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兩個小傢伙，皇甫超博鬱郁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點，和兩個小傢伙說了一會兒話之後，皇甫超博又將小傢伙交到了兩人的母親手中，然後又轉過頭來緊緊盯着皇甫嵩的屋子。

良久，樊阿纔將房門開啓，看着皇甫超博道：“國公，老將軍已經醒了，老朽已經爲老將軍施了針，現在精神尚可，知道國公已經回來了，老將軍請國公和三位將軍進屋說話。”

樊阿口中的三位大人自是皇甫堅壽、皇甫酈和女婿鄭淵，三人一聽，皆看向皇甫超博，皇甫超博略一沉思，道：“好，我們四人先進去看看，其餘諸人先在外面等着，萬一伯父想要見誰的話，也免得到處去找。”說着，他便輕手輕腳的走進屋內，其餘三人則緊跟在他的身後。

屋子裏面早已經生起了好幾盆上好的炭火，這都是已經處理好的無煙精炭，所以雖然燒起了好幾盆屋內卻不顯得有任何異味。一進屋，皇甫超博的目光便落在牀塌上的這個瘦骨嶙峋的老頭身上，這才半年多時間不到，原來那個精神煥發的小老頭，如今卻已經瘦成了皮包骨。

看到幾人進來，皇甫嵩馬上在侍女的幫助下稍稍坐起來了一些，然後向着皇甫超博有氣無力的說道：“回……回來了！鮮卑人……那邊怎麼樣了？”

許是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纔開口說了兩句，皇甫嵩就有些氣喘噓噓起來，皇甫超博連忙上前回答道：“伯父放心吧，鮮卑人已經被擊退了，燕北郡大勝，俘虜了十餘萬鮮卑人，繳獲的牛羊馬匹達到數十萬頭，物資更是不計其數。公孫讚的盧龍郡雖然有些損失，但是被我們聯合擊敗鮮卑人後，也挽回了不少的損失，倒是其餘幾處的鮮卑大軍的情況還不是很清楚，但是暫時還沒有聽到鮮卑人攻入到幽並兩州腹地的消息，估計應該形式還可以，很有可能下雪之前鮮卑人就已經退走了。”

皇甫超博一口氣講完，皇甫嵩聽完後明顯的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看了看屋內衆人，道：“你們四個留下，其餘人都先退下吧！”

看他那個架式，應該是有不少話要說，皇甫超博一臉擔心的看了看樊阿，他向皇甫超博點了點頭，道：“國公放心，只要時間不太長，還是沒有問題的。”

聽了樊阿的話，皇甫超博這才向衆人點頭，示意他們都退出去，皇甫堅壽見狀，馬上爬到牀上，接替侍女扶着皇甫嵩坐了起來。

“吾已經不行了……”待衆人都退出去後，皇甫嵩才緩緩道；

“伯父……”

“父親……”

皇甫超博幾人正準備開口勸解，卻被皇甫嵩阻止，道：“汝等先聽吾講完，趁着現在吾還清醒，而且現在的精力也還勉強允許，若不是我問及，汝等就不要打斷，可否？”

“唯！”四人一齊答道；

皇甫嵩稍稍停歇了一下，又提起精神道：“吾已經時日不多，在吾離開之前，若是有一件事情不弄清楚，吾雖死亦不眠目。超博，吾且問汝，如今汝已經貴爲國公，然今天下依然紛亂不已，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汝之功勳還有再進一步的可能，吾且問汝，若得封王，汝接下來當如何？”

皇甫超博一愣，封王的下一步，肯定是稱帝呀，正準備開口時，猛然醒悟過來，皇甫嵩乃漢末名將，突然開口有此一問，其中必有深意。一念及此，他卻不好如何開口了。

“吾也不爲難汝了，不好回答，吾便來替汝回答吧，若是有機會，汝定然會再進一步，吾可有說錯？”

皇甫超博見自己的心思被皇甫嵩看破，也不再遮遮掩掩，道：“昔日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祖本是泗水一亭長，值此風雲際會之時，拔劍而起，方有漢四百年之基業，如今漢失其鹿，爲何我皇甫家不可化家爲國，成就另一個數百年基業呢？”

此話一出，皇甫嵩默然，皇甫堅壽三人卻是目瞪口呆，半晌無語，隨即心中大喜，若真是如此，他們可也是累世公侯了。

良久，皇甫嵩開口道：“然則，我皇甫家人才凋零，自吾以下，皆人中人之資，啓能輕易做到汝所言之事，說不得給皇甫家帶來身死族滅的下場。”

“高祖爲亭長之前，乃一鄉間潑皮，光武出身貧寒，尚能成就百年之基業，然我皇甫家累世大族，難道就培養出來幾個獨擋一方的人才不出來嗎？”

皇甫嵩啞然，良久，他才又開口道：“斷無可改嗎？”

皇甫超博默然，以他目前的地位和權勢來看，斷無可後退的道理了，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以侄兒目前之勢，進尚有一線生機，退則滿盤皆傾。”

皇甫嵩其實也是知道的，只是仍然心中存在一線希望，只是他也明白自己只是癡心妄想，聲音一下子低沉下來：“想安定朝那皇甫家，世代忠良，到最後卻要……超博，叔父希望你能夠答應，若是到了最後一步，定不可親手將其葬送！”

皇甫超博鄭重道：“伯父放心，當真到了那一步的時候，皇甫家定然不會沾上劉氏的血。”

皇甫嵩點了點頭，嘴中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那裏充滿了無奈、惆悵、悔恨、擔憂，卻還有那麼一絲絲的，興奮……

與皇甫嵩的五味雜陳不同，皇甫堅壽三人的目光中卻是閃動着興奮和激動，若不是因爲皇甫嵩病重當中，說不得幾人會興奮得大叫起來。三人皆是年富力壯之時，若是皇甫超博能夠更進一步的話，皇甫家便真的是化家爲國，而他們就真的是累世公侯了。

幾人的神態都被皇甫嵩看在眼中，一種無力之感油然而生，不過，其餘參雜的其他情緒讓皇甫嵩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汝等先退下吧，吾累了，想好好休息一番……”

幾人如何不知皇甫嵩的心思，相互對視一眼，向皇甫嵩行了一禮，然後輕輕退出了房間，待衆人都退走後，皇甫嵩無力的閉上了眼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