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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掃把星 - 第963章  小事罷了字體大小: A+
     

    王晟說賈平安此刻才拋出活字是蓄謀已久的舉動,是想在君臣束手無策時丟出來表功,讓功勞擴大化。

    郭昕譏誚的道:“活字一出,先生定然被封賞,所以你藉此來攻擊先生,無恥之尤。”

    ωωω▪ ttκǎ n▪ CΟ

    王晟只是冷笑。

    這事兒就是陰謀論。

    外面有人說道:“不正經的人才會整日盯着別人的下三路琢磨……”

    這是賈平安先前的話,此刻用來批駁王晟恰到好處。

    “哈哈哈哈!”

    郭昕不禁捧腹大笑。

    張狂至極!

    李敬都回身喝道:“誰在說話?”

    外面那個聲音傳來,“怎地?連話都不能說了?你等好大的面子!”

    “出來!”

    李敬都厲喝道,同時往前走了幾步。

    衆人閃開……

    一個小吏站在外面。

    此人李敬都見過,就是國子監的小吏。

    這人竟然敢得罪士族名士,這是瘋了嗎?

    連郭昕都讚道:“好漢子,回頭被國子監除名了我爲你安排。”

    小吏看着滿頭大汗,還有些氣喘,“我剛在外面得了個消息……陛下以活字爲大功封賞賈郡公爲國公……”

    果然!

    王晟覺得自己的謀劃再無差錯。

    可小吏爲何敢觸怒老夫?

    這是王晟不解之處。

    但這等小蝦米他只需一個眼色就能收拾了。

    小吏依舊失禮的看着他,“賈郡公拒絕了封賞,說當軍功求封爵!”

    王晟:“……”

    王寬都目瞪口呆。

    “他……他竟然拒絕了?”

    有人轉身跑了出去。

    可沒等他跑出屋子,外面來人了。

    “賈平安拒絕了封爵,被皇后毒打。”

    皇后都出手了?

    消息確鑿了。

    實錘了!

    小吏肅然道:“我也知曉國子監與算學,儒學與新學勢不兩立,可那只是道統之爭。賈郡公發明了活字,毫不猶豫的拿出來造福文教,天下讀書人都受其恩惠。有人竟然在背後詆譭他的用意……”

    小吏直着腰,肅然道:“我雖只是小吏,但卻知曉受人恩惠當感激,而非詆譭非議。不平則鳴,哪怕爲此丟掉國子監的差事也在所不惜!”

    ……

    賈平安在家挺屍。

    “阿耶,你疼不疼?”

    小棉襖跑進跑出,一會兒問問他,一會兒又狗腿的說是去要藥。

    “不疼。”

    賈師傅捱了一頓抽,兩個老婆卻覺得打得好。

    “夫君當時可是犯糊塗了嗎?”

    蘇荷埋怨道:“若是成了國公,以後家中的孩子除去大郎能襲爵之外,老二老三都能蔭官,多好的事?偏生夫君你拒絕了。”

    賈平安趴在牀榻上,身邊是婆娘在抱怨,眼皮子不住打架。

    “阿耶。”

    “幹啥?”

    賈平安茫然。

    兜兜問道:“可還疼嗎?”

    “不疼了。”

    “哦!”

    小棉襖果然貼心。

    賈平安覺得這頓毒打捱的值。

    兜兜努力伸手,用力的拍了一下賈平安的脊背。

    這一下恰好拍到了傷痕。

    “啊!”

    ……

    “爲何要拍打?”

    蘇荷怒了。

    兜兜泫然欲泣,“阿耶說不疼了,我就想試試,阿耶說謊。”

    你還有理了?

    賈平安覺得閨女都是來討債的。

    “郎君,許公來探病。”

    老許來幹啥?

    賈平安隨即起身去了前院。

    “可嚴重?”

    許敬宗一看賈平安能走動就放心了。

    “不是老夫說你,好不好的國公你不做,偏生要什麼軍功,你真以爲軍功這般好拿?老實告訴你,兩年之內大唐不會和吐蕃大打出手,所以你這是自尋煩惱。”

    許敬宗一通埋怨,隨後看看左右。

    沒動靜。

    再揉揉肚子。

    邊上伺候的杜賀終於領悟了精神,說道:“郎君,天氣炎熱,廚房弄了些冰的食物。”

    一頓冰酪吃的許敬宗渾身舒坦。

    “給許公包些香腸和臘肉。”

    許敬宗一臉正色,“不要了不要了,老夫這就走了。”

    賈平安說道:“這等天氣把臘肉香腸煮一下,隨後蒸了切片,下飯下酒美滋滋啊!”

    許敬宗的咽喉動了一下,杜賀心領神會的道:“家中的臘肉香腸做的太多,若是不趕緊吃了,就怕會壞。”

    “小賈不是老夫說你,這等吃食要看着做,眼睛大肚皮小啊!”

    許敬宗帶着一堆香腸臘肉走了。

    “英國公來了。”

    賈某人告病在家,引得許多人來探病。

    李敬業是下衙後纔來的。

    “阿翁說不嚴重,可能飲酒?”

    “能的吧。”

    阿姐說是毒打,可下手卻更像是熱身。

    所以賈平安準備明天就洗澡。

    “拿好酒來。”

    李敬業大喇喇的就像是在自家,“兄長你不知曉,阿翁最近不知和誰學了什麼養生之道,都不飲酒了,我說你不飲酒我飲酒吧,阿翁卻說養生要從孩子抓起……我就說阿翁你這是有難同當,自己不敢飲酒,連帶我跟着受罪。”

    這倒黴孩子沒被打死真的是幸運。

    晚飯李敬業就在賈家吃的,很是不見外的在一起。

    “兄長,請!”

    李敬業要的是大杯子,仰頭就是一杯,隨即夾了兩片香腸大嚼,再來一口米飯,爽的直抽抽。

    “兄長,請!”

    又是一飲而盡,接着筷子豪邁的夾了五片臘肉,賈平安好奇的道:“你這個……難道連肉都不能吃?”

    李敬業把臘肉舉高,看着那透明的肉片,難過的道:“阿翁說最近要吃素,我說你吃就好,阿翁卻說帶着我一起吃,如此才虔誠。”

    蘇荷愕然,衛無雙都爲之不忍。

    這麼一個彪形大漢,不能吃肉多麼的殘忍啊!

    兜兜嘆道:“李叔父有些笨呢!不許吃晚上摸進廚房裡偷偷的吃呀?”

    賈平安看了蘇荷一眼,蘇荷馬上‘嬌羞’低頭。

    糟糕,讓兜兜去廚房拿吃食的事兒暴露了。

    李敬業放下筷子,悲痛的道:“廚房都沒有肉。”

    老李這是要幹啥?

    賈平安覺得不對。

    “這不是養生,是誰和英國公說了些什麼,可是方外人?”

    李敬業怒道:“是個什麼修煉的。”

    賈平安無語。

    狂吃海喝一頓後,李敬業就準備回去了。

    “阿翁還不准我去青樓,哎!”

    不對勁的感覺越發的濃郁了。

    李敬業一路到家,先在前院操練了一通,把酒氣逼出來。隨後沐浴更衣。

    “李堯!”

    李堯被叫了來。

    “可有脂粉?”

    李堯下意識的道:“沒。”

    李敬業冷着臉,“去弄些來。”

    家中不少侍女,脂粉不缺。

    晚些李堯回來了,臉上多了一道抓痕。

    李敬業拿起脂粉就往身上撲,沒一會兒就把自己弄的香噴噴的。

    “酒味也沒了吧?”

    李敬業頗爲得意。

    李堯翻個白眼,“小郎君何須如此……只需拿了幹蒿草薰一番,什麼味都沒了。”

    蒿草的味道濃郁,比什麼脂粉的掩蓋能力都強大。

    “不早說。”

    李敬業指着他的臉,“你這是順帶去調戲侍女了?”

    李堯想死,“被誤會了。”

    李敬業不禁大笑。

    隨即去了後院。

    “阿翁呢?”

    侍女說道:“在書房。”

    李敬業小心翼翼的到了書房外面,此刻天色已經黑了。

    他站在門外探頭往裡面看了一眼。

    書房裡案几兩張,一邊坐着李勣,一般做坐着一個短鬚男子。

    短鬚男子的臉有些圓潤,有光澤閃過,讓李敬業想到了先前在賈家吃的臘肉。

    男子擡眸,眼神溫和,“英國公勞心勞形多年,殺戮無數。前隋當滅,故此興兵可爲天道,天道賞而不罰,如此封國公,榮耀兒孫。可隨後的廝殺卻太過了……

    殺戮引得上天震怒。反噬一旦來臨,這人就會體衰神虛,英國公的症狀正是如此,自家是神醫卻不能治,只因此乃天罰……可化解,卻不能醫治。”

    李勣嘆道:“老夫最近覺着氣短,精神不佳,整日就想打盹,夜裡總是做噩夢,夢到當年那些兄弟,夢到那些廝殺……醒來時再也無法入睡……”

    “就是因爲這個。”

    男子叫做新田,姓不知曉。

    他微微一笑,“我在終南山中修行多年,本想前去西域傳道,沒想到卻機緣巧合遇到了英國公,如此便是緣分。”

    李勣頷首,“還請爲老夫看看。”

    新田眯眼看着他,良久說道:“煞氣之多,讓人驚駭。所謂死一人生一人,英國公可知曉嗎?”

    “補償?”

    “正是。”新田含笑道:“你殺一人,那就該活一人,如此方能解開罪孽。”

    李勣苦笑道:“前隋時餓殍遍地,隨便施粥便能活人無數。如今大唐處處安居樂意,老夫想活人卻也難了。”

    長安城中如今連乞丐都難找,去哪施捨?

    新田微微一笑,“我準備去西域看看,傳道之餘,也能幫助當地人,這也算是功德。功德虛無縹緲,不過做的越多越心安。”

    李勣心中微動,“如此,若是老夫這裡施捨西域那邊,可能化解了……”

    “阿翁!”

    李敬業忍不得了,衝進來指着新田喝罵:“哪來的妖人,竟敢蠱惑阿翁。”

    新田看了他一眼,起身道:“如此,我便先告辭了。”

    李勣含笑點頭,“李堯送送,明日老夫在家……”

    新田點頭。

    隨即李堯進來,二人一起出去。

    李敬業要氣炸了。

    “阿翁,什麼體衰神虛,那是你無趣了,整日琢磨這個琢磨那個,你學了我這般哪裡會得什麼病?新田此人定然是個騙子,下次再來我定然要弄死他!”

    李勣面色一冷,“來人。”

    門外進來一個僕役。

    “拿了棍子來。”

    李堯回來時,李敬業正在被毒打。

    “阿郎。”

    李堯堪稱是看着李敬業長大的,不忍的勸道:“小郎君也是一番關愛之心。”

    李勣打的滿頭汗,氣喘吁吁地丟了棍棍子,“滾!”

    李敬業滿不在乎的拍拍屁股,“阿翁你……”

    李勣俯身去撿棍子,李敬業這才跑了。

    李堯扶着他進去,隨即又令人換了化了大半的冰,屋裡漸漸涼爽了起來。

    “阿郎。”李堯畢竟是李家的老人,許多話都能說,“要不還是尋個醫官看看吧。”

    李勣坐在那裡依舊在喘息,眉目耷拉着,良久說道:“老夫便是名醫。”

    李堯苦笑,“小郎君關心則亂,實則他這幾日都在書房外徘徊。”

    “老夫知曉。”

    若是被人摸到了書房外還毫無知覺,李勣早就被人弄死了。

    他的眼中多了些柔和,“老夫此生經歷了亂世,在亂世中殺人無數,也算是豪雄。後來投奔了大唐,更是領軍廝殺安定一方,說是縱橫一生總是沒錯……”

    李勣喝了一口茶水,又喘息了幾下,“老夫不懼死,可景陽資質平庸,若是老夫此刻去了,他襲爵英國公管不住敬業……”

    景陽就是李敬業的父親李震的字,

    李堯心中納悶,“阿郎,那邊不是有賈郡公嗎?他能壓制住了小郎君。”

    李勣搖頭,“若是以前還成,你沒等都不知曉……小賈走的是一條不同的路,從剛開始一點點的走進朝堂,很謹慎。可再謹慎,這些年下來也足夠他影響朝政了。所以他如今事務越來越多……若是再把敬業交給他,老夫也不忍。”

    李堯想了想,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老夫只想再活五載。”李勣乾咳一聲,喝了口茶水潤喉,“今年景陽從趙州任滿歸來,老夫不能把他留在長安,所以婉拒了。隨即讓他去梓州。蜀地富庶,讓大郎在那邊好生逍遙幾年,等老夫去了再回來,如此朝中那些對頭也會對他少了敵意……”

    這等安排堪稱是殫思竭慮,手段精妙。

    “再活幾年吧,到時大郎從梓州歸來,敬業也成熟些,如此老夫也能安心了。”

    李勣笑了笑,“以往老夫並不怎麼信這些,可近來體衰神虛,時常夢到當年的兄弟,就知曉到時候了。新田算是虔誠,如此可寄託一番,成了好,不成也心安。”

    李堯告退,走到門外回身。

    燭光下,李勣呆呆的看着牆壁上的一把木刀。

    那是當年他親手給李敬業削的玩具,在李敬業小時他就親手教授了刀法和馬槊。時日久了,木刀看着顏色斑駁。

    李勣幽幽一嘆。

    燭光閃爍,那白髮微微而動。

    шшш◆ ttκǎ n◆ C○

    ……

    “阿孃。”

    大清早兜兜就尋到了自家老孃,義正辭嚴的道:“阿耶說了,以後不許我去廚房爲你尋吃的。”

    剛起牀的蘇荷大怒,“你聽誰的?”

    是啊!

    我聽誰的?

    好像聽阿孃的比較多。

    “我聽阿孃的……”

    蘇荷轉怒爲喜。

    “可是……”兜兜遲疑着,“可是帶我出去玩耍的都是阿耶,給我帶禮物的也是阿耶,被我惹生氣了也不動手的還是阿耶……阿孃,我還是聽阿耶的吧。”

    大清早母女二人就發誓要和對方徹底決裂。

    吃早飯時蘇荷獨自吃,兜兜也是如此。

    母女倆互不搭理。

    賈平安看在眼裡也不管。

    吃完早飯後,賈平安準備出門。

    “那個……我讓曹二弄了八寶飯,兜兜最喜歡吃,午飯就來一小碗。”

    兜兜歡喜,“阿耶真好。”

    等賈平安前腳一走,兜兜就被人拎住了後領子。她轉着圈嚷道:“誰誰誰?”

    “兜兜!”

    兜兜終於看到了身後的人,“阿孃。”

    蘇荷擠出了笑臉,“咱們打個商量……”

    “商量什麼?”兜兜瞪着大眼睛,總覺得事情不對。

    “那個八寶飯,你和阿孃一人一半可好?”

    兜兜搖頭,“不好。”

    “賈兜兜!”

    蘇荷叉腰發飆。

    兜兜叉腰仰頭,冷哼一聲,大有寧死不屈之意。

    衛無雙路過看到這一幕無語。

    晚些兜兜歡喜的跑了,蘇荷一臉悻悻然。

    衛無雙搖頭,“多半是夫君說的不平等條約。”

    ……

    “那些人說有課本沒先生也無用。”

    任雅相的早茶會依舊。

    吳奎看了賈平安一眼,發現他壓根就是不急。

    “小賈如何看?”

    任雅相喝了一口茶水,愜意的問道。

    “任其自然吧。”

    賈平安很是淡定。

    吳奎忍不住說道:“外面有人放話,說是寧可在家歇着也不會去教書。”

    任雅相淡淡的道:“若是去國子監教書他們會趨之若鶩,可去了學堂還比不過縣學,那些人怎會願意。”

    老任果然是目光敏銳。

    賈平安說道:“那些人想和陛下對着幹。”

    小賈果然還是有數。

    任雅相當然知曉這個因素,“長安就需百餘先生,更遑論整個大唐。”

    吳奎納悶的道:“當初就沒想過此事?”

    “當然想過。”任雅相喝了一口茶水,緩緩說道:“天下落魄文人不少,當初我等想着好歹這也是一個職務,每月的錢糧足夠養活家人。若是做得好,說不得還能進了縣學、州學,直至國子監。可沒想到……”

    他的眼中閃過厲色,“有人在外面放話,蠱惑那些落魄文人不得來報名。”

    所以鬥爭從來都不是請客吃飯。

    吳奎訝然,“太狠了些,不過那些人覺着自己的利益受損……倒也正常。”

    誰奪了我的利益,哪怕是帝王,耶耶也得和他對着幹。

    這事兒並非是明朝的專利,從前漢就開始了……當世家龐大犀利時,他們一抱團,帝王也只能無可奈何。

    到了明朝時出現了一個叫做‘讀書人’的怪胎,這些讀書人通過利益抱團,從免稅到分肥地方利益,他們無所不在……譬如說土地兼併。最後天下的好處都被他們分完了,大明也就完了。

    賈平安放下茶杯,“小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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