入青州府城,直通南北主干道的青石大街上被他們布置成了紅色的世界。 陳啟位于青州的宅邸中,嬸娘們簇擁著一個嬌弱的可人兒,把嫁衣一件件穿在了她的身上。 “嬸兒,這是干嘛呀?” 玉娘顯然有些驚慌失措,她根本沒想過陳啟現在能回來,陳啟也壓根兒就沒把自己從軍的事告訴玉娘。 所以在玉娘心里,恐怕得到明年開春兒殿試之后,陳啟才能回來。 這些陳家村的嬸娘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的笑,心里也都頗有些羨慕玉娘,哪個少女不懷春,當然哪個嬸娘不曾少女…… 只是誰能想到,一年前的這個時候,這兩個娃娃還住在那破舊的茅草屋中,寒風凜冽里互相依偎取暖。 “少夫人!快來看啊,外邊紅彤彤的,整個城里都掛上了紅綢布,讓風吹著,好看極了……” 先前出門的小青小如跑了進來,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陳家村的嬸娘們竟然都來了,還有自家少夫人,竟穿著一身華麗的霞帔嫁衣,正惶恐不安的被這些嬸娘打扮著。 “啊,是少爺回來了!” 還是小如第一個反應過來,她們先前就聽說是個年輕伯爺要回鄉成親,只是萬萬沒想到是自家喜事! 玉娘也從一開始的茫然中反應過來,自家相公可能真的回來了。 兩行清淚簌簌而下,這一年的分離豈是一個相思了得。 雖說也有書信傳來,可書信又怎能如面,還不如不來信,見信更思人。 玉娘深知這里的痛楚,故而少有回信,此時幸福來的突然,讓她不禁喜極而泣。 “別哭了,再哭妝都哭花了。不就是啟哥兒回來了么,這小子八輩子福分才能娶到咱家玉娘這么好的娘子。” 劉二嬸出聲安慰玉娘,自己的眼淚也不禁流了下來,這相思的苦,男人怎么會知道,他們一個個在外邊忙活,哪里有空想家里還有個嬌滴滴的娘子。 “就是,待會兒讓小啟子給咱玉娘賠不是!” “臭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也還算他有良心,還知道回來!這一去就是一年,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待會讓俺家你大爺抽他一頓,別以為這小子當了官老爺就敢窩里橫!” 嬸娘們見玉娘哭,還當她是委屈,一個個都要給陳啟好看。 “嬸兒,他不是那種人……” 玉娘連忙解釋,惹得眾人又一陣調笑。 “嬸娘說你家相公,還心疼了?” “女生外向著呢。” 嬸娘們哪有惡意,心里都對陳啟喜歡的緊呢,這么說也不過是想讓玉娘放松心情。 自從搬來這青州府城,誰不說陳家村厲害,出了個解元公,她們出門買菜,腰板都直了三分。 玉娘此時也破涕為笑,臉上泛起羞紅的粉嫩,這一眼風情看得一群女人都目瞪口呆。 陳啟的隊伍已經接近青州府城了,一路上陳啟竭盡全力的張揚,他要讓整個青州的人都知道,玉娘就要嫁給他了。 “吩咐下去,今天來觀禮的百姓,每人二兩銀子!” 可別小看這二兩銀子,圍觀的百姓何止幾百,城外一路跟來的都有小一千人,更何況城中。 陳啟這一張嘴,上萬兩銀子就這么花出去了,饒是陳啟這斂財的行家,一場婚禮下來,恐怕也剩不下多少銀錢。 可陳啟從來不怕花錢,花的越多以后賺的越多,他不是那種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更何況成親這種事,不花他個驚天動地,怎么對得起在家里苦苦等待的玉娘? 如此大的場面,自然瞞不過青州太守陸子放,按道理來說,陳啟如此放縱,作為當地的一號人物,應當制止,哪怕陳啟貴為威武伯,也不能如此大動干戈,驚擾百姓。 可他壓根兒根本沒想管,而且不但不管,他還要親自去城門口迎接陳啟。 不為別的,就為了陳啟在京城一戰,從齊國手中奪回了北青州。 幾十年前的那場戰爭,不僅是青州人心中的痛,更是陳國人心中的痛,他的父親也因此含恨帶冤地離世! 遠處出現了幾道人影,接著越來越多,陸子放粗略望去,竟有上千人之眾。 陳啟高坐馬上,一身鮮亮的斗牛服讓他渾身散發出一股逼人的貴氣。 陳啟望著前面有些熟悉的城池,不禁一陣舒緩,斑駁的墻皮,黑褐色的青石,那刀砍斧鑿留下的痕跡都仿佛在歡迎歸鄉的游子。 “本地太守陸子放,攜青州將士恭迎威武伯!” 陸子放深深一鞠,身后的青州將士亦是行禮。 按理來說,陸子放身為一州太守,本身的官職更是比陳啟高到不知哪里去了,根本不必出城,更談不上行禮。 只是對青州來說,陳啟并不僅僅是威武伯,更是青州得以完整的恩人,而他的這一禮,則是代表亡父兒子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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