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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擇天記 - 第七十七章 年輕人的時代字體大小: A+
     

    (感謝來自書城讀者12一串星號29……的提醒,關於皇輿圖還是皇輦圖,這個完全是我在這一卷裏寫錯了,很認真地道歉啊。這一年多過的,捂額,實在是憔悴啊,精神上的,另外,我今天才忽然發現,我連王破斷了一隻手臂都忘了,當初是刻意寫的啊,誰都知道我們追求的就是獨臂刀王的美學,好吧,不知道前文有沒有寫的特別錯的地方,反正在這裏一併致歉了,再次捂,這一次捂臉。)

    ……

    ……

    唐三十六沒有隨陳長生和徐有容離開。

    他站在國教學院門前,看着黑壓壓的人羣如退潮一般迅速散去。

    百花巷很快恢復了平靜。

    蘇墨虞帶着國教學院的教習與學生陸續返回。

    看着已經變成廢墟的楓林閣、垮塌的斷牆、亂糟糟的樹林以及那些清楚的戰鬥痕跡,想象着就在不久之前的那場驚天之戰,衆人的情緒難免有些異樣,覺得像是做夢一般。

    當然,這是一場美夢,因爲現在的國教學院是離宮一派。

    蘇墨虞沒有理會教習與學生們盪漾的心情,也沒有急着去安排整修事宜,而是更關心別的事。

    “沒什麼事吧?”

    他盯着唐三十六的眼睛問道:“我看他的眼睛紅的厲害。”

    這句話裏的他自然說的是陳長生,蘇墨虞擔心他是不是傷勢太重。

    唐三十六攤手無語,心想陳長生與皇帝陛下抱頭痛哭的事情也要告訴你嗎?

    ……

    ……

    安靜的偏殿裏,流水落入池中,叮咚作響,水瓢在上面無序地飄動,就像是野渡無人的一隻舟。

    王之策的視線離開水池,望向殿外。

    天還沒有黑,天光落下,景物非常清楚,但他沒有看到吳道子。

    天地間有一抹白,非常聖潔,像雪也像蓮花,那是徐有容。

    她站在光明正殿門前,歪着頭向裏面張望着,看着很是可愛。

    凌海之王等人陪同着她,沉默不語,準備着戰鬥。

    幾年前,這樣的畫面就已經出現過一次。

    那次陳長生自寒山歸來,身受重傷,與教宗在那方靜殿裏談話。

    當時徐有容隨時準備出手。

    今天很明顯,她也在隨時準備出手。

    哪怕今天坐在陳長生對面的是王之策。

    ……

    ……

    在國教學院裏,陳長生眼看着要被商行舟斬於劍下,徐有容不得不出手,卻被王之策攔了下來。

    但王之策非常欣賞當時她的應對,如果他沒有看錯,那應該是天下溪神指。

    “我最佩服的是,她居然沒有把所有的時間與精力放在大兄的刀法上,你也一樣。”

    王之策的話非常真誠。

    因爲他非常清楚那套名爲兩斷的刀法多麼可怕。

    不僅僅因爲他是周獨夫的結義兄弟,這是整個大陸都知道的事情,是已經上了史書的事情。

    陳長生與徐有容不知道嗎?他們當然知道。

    那年他與王破在洛水畔行走時展示了一番周獨夫的刀意,王破便藉此破境,一刀斬了南鐵。

    現在兩斷刀訣就在他與徐有容的手裏。

    擁有兩斷刀訣,便能繼承周獨夫的傳承,很可能成爲第二個星空之下最強者!

    換作別的修道者,誰能忍受這種誘惑?

    他們必然會天天對着那套刀訣苦練不輟,把所有的時間甚至整個生命都花在這上面。

    但陳長生沒有這樣做,徐有容也沒有這樣做,除了曾經在天書陵裏共參過一段時間,他們再沒有專門爲了修行兩斷刀訣相見,甚至經常會忘記這件事情。

    “兩斷刀訣太過酷烈,感覺有些不舒服。”

    這就是陳長生對王之策做出的解釋。

    他想了想,又補充說道:“而且我們有自己的道法,那也是很好的。”

    這個答案很平靜,源於自信。

    王之策最欣賞的便是此,不解也是此。

    從天書陵到劍池到周園,那麼多的奇遇,都沒能讓陳長生的心境有所變化。

    有誰能把天書碑當作石珠就這麼隨隨便便系在手腕上?

    他與徐有容如此年輕,究竟從哪裏來的自信讓他們面對這個世界時如此從容平靜?

    “這個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最終會是你們的。”

    王之策看着他說道:“我原以爲你們還年輕,可以等着我們老去,不必如此冒險。”

    陳長生明白他是在解釋爲何會應商行舟的邀請現身京都。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爲向他做解釋的人叫王之策。

    這個事實確實很容易讓人感到惘然無措。

    ……

    ……

    徐有容轉身望向羣殿深處那方黑檐。

    確認靜殿裏的談話很順利,她自然不會破石壁而起鳳火,凌海之王等人也散了。

    這時候她聽到了王之策的那句話,當然這也是因爲王之策想她聽到的緣故。

    那句話讓她的眉挑了起來,就像是準備燎天的火焰。

    一道人影映入她的眼簾。

    “看起來,你的戰意並沒有完全消失。”

    莫雨看着她微笑說道:“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般好戰。”

    除了像她和陳留王、平國這樣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很少有人知道徐有容的真實性情。

    徐有容看着她說道:“在你的眼裏,我看到的也盡是不滿。”

    “你我做了無數準備,結果盡數落空,難免有些不適應。”

    莫雨說話的時候聳了聳肩,顯得特別不在乎。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不知隱藏了多少血雨腥風。

    如果沒有陳長生看似天真愚蠢的安排,或者今天京都真會血流成河。

    “你的小男人確實不錯。”

    莫雨嘆道:“王大人卻是可惜了。”

    徐有容嘲笑說道:“你還真以爲他是書裏那樣?”

    當年在皇宮她還年幼,莫雨已是少女,讀書時不知對王之策發過多少次花癡。

    世間這樣的少女太多,在她們想來,王大人必然是活在雲上,採露爲食。

    如果真的看見了,她們纔會知道,那樣的謫仙人是不存在的。

    那就是一個會妥協,有些可悲,甚至無趣的老男人。

    就在莫雨與徐有容談論王之策的時候。

    王之策聽到了一句話。

    那句話是對他先前那番解釋的迴應。

    很強硬,而且直接。

    “既然這個世界註定是我們的,那你們爲何不退?就一定要年輕人等嗎?”

    “等的時間久了,我們也會變成像你們這樣無趣的老人。”

    “那這個世界豈不是一直都是你們的世界?”

    不是陳長生,也不是唐三十六。

    說話的人是凌海之王。

    王之策看了他一眼,認出他是一位大主教。

    所謂國教巨頭,根本不會被他放在眼裏。

    但有件事情,落在他的眼裏,便再難出去。

    凌海之王很年輕。

    國教巨頭裏,他是最年輕的那一個。

    唐三十六曾經這樣說過。

    年輕就是正義。

    王之策想了想,說道:“有道理。”

    ……

    ……

    一輛馬車向着離宮外駛去。

    看着有些寒酸變形的車輪,碾壓着廣場堅硬的青石板,摩擦聲有些難聽。

    青石板上的血漬早就已經洗乾淨了。

    吳道子憤怒的喊叫聲從車裏不停地傳出來。

    “我要殺了你們!”

    “你們這羣王八犢子,居然敢如此對待老夫!”

    沒有人迴應吳道子的罵聲。

    一個人都沒有,早就已經清場。

    這是離宮表達的尊敬。

    凌海之王站在檐下,看着那輛漸遠的馬車,神情很平靜。

    安華站在他的身邊,想着今天自己做的事情,聽着這些罵聲,臉色有些蒼白,神情有些無措。

    吳道子的憤怒來自於失敗,更是因爲,他在離宮裏沒有感受到尊敬。

    按照慣常的道理,無論勝負,像他這種輩份的老人,都應該受到尊敬。

    更何況,他代表着王之策。

    但沒有。

    從陳長生到徐有容,從凌海之王到安華,再到外面的王破與莫雨,都沒有表明這種態度。

    或者,這代表了一個時代的結束。

    那個時代。

    吳道子很憤怒,或者說很失望。

    王之策卻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欣慰。

    因爲他今天感受到了一種力量。

    一種曾經非常熟悉的、在大周建國之後卻漸漸遠去的力量。

    那種力量有些粗礪,容易令人不悅,沒有規矩,卻有着非常鮮活的生命力,非常動人。

    千年之前天下大亂,朝堂崩壞,魔族南下,民不聊生,路有白骨。

    然後,有野花盛開。

    周獨夫、陳玄霸、李界姓、商行舟、楚王、丁重山、李迷兒、秦重、雨宮、凌煙閣上那些人,還有他。

    當時他們都很年輕,但他們敬過誰?怕過誰?

    原來,那個時代沒有結束。

    現在,還是那個時代。

    年輕人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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