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老宅裏。
傭人們正在準備早餐，看看時間，還不到六點。
蕭斬騰坐在樓下客廳的沙發裏，靠在椅背裏，閉目卻凝不了神。
心裏有激動，有迫切，也有心慌，更擔心這一次會與雪明靜徹底錯過。
始終想不通，溫宛如給雪明靜寄了什麼？
什麼東西能讓雪明靜那麼大反應，寧願放棄給悅悅及豆丁完整家庭的機會，放棄與他之間一生的承諾。
雪明靜的笑臉、淚眼、憂煩、溫怒……過往的點滴，不同的表情，不斷的在蕭斬騰腦子裏過映。
慢慢的回到一點，那個夢裏躲在牆角高高的蒿草裏，形單孤影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容貌漸漸看的清晰，到了近前，卻是雪明靜。
“哥哥，你爲什麼不來找我？”雪明靜淚眼濛濛的看着蕭斬騰，紅紅的嘴脣一張一合。
蕭斬騰一驚，睜開雙眼，額頭上甚至冒出了細密的汗液。
原來剛剛，竟睡着了。
是太懷念與雪明靜的過往了，想要沉醉其中？
…哥哥，你爲什麼不來找我？…
夢裏的話猶在耳邊。
“對不起，靜兒…我早該找到你，早該……”蕭斬騰雙眉微皺，合着雙眼，手撐在額頭上，手指不安的來回摩擦着。
杜音還氣着蕭斬騰，所以起來發現客廳裏坐着蕭斬騰後，氣憤憤的關了房門，不愛搭理他。
“斬騰？…”關門聲驚了剛出房門的蕭錦昆，回頭間，看到了客廳裏的蕭斬騰。
蕭斬騰自從搬出蕭家老宅，只是隔三差五的在回來一趟，多半都是晚上。
這一大清早的就過來，還不知道坐了多久，太反常。
“爸！”蕭斬騰起身跟蕭錦昆打了招呼。
“跟靜兒怎麼樣了？”蕭錦昆早就認可了雪明靜這個兒媳婦，與溫宛如完全唱着反調，各行各的，倒也相安無事。
蕭斬騰神色一頓，這幾個月他的重心在雪明靜身上。
公司的事雖然有森瑞擔着，但蕭斬騰知道，是蕭錦昆時不時的去趟公司，處理一些關鍵性決策的。
“爸…”從來沒跟蕭錦昆談過心，蕭斬騰倒有些不知道說什麼了。
“人這一生，值得珍惜的緣分，不多。錯過了，可能就永遠沒了機會…好好把握！”蕭錦昆拿起報紙，坐在蕭斬騰對面的沙發裏。
“恩，爸，我不會放開靜兒的。”蕭斬騰的聲音異常堅定。
一句好好把握，鼓舞了蕭斬騰，而一句錯過了，又刺痛了蕭斬騰。
無論如何，他絕不會放開雪明靜的手。
“那就好，等靜兒回來，你們把婚禮辦了吧！”見傭人們將早餐擺上桌，蕭錦昆拿着報紙起身走向餐桌。
…婚禮…
蕭斬騰心頭揪痛，幾天後，雪明靜就要與別人一起走進結婚的殿堂了……
“斬騰，你回來啦！”溫宛如也出來了，昨天剛做了美容，容光煥發的。
“媽，五個月前你給靜兒的快遞裏裝的什麼東西？”蕭斬騰一刻都不想等，見到溫宛如，便迫切的問道。
聽到蕭斬騰的問話，溫宛如心頭一驚，腳沒踩穩坐倒在樓梯上，屁股着地，幸好沒滾下來。
見此情形，蕭錦昆蕭斬騰父子兩，一個立馬捏緊報紙坐直了身子，一個捏緊拳頭，前跨一步。
還好，虛驚一場。
見溫宛如只是坐在臺階上，並沒什麼關節扭傷之類的，又都沒有靠近。
“媽，那個快遞裏，到底放了什麼？”蕭斬騰又氣又無奈，就是搞不明白，爲什麼不待見雪明靜。
要說以前嫌雪明靜出生低微，可現在雪明靜是雪氏古玩的董事長，地位一點不比她兒子次。
“什…什麼快遞？”溫宛如想裝無知，來個死不認賬。
當時她處理的挺隱祕的，那個快遞員已經被送去了n市，不會是，想回來兩頭討好處吧！
想着就着氣，要讓一個人不說話，果然，只有殺人滅口一條路。
“媽，悅悅是您的孫子，還有豆丁兒，你難道不想他們在你身邊嗎？”悅悅在蕭家老宅的時候，溫宛如看似不愛搭理，但明眼人都看的出，她是很喜歡悅悅的。
悅悅那小摸樣就是另一個蕭斬騰，她怎會不喜歡。
只是心裏慪着氣，蕭錦昆喜歡的，她不愛靠近，蕭家其他人都喜歡的，她不愛搭理。
溫宛如坐在樓梯上，沒有站起來，臉色很不好，聽到‘悅悅’，又似眼前一亮。
不過，只一瞬的反應，又變的冷眼旁觀，毫無干系的樣子。
當初是，只要雪明靜離開蕭斬騰，就是毀了雪明靜肚子裏的孩子，她也無所謂。
可後來，孩子早產，丁丁又是先天性心臟病，就算不認同豆丁是蕭斬騰的孩子，也難免有些心裏不忍。
多少也是有些後悔，也曾想過：那些東西等雪明靜生了孩子再送，就好了……
“媽，靜兒是我的妻子……不管你認不認同，她都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妻子。”
溫宛如避開蕭斬騰的目光，強裝鎮靜的走向餐桌。
她拿了蕭錦昆珍藏的東西，將那些東西給了雪明靜，還添加了個天大的謊言。
要是被蕭錦昆知道了，一定會趕她走的。
嫁給蕭錦昆這麼多年，從知道蕭錦昆心底住着個艾珊茹的那刻起，她就在痛苦中煎熬。
可是，離開他嗎？
溫宛如是寧願看在眼裏都痛着，也不願意被拋棄，獨自舔傷口的。
要痛苦，大家一起。
三十多年過去了，被感情折磨的痛苦要兒子繼續承擔嗎？
溫宛如沒有理會蕭斬騰，自從艾珊茹死後，蕭錦昆對他們母子三人，一直是不冷不熱的。
可是艾珊茹的死關她什麼事，爲什麼要那麼對他們。
蕭錦昆看到雪明靜後，突然關心起兒子了，溫宛如想想就來氣。
親生父子之間的溫情，還需要個外人來暖化？
“斬騰，過來吃早點。”溫宛如過濾掉蕭斬騰的不悅，直接將蕭錦昆透明掉。
……就是說破大天去，也別想她承認雪明靜進蕭家。不過，悅悅是蕭家的孩子，一定要接回來……
“媽，你到底給了靜兒什麼？是什麼東西？”蕭斬騰瞪着溫宛如，臉色變的鐵青。
“斬騰，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溫宛如瞄了蕭錦昆一眼，果然看到他很不高興。蕭錦昆不高興，她就異常興奮。
“如果靜兒一直不理我，我就一直等下去……等到我們都變成老頭老太太……”蕭斬騰神色放鬆，面露溫色，像是看到了一對兩鬢泛白的老人，目光深邃而悠遠。
這眼神在旁人看來，更像是看破紅塵，了無牽掛…
這副幾近絕望的表情，不光溫宛如，連蕭錦昆也愣了。
如果當初也像蕭斬騰那麼堅定，早看透…錢沒了可以掙，人沒了就再找不回來…的道理。
他也不至於抱憾終身啊！
溫宛如舀在勺裏的粥，幾不可見的微顫着，粥‘嗒、嗒、嗒…’的低落在餐桌上。
蕭斬騰的樣子讓溫宛如心痛，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啊！
怎麼忍心看着他那般痛苦。
只是……
溫宛如擡頭看一眼蕭錦昆，蕭錦昆也正在看她，不過是…你又幹了什麼？…的樣子。
“我吃飽了……”溫宛如放下碗筷，蕭錦昆想知道，憑什麼她就要告訴他。
“媽…”看着溫宛如決絕的背影，蕭斬騰很無奈。
蕭錦昆與溫宛如之間的感情，他雖然不知道底細，但看得出來，溫宛如過的很被動，很辛苦。
正是因爲這一點，他才容忍媽媽的任性。
“如果要我知道，靜兒是因爲你離開我的……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兒子……”蕭斬騰冰冷的話，不帶一絲感情，聽的溫宛如背脊一震。
等回過身，蕭斬騰已經穩穩的坐在了沙發裏，看都不看他。
那冰冷的臉色，一點不像開玩笑。
溫宛如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綠。
就是說……蕭斬騰爲了雪明靜，連她這個媽都不認了……
“就爲了個女人？蕭斬騰，你說的那是人話嗎？”溫宛如被激怒了，緊攥着手指，瞪着蕭斬騰，幾乎是吼出來的。
“你說的那個女人，是我妻子……”蕭斬騰回瞪溫宛如，目光間電閃雷鳴。
這已經不是母與子之間的對話了，是鮮明的對立關係。
“我…我是你媽，是我懷胎十月把你生下來的……”溫宛如從沒想過蕭斬騰的冰冷會用在她的身上。
“對，我們是母子，即使我們不再來往，母子這個身份依然存在。但是靜兒不同，一旦放手，我們就毫無干繫了。我…不想失去她……”
…媽媽永遠是媽媽，但老婆失去了，就不再是老婆了。…
溫宛如頭腦發脹，這種話蕭斬騰曾經說過，就是爲了雪明靜。
但那時候的語氣根本沒有此刻這麼認真。
……蕭斬騰是說真的，他不認她這個媽了……
“況且，我說了，靜兒因你離開我，這話才作數。媽，不用這麼緊張……”蕭斬騰冷銳的目光像是要生生挖出溫宛如隱瞞的事。
溫宛如不由一個哆嗦，面色僵住，嘴角抽了抽，說不出話來。
“你給了靜兒什麼東西？”蕭錦昆看不下去了。
近半年來，先是雪明靜早產差點一屍三命，再是雪明靜成了雪氏古玩董事長，對蕭斬騰避而不見……
連新出生的兩個小孫兒也只是在保溫箱裏見過。
這一切原來都跟溫宛如有關。
“靜兒…呵，靜兒，叫的好親熱啊！你是他什麼人……雪明靜還沒進蕭家門呢！你這靜兒就叫上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你的小情人……”
“住嘴！”
“閉嘴！”
父子兩一口同聲，蕭斬騰蹭的一下站起來，他知道溫宛如說話口無遮攔，但這種話也能亂說嗎？
實在是……
蕭錦昆更是火大的將餐桌上的碟碟碗碗一手掃了一地。
傭人們個個躲在暗處，不敢出聲，杜音的房門不知什麼時候開了個小縫，有雙眼睛正趴在那裏往外瞧。
叮叮咣咣，碗碟碎了一地，溫宛如被蕭錦昆與蕭斬騰嚇的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發現並沒人真的靠過來，又大膽起來。
“雪明靜那個狐狸精，一碼勾了你們兩個人的心……我還怎麼活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讓蕭錦昆生氣成了溫宛如的追求。
蕭錦昆越生氣，她就越是覺得活着還有點滋味。
見蕭錦昆發這麼大火，居然沒發現她的話刺到了兩個男人的底線。
“垮——”溫宛如正想抹兩把眼淚，配合一下情節，就被巨大的響動震到了。
只見，蕭斬騰身前的墨石茶几被掀翻在地，連沙發邊上的盆栽也碎在地上……
蕭斬騰真怒了。
“你們在幹什麼？”杜音終於躲不住了，這是要拆了蕭家老宅是怎麼地。
“媽，您先進屋，沒什麼事…”蕭錦昆繞開桌子，走向杜音，老太太前陣子感冒咳嗽引發了肺炎，剛見好。
可不能再氣出個好歹來。
“媽，不許你誣衊靜兒……”另一個某人的兒子完全停留在暴露的狀態，緊握着的拳，像是要揍人。
“你還想打我嗎？…”溫宛如一驚，看着蕭斬騰，心涼到極點，這兒子沒法要了。
蕭斬騰合起雙眼，腦門上暴漲的青筋突突了幾下，漸漸恢復平靜。
“你不告訴我，我會自己去查，不過，等我查到你給靜兒寄的東西，真是挑撥我們關係的話，我們母子的緣分就算是到頭了。”蕭斬騰睜眼不再看溫宛如，面色也趨於平穩，淡淡的道出一句後，轉身出了蕭家老宅。
客廳裏，傭人們躲着不敢出了，蕭錦昆扶着杜音進屋。
就只剩下溫宛如一個人，溫宛如越想越氣，越氣越委屈。
蕭錦昆不把她放在眼裏，現在連兒子都不認她了。
“人都死到那裏去了？還不快出來收拾……”溫宛如怒氣衝衝的甩下一句話，進屋給蕭筱打電話去了。
電話那頭，蕭筱少不得又要耳朵生繭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