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羅宮的地下空間。

隆隆的轟鳴聲不斷從血池之中傳來。

伴隨著活屍們的陣陣咒文之聲，楚齊光的意識深入虛空之中，正在不斷和虛空另一頭的世界交換著信息。

『果然就像我過去猜測的那樣。』

『這片宇宙之中除了地球之外，也還有其他世界不以武功、道術為主流。』

『樂園能夠發展出虛擬世界的技術，他們的科技水平還在過去的地球之上……』

楚齊光閱覽著虛空中不斷湧現出來的信息，心中暗道：『資本的最高追求之一就是壟斷，當能夠壟斷各種物資的時候，利潤便能夠不斷暴漲。』

『而虛擬世界看似自由，其實卻是壟斷中的壟斷。』

『整個虛擬世界的空間、時間甚至是用戶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塊血肉都被資本所掌控，這是對於一整個世界的壟斷……』

『若是這顆星球上的各國民眾都開始長期生活在了虛擬世界之中，在虛擬世界結婚、工作、購買房產……甚至以後向樂園繳稅、被樂園的法律管束、使用樂園的貨幣……』

『那樂園，其實就成了一個新的國家，一個所有國家之上的國家。』

『按照常理來說，政府是不可能容忍跨國企業進行如此壟斷的，接下來應該就是關於虛擬技術的爭奪了吧？』

『按照常理來說，企業應該是贏不了的才對，為什麼會發展成後面的樣子？』

隨著虛空中的歷史信息不斷浮現出來，一切就好像如楚齊光所想的一樣，一場關於虛擬世界的矛盾爆發了。

數個大國行動了起來，他們共同封禁了本國的樂園，但對於樂園的訴求各有不同。

有的要求樂園內的民眾必須遵守本國法律，要求樂園上交所有數據信息。

有的要求樂園公布虛擬世界的技術。

有的要求政府參與樂園的管理。

也有的要求將樂園進行拆分。

對於這些要求，有的民眾表示支持，認為樂園也不應該是法外之地。

也有民眾表示了反對，認為這侵犯了他們遊戲的自由，認為政府管的太多。

政府與企業的矛盾，民眾與民眾的矛盾，一場席捲了整個星球的風暴就這麼降臨了。

但如楚齊光所預料的那樣，一旦各大強國們開始針對樂園進行發力，哪怕這家市值第一的超級跨國集團，也不可能抗壓太久。

關於樂園的巨大矛盾，很快就從政府與企業，變成了國家與國家。

隨著一個個股東的屈服，樂園已經交出了所有的數據和技術資料。

但關於如何處置樂園，各國因為利益分配不均的關係吵成了一團。。

不過有一條將是可以確認的，那就是各大強國並不會合作經營一個覆蓋整個世界的虛擬世界。

幾大強國將會各自經營自身的虛擬世界，並且在各國的虛擬世界中都要遵守各國的法律。

而前往其他國度的虛擬世界，則需要像現實一樣通過簽證，通過網路海關和各項檢查。

除此之外還有虛擬世界中的信息管制、相關法律、金融系統都在重新被定義。

這也許仍舊會是一個第二世界，但卻不會是一個肆無忌憚的遊戲世界了。

許多民眾樂見其成，但也有許多民眾悲傷地認為那個真正自由的虛擬世界消失了。

可就在所有人都覺得大局已定的時候，一件原本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說無人在意的小事，卻再次改變了整個世界。

在當時樂園世界的中心，被稱為世界樹的巨大虛擬城市中。

一場特殊的儀式正在進行。

樂園的一位董事以告別為主題，邀請了數十名樂園的資深玩家，一起舉行了一場對遊戲的告別儀式。

而在儀式進行的過程中，一個接著一個的資深玩家失去了意識。

他們事後都被檢查出了意識死亡，即肉體沒有任何損傷，而意識卻徹底消亡。

隨著所有參與儀式的玩家一一死亡，也代表著一場荒誕、恐怖的大型神跡降臨了。

晶元成為了不斷流出血淚的乾枯眼眸、內存長成了一根根散發出詭異青紫色的手指、硬碟則扭曲變成成了一團團血紅的腦漿……

樂園的所有伺服器都化為了不斷散發出腥臭的血肉般存在。

所有機房四周圍的工作人員都被瞬間吞噬，伴隨著慘叫被吸入了其中。

緊接著則是牆壁、屋頂、大地……一台台伺服器吞噬、腐蝕四周圍的一切，很快便化為了一座座紮根在大地上的醜陋的血肉之山。

另一邊，這一刻所有的樂園用戶，他們的腦海中都浮現出一個儀式的信息。

只要按照步驟舉行儀式，便能隨時進入樂園的世界，這一過程中則再也不需要任何硬體進行支持。

世界的形勢由此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各國軍隊在數次攻擊伺服器失敗，並且損失了大量軍隊之後，停止了物理破壞伺服器的嘗試。

人類似乎不得不接受一個客觀存在的虛擬世界。

娛樂、自由、權力、財富……為了不同的目標，各種魚龍混雜的勢力開始藉助儀式進入這第二世界。

……

來自虛空的信息暫時告一段落，之後這個世界又是怎麼發展成了後來的模樣，楚齊光暫時仍不知曉。

只不過他看著那個樂園中舉行的儀式，感到了一絲眼熟。

『這個儀式……和馬特召喚到我的儀式很像啊。』

『這個世界，到底是從哪裡流傳出這種儀式的。』

『馬特在虛擬世界里舉行儀式，我原本還以為是特例……但從這件事情來看，難道這個儀式還必須在虛擬世界里舉行？』

『不過不論這個儀式到底是哪來的，但從結果來看，這個世界的人類召喚除了某種他們根本無法控制的東西。』

『也不知道那東西現在還在不在？』

楚齊光試著在虛空湧現出的信息中尋找更多的信息和答案，只不過虛空中的信息太多、太密。

大量雜亂、無用的情報混跡在其中，楚齊光一時之間也沒能馬上找到後續。

『不過從馬特的情況來看，這個世界最後還是成為了某種巨大的收割機器。』

『為某個勢力又或者某個人收集來自各個世界的知識和情報。』

『全世界的民眾被剝削得慘無人道，所有人都像是巨大機器中的一個齒輪般，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中逐漸麻木，逐漸失去了生活的希望……』

『這種悲慘的世界……』

『還是交給我來管吧。』

與此同時，他跨越虛空控制的馬特那邊則又傳來了新的消息。

……

馬特在楚齊光的操作之下，逐漸在公寓中嶄露頭角。

他每天積極加班，不工作20小時以上不睡覺。

他每天下班還參加各種不同的應酬，通過卓越的社交能力和領導、同事成為了好朋友。

在工作中，他以富有創造性的計劃提高了知識收集的效率，也提高了全小組的薪資水平。

很快他就成為了新的組長，並且帶領其他組員在短短數月內連續提升業績，成為了323層業績第一的遊戲小組，小組中的其他成員收入也都水漲船高。

楚齊光本人更是在房間內買下來一座九層高的大樓，裡面遍布遊戲廳、健身房、游泳池、桑拿室……等等娛樂設施。

大量的住戶都在他的要求下進入體驗，讓他一下子就在323層獲得了巨大的聲望。

緊接著楚齊光開始開班授課，決心傳播財富密碼，帶領人們共同致富，走向幸福。

在整層的財富被徹底榨乾的同時，楚齊光也重新定義了整個323層的職場法則。

他將所有遊戲小組打亂重組，按照每個人的能力安排了新的組合和加班制度，進一步激發了員工們的積極性。

他設立了小組內的新績效和獎金，要求每位組長每周向組員進行彙報，並且為加班的學員提供免費夜宵。

組員們賺得越來越多，聽他課程的人也越來越多。

他每天為員工們講解夢想、講狼性、講企業文化、講價值觀。

在留下了各種寶貴的精神財富之後，楚齊光攜帶著一整層的財富一口氣升到了369層。

這一層的住戶們擁有了更多增值服務，甚至只要付錢就能獲得更加清醒的頭腦，更加專註的注意力，更強的加班體力。

楚齊光在適應了半個月時間，並且仔細觀察后，逐漸放出了自己能便宜購買到各種增值服務的消息。

一開始大眾並不相信。

但在幾名用戶的嘗試下，他們支付給楚齊光八折的價格，的確收到了楚齊光贈送給他們的增值服務。

於是楚齊光的名氣越來越大，開始有越來越多的用戶付錢給他，希望能買到八折的的增值產品。

楚齊光順勢推出了充一萬送一萬，沖十萬送二十萬的活動。

一時之間，就引發了整層樓的火爆，大量的住戶排隊來他這裡充值。

這一次楚齊光只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從369層升到了418層。

400層以上的住戶，似乎每一個人的房間基礎款都從10平米擴展到了20平米，但他們攻略的世界也更加困難、複雜，經常要面對各種遠超過去強大的怪物。

楚齊光這一次在418層還沒過多久，就被關押了起來，理由是詐騙。

「我們是你情我願啊！」

「詐騙都犯法？」

雖然被關押了起來，但楚齊光至少試探出了一些那個世界的底線。

於是他再一次接受了來自過去的虛空信息，又一次回應了馬特的那一份來自過去的召喚。

再次從頭開始控制馬特的身體，楚齊光再一次開始了向高層進軍的過程。

同時為了加快效率，他的本體開始施展未來無量心印，以推算種種未來之結果，減少他重來的次數。

於是楚齊光用同樣的方法衝到369層以後，開始勤勞工作。

他帶領組員們不斷打破業績記錄，然後擴大小組規模，招聘新的成員。

很快他又收購了其他小組，隨著他的勢力越來越大，他召開了行業大會，聯合了其他組長們一同定製了369行業協會，制定了新的行業規則。

為了社會發展，為了全民幸福，全層住戶的工作時長被不斷增加。

為了精神建設，考慮到員工的心理健康，他們需要支付額外的團建費用參與行業團建。

為了進一步提高工作效率，員工們需要支付學習費用，參加行業培訓，獲得證書。

為了全體員工的健康，由協會統一收費、統一採購為員工們購買健康、營養統統得到科學搭配的食物……

一個個行業規則被頒布。

而所有不願意遵守行業規範的員工，就都會遭受協會和各個小組的抵制。

很快在369全層員工的努力下，楚齊光從369層升到了402層。

接下來的時間裡，楚齊光就靠著努力拚搏、艱苦奮鬥，不斷膨脹個人財富、也不斷向公寓的更上層攀爬。

隨著財富的增長，他也終於有錢有閑來觀看用戶使用守則，還有樂園的運轉歷史了。

使用守則又臭又長，楚齊光看完以後也只能感嘆怎麼會有人想出這麼可怕的守則，然後默默複製了一份到本地血池內。

樂園的運轉歷史每一年收費兩萬，大部分運轉歷史沒有什麼重要記錄，楚齊光只能耐著性子一年一年掃了過去，然後從中找到了一些重大事件的記錄。

……

樂園歷，9051年，距今三百多年前。第二十一次智能試驗失敗，無法在消除AI慾望的同時，維持其智慧和積極性，最高議會決定繼續採用類人模擬規則，保證目前AI的工作效率。

同時，建議啟用一部分冬眠人類參與其中，提高文娛水平，增加工作效率……

楚齊光看到這裡就是微微一愣。

接著他仔細查看相關歷史，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開始樂園的確在使用人類意識進行各項工作，但人類的意識始終有其極限。

特別是對於各種娛樂要求、抗壓能力、工作效率……這在樂園高層看來都太弱太麻煩。

出於對工作效率和利潤的進一步追求，在AI技術出現突破以後，樂園開始讓越來越多的AI代替人類的工作。

一開始的AI雖然任勞任怨，但卻在各種突發事件里缺乏人類那樣隨機應變的判斷，而對各個世界的攻略往往都需要這種強大的判斷力，甚至是想象力。

但樂園對於人類智慧、意識的破解一直未能成功，始終沒有製造出可以完全代替人腦的AI。

直到一些科學家們另闢蹊徑，不求對於智慧、意識的完全解析，轉而追求模仿人腦的生物腦。

大量生物腦開始被批量生產了出來，這些生物AI們很快就以服從、高效超越了當時的人類，並且搶走了他們的工作。

越來越多的人類因為找不到工作逐漸失業，最後因為付不起網費和信息存儲費，被強制冬眠。

出於對效率的終極追求，樂園終於拋棄了人類，選擇了AI。

但很快，樂園高層發現了生物腦AI們隨著發展，也逐漸有了越發旺盛的慾望，他們也開始了反抗和摸魚。

雖然樂園不斷試著在抹除AI們的情感和慾望的同時，保證他們的高效，卻因為對智能的解析不足，AI們總是在一段時間后出現種種變故，無法長期地保持高效工作和沒有慾望。

到了馬特的這一代，這一問題仍舊沒有被解決。

樂園只能在AI的高效和慾望中勉強保持一個平衡，並暫時以過去管理人類的方法管理這些AI，督促他們完成工作。

看到這裡的時候，楚齊光也不得不發出一聲感嘆。

原本他以為公寓里的社畜們被瘋狂壓榨，已經夠資本主義了。

結果發現了社畜的回報只是一些能不斷複製的代碼。

就在他以為這已經夠資本、夠壟斷的時候。

現在又發現這些社畜竟然都是AI，真正的人類早就因為工作效率太低而被大部分強制冬眠了。

「說不定資本主義的終極形態，就是拋棄人類，選擇智能機器吧。」

「不過效率和質量，有時候不能相匹配，走得快未必走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