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園巷路口。

白色的奧迪緩緩停下，沒有開進去，秦廣林坐在車上看著巷里，心底隱隱不安。

新聞上沒說地點，只說了南城，但他覺得就是這里。

沒有理由的，很確定。

下車邁入巷子，短短幾分鐘，秦廣林已經到那個大垃圾堆旁，他抬頭看看墻上的116那個標志，循著記憶再往前走一段，剛好碰到前天和小園站在一起揮手的那個婦女。

“你好……”

“啊？”婦女提著一個飯盒剛剛出門，抬眼就看到秦廣林站在自己面前。

“這里是……向小園家嗎？”

“我是……你……”婦女愣了愣，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你也是記者？”

“呃……”秦廣林心里一動，還沒開口，就見她轉身坐上旁邊的破破爛爛的電動車。

“我要去醫院給孩子送飯，沒時間接受采訪……”她朝秦廣林低了低頭，“麻煩讓一下。”

“去醫院嗎？我送你。”秦廣林趕忙開口，“我是……小園的美術老師，聽說那個……”

話語太急，他猛然想到這樣說的話還要去醫院探望小園，頓時卡殼。

“老師？”

婦女眼睛微微睜大了點，“謝謝老師……你也是想去看看小園吧？嗯……那剛好，我們一起去，小園一定很開心的……”

她從電瓶車上下來，看看箱子里沒見到車，疑問道：“那個……”

秦廣林見她這么容易就相信了，硬著頭皮道：“車在外面，走吧。”

帶著婦女往巷子外面走去，婦女還在不停念叨。

“老師你是住在這附近嗎？哎呀這可真是……學校真是太好了，主要你們老師也有責任心，前天小園她語文老師剛剛來過，你們認識吧？

也是挺年輕的，還很漂亮……咦，她開的也是和這車差不多。”

“上車吧，小園在哪個醫院？”秦廣林幫她拉開車門，總算中止了她的嘮叨。

“第二醫院。”

“好。”

好在第二醫院不是太近，開車要大概十幾分鐘，算上紅綠燈之類二十多分鐘是有的。

秦廣林看了看她手上提的飯盒，沒有刻意減速，啟動車子上了馬路后直接開口問道：“這個……我只是聽人大概一說，小園她……”

“唉，前天晚上煤氣中毒，我們沒什么事，在醫院躺了半天就好了，就小園她太小……還好沒什么大事。”婦女搖著頭嘆氣，一臉愁容。

沒出大事真是萬幸。

聽到她說煤氣中毒，秦廣林心臟猛烈跳動兩下，猶豫開口：“聽說……有人半夜報警？”

“誒，是，多虧了有人報警……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人知道我們家的事，但真是救了我們一家子！”婦女緊握著飯盒，臉上滿是慶幸，“問警察也不知道是誰，我家那口子非得想去給人磕個頭……做好事不留名，真的活**，這幾天的記者也都是來問這個的……唉，報紙上已經登了，我們真希望能好好謝謝他。”

這事很怪，但她沒想那么多，登報找這個救命恩人，就是想真心地謝謝那個打救命電話的人。

如果不是警察來得及時，再晚半個小時，她們兩口子也許還能救回來，但小園……——醫生說的話她現在想想還有些后怕。

秦廣林一言不發，緊緊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心里已掀起驚濤駭浪。

“大概……是幾點？”他心底還帶著一絲僥幸。

“半夜一點，警察過來的。”她還有些感慨，“那天小園的語文老師也做了個家訪，出門的時候還提醒我們窗子太密封了，得通點風……我還想著天這么冷，通氣不得凍死——”

秦廣林已不在意她的話，想問的已經得到答案。

全都錯了。

他一件事也沒猜對。

婦女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還在喋喋不休，臉上滿是慶幸與感激。

“到了。”

車子停在醫院門口，婦女推門下車，“小園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

“是嗎。”

秦廣林抬眼看看，到門口的水果攤那里挑一些水果付過錢，然后拿出手機假意接了個電話。

“幫小園帶上去吧，我這兒有點急事，下次再來。”

他已經不在意這個借口多么爛，只想找地方靜一靜。

“啊？這不行，這不行……”婦女連忙推拒，“哪能要老師的東西……你先去忙。”

“拿著吧，給孩子的。”

秦廣林塞到她手里，轉身重新上車，啟動之后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

之前他還能假設出一個理由讓自己相信，現在連個靠譜的解釋都找不出來。

怎么解釋？

看到房間密閉，就擔心人家煤氣中毒？

人家一家三口不知道多少個冬天都是這么過來的，她一提就中？還半夜睡不著擔心的跑到樓下去報警，然后剛好救下小園？

太荒誕了。

尤其是報警這事……拿自己手機報不是更好？為什么非要跑到電話亭。

一切都是刻意的。

刻意隱藏。

因為她沒辦法解釋——或者說不知道怎么解釋自己怎么會知道，隔著一個城區的另一戶人家正在發生意外。

秦廣林猛的把車剎住，拿出行車記錄儀再次翻到昨天的畫面。

何妨停車在巷子里，偶有幾個行人路過……剛剛那個婦女路過之后，她才驅車離開。

“呼～”

他靠在座位上長出了口氣，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許久后，車子又緩緩啟動。

……

“怎么忽然找我出來吃飯？”肖宇進了飯店，一眼就看到坐在那邊的秦廣林正拿手撐著額頭擺造型。

“無聊，閑的。”

秦廣林坐正身子，把菜單扔給他，“喝兩杯？”

“稀奇，你還會主動叫酒？”肖宇坐下來驚訝地看秦廣林一眼，嘖嘖稱奇，“要擱以前我非把你灌趴下。”

“擱現在呢？”

“現在不行了……我也正想有空的時候請你們出來吃一頓呢。”肖宇擺擺手，表示自己現在不喝酒，“唉～正巧，這時候和你說了吧。”

“哦？你有什么事？”秦廣林好奇地瞅著他，端起茶杯輕輕抿一口潤潤嗓子。

“我要當爸爸了。”

“噗～”他一口水噴出來，“你什么時候結婚的？”

肖宇對他的反應很是得意，晃著腦袋哼哼。

“還沒結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