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八點半左右……她當時穿着風衣，戴了墨鏡跟口罩我沒辦法看清她的臉，但她的聲音很沙啞，似乎很不舒服——”值班醫生顯然被江瀚臣嚇了一跳，說話一字一頓，慢慢吞吞。

話音未落，江瀚臣就像是一陣風似的迅速消失在她面前，待她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走出藥房，朝着門口走去。

……

一路上，江瀚臣一手抓着方向盤，一手抓着不斷給唐洛然打電話。

“嘟——”已經連續響了數十次，他的忍耐到了極限，差點因爲心急而將泄憤似的拋出車窗外。

爲什麼她一直不接？

“唐洛然，你千萬不要嚇我，我不能讓你出事，絕對不行。”對着通話頁面喃喃自語，江瀚臣的精神愈發緊張，然而他的神情就越是恍惚。

若不是他反應迅速，差點還因爲方向盤打滑而險些撞上迎面而來的大卡車。

一路狂奔疾馳，兜兜轉轉。他終於在唐洛然公寓門口停下——江瀚臣不確定她是否在公寓，但他想若唐洛然在別墅裏，只要有傅子琛在，她是不是輕易哭泣的。

她在傅子琛面前倔強得可怕。

匆匆忙忙下了車，江瀚臣把車門關了，就迅速往公寓裏走，不過兩三步，就給大廳裏的保安攔了下來，“你不是這裏的住戶吧？”

因爲他離開時走得太匆忙，連白大褂都忘了換下就走出來，被當成可疑人物也是自然。

保安的出現倒是提醒了江瀚臣一件事——他沒有鑰匙沒辦法進去，他知道唐洛然就是清醒着也不會給他開門。

猛地抓住保安的肩膀，江瀚臣心急火燎地說道，“你應該知道住在這裏的住戶唐洛然吧？她公寓的備用鑰匙呢？借我，相信我，她現在出事了，你快點打電話叫救護車。”

快點！

他現在快炸了，臉上掩不住惶恐不安，在這種情況下，保安也顧不上懷疑，連忙就將備用鑰匙遞給了他。

江瀚臣就轉身進入逃生樓梯間，然後飛奔上樓，連搭乘電梯都覺得慢。

在唐洛然將門關上之後，傅子琛並沒有追出去，因爲他害怕如果追出去，得到的只會是她更加的厭惡。

愣愣地杵在原地一會兒，直到尹姿在身後喊他，他才如夢初醒。

轉頭，她還在媚笑，“子琛，現在她已經走了，我們可以繼續了。”

攥緊拳頭，手中的戒指咯得他手疼，然而他還是沒有鬆開手，擡頭，冷冷地瞪着她，“你現在馬上給我出去！我只說這一次，你應該知道我沒那麼有耐心。”

他冷若冰霜，像是冷血動物，銳利如鷹眼般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令她戰慄。

尹姿知道他沒有在跟她開玩笑。

“……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吧……”悻悻然地說道，尹姿迅速下牀，在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她頓住腳步，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子琛……”

“還不滾？”他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沒有一絲憐憫。

尹姿心裏堵着一口氣，然而氣炸了也沒用，她清楚傅子琛的脾氣——不生氣時還好，真生氣起來絕不是殘暴二字可以概括。

直到聽到身後傳來關門的聲響，傅子琛繃緊的神經才得以鬆懈。

可是爲什麼他現在還是如此不安呢？

擡起手掃了一把臉頰，傅子琛眨了眨眼，他的心跳得很快，幾乎跟不上節拍。

想着現在馬上去找她，可是又擔心唐洛然不想要看到他，無奈之下，他只能壓抑心頭衝動，考慮明天再去找她，跟她解釋——這一切都是誤會。

傅子琛一旦下定決心，之後就不會再不安。

然而這次卻不一樣，他幾乎徹夜未眠，醒來還是覺得心煩意亂。

“可惡！”咬牙切齒，傅子琛索性下牀洗漱，在他換上工整有型的西裝後，門口就響起了急切的敲門聲，女傭的聲音也很着急，“先生，大事不好了！”

傅子琛皺眉，側對着門，看着全身鏡中西裝革履的自己，他低頭扣上袖釦，故作鎮定，“進來。”

手莫名其妙地一直在顫抖，害他一直扣不上袖釦，傅子琛給氣得不輕，他深呼吸一口氣，調整呼吸，而這時女傭也推門進來。

她狂奔到他面前，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急急忙忙說道，“夫人出事了，剛剛醫院打電話來，說她服用大量安眠藥，還喝了很多酒，現在昏迷不醒，您快去看看吧……”

這樣的事情即便是外人聽着都心驚，何況是他。

傅子琛猛地瞪大眼睛，心跳像是慢了半拍，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會是事實。

……

跟瘋了似的下樓，保鏢已經將車開出門口，傅子琛直接讓他走開，親自驅車馳騁，狂奔至醫院。

他像是沒有了意識，還是說動作快得連他自己都跟不上，他已經分不清，一心只想着快點看到唐洛然，不然他真的會瘋掉！

兜兜轉轉，傅子琛總算找到了可以帶他去看唐洛然的人——宋佳佳，她恰巧去了一趟洗手間，誰知道一走出門口就發現傅子琛在走廊上徘徊。

他抓住宋佳佳的手腕，拉着她，“你帶我去洛然的病房。”

宋佳佳愣了一下，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傅子琛，她頓時明白過來，輕笑，“知道了。”

旋即轉身，背對着他的時候，她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而傅子琛現在滿腦都是唐洛然，連宋佳佳長什麼樣子都沒來得及去看，他跟着她的腳步上了樓，沿着走廊走到快到盡頭處，宋佳佳突然停下腳步。

“已經到了，您保重吧。”宋佳佳轉頭柔聲一笑，然後繞過他離開。

而傅子琛晃神晃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現在正杵在病房門口，而病房裏的兩個身影讓他邁不開腿。

看不到唐洛然，因爲被背對着他的鄭小穎跟江瀚臣擋住了身影。

傅子琛往後退了一步，他不敢面對結果——如果能夠保證唐洛然沒事，他也不會如此慌亂，可是眼下出現了兩種可能，唐洛然或生或死。

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麼事，他餘生也沒有意義了。

忘了時間流逝多久，直到身後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傅子琛才如夢初醒，“請問您是唐醫生的親屬嗎？怎麼不進去呢？”

恍惚地轉過頭看那護士，傅子琛點點頭，“我是她丈夫。”

“真夠不要臉的，誰是她丈夫？你配嗎？”話音剛落，病房裏就立即傳出抗議的聲音，傅子琛知道是鄭小穎在說話，他皺了眉頭。

可他無言以對，只能回頭看她，目光淡然。

鄭小穎跟瘋了似的衝了過來，她滿臉淚水，整張臉像是剛在水裏泡過，眼睛也腫得厲害，看得出來已經哭了整一個晚上。

她揪住傅子琛的衣領，咬牙切齒，恨不能將他撕碎，“你還是人嗎？你知道唐洛然爲了你——”

“鄭小穎！”她還沒說完，就被追出來的江瀚臣制止，他拍了拍她肩膀，壓低聲音說道，“這裏還有別人，如果傳出什麼不好的消息，對洛然也有影響。”

他說得在理，鄭小穎鬆開了傅子琛，低頭抹淚，而江瀚臣也讓明顯受了驚的護士離開，“記住，你所看到的，所聽到的，都要當做沒發生。”

“是……”護士愣愣地轉身離開。

待護士一走，走廊上空蕩蕩的，鄭小穎再也抑制不住內心憤怒，直接擡起手給了傅子琛一耳光，她絲毫不顧形象地破口大罵，“你這個王八蛋，洛然爲了你吞安眠藥，你卻還跟沒事人似的，說什麼丈夫，你就不配當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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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個沒事人？

沒人會明白此刻他心如刀絞的心情，然而傅子琛也不打算解釋，他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是錯，說什麼都是辯解，所以他紋絲不動。

臉上火辣辣地疼，耳邊還陸陸續續傳來鄭小穎的怒罵聲，“我就不明白了，洛然那麼喜歡你，對你百般討好，結果你還這麼對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尹姿那女人又有什麼好？能讓你矇蔽了良心，往死裏傷害洛然……”

說着，鄭小穎眼淚又憋不住，低頭捂臉，隱隱抽泣。

“對不起。”傅子琛現在能給的回答就只有一句道歉，他擡頭，神情還有些恍惚，與江瀚臣四目相對，對方憤怒的眼神讓他心生不爽，“洛然現在怎麼樣了？我要見她。”

他也不期待江瀚臣回答，直接推開他，往病房裏走。

鄭小穎一聽他說話就來氣，更別說同意他進病房，她急忙轉身伸手想抓住他手臂，卻被一旁的江瀚臣給攔了下來，“你現在還是冷靜一下吧，傅子琛想見她，我們是沒辦法攔住的。”

他說得無奈，事實也是如此。

若不是現在他跟唐洛然之間還沒有確定關係，因此他纔會沒有動作，不然他一定會狠狠地把傅子琛給揍一頓。

最先發現唐洛然自殺的人是他，將她從公寓抱出來的是他，就連洗胃治療也是他親力親爲，沒有人明白他當時看到唐洛然毫無血色地閉着眼睛的感覺。

像是他也跟着死了。

愣神之際，鄭小穎已經放棄掙扎，她就是衝上去也來不及了，傅子琛已經走到病牀邊，高挑修長的身影帶着一絲脆弱。

病牀上的唐洛然臉色蒼白，俏麗的臉看上去竟沒有一點血色，像是人偶。

條紋病號服跟白色枕頭牀單讓她看上去愈發憔悴，一瞬間，傅子琛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輕喃，“爲什麼要做這種傻事？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碰尹姿。”

他對尹姿沒有感情，若說有，他不確定那種感情是不是厭惡。

“洛然，你醒醒……”沒有迴應，傅子琛皺了眉頭，他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心狂跳不止，又在突然間慢了下來，他猛地轉身瞪向江瀚臣，語氣生硬冷淡，“洛然爲什麼到現在還不醒過來？她脫離生命危險了嗎？”

說着，他已經揪住江瀚臣白大褂領子，將他推到牆上，他一字一頓地警告，“你必須讓她醒過來，想盡一切辦法也要讓她活下去，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他的語氣不像是開玩笑，但江瀚臣也沒打算屈服。

他也擡手揪住傅子琛西裝領子，咬牙回擊，“這種事情我比你清楚，不需要你來警告我，更何況，你也沒有資格在這裏說這種話，更沒有資格命令我！”

江瀚臣說罷，猛地將傅子琛推開，而傅子琛竟沒有再揪着不放，往後退了幾步，他面無表情。

擡起手撫住心口，他的心疼得厲害。

可惡，快點醒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