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末，你死期已至。”目視對方，沈徵語聲平緩。

平緩得如同世界末日後的死寂，如同令生命漸終的窒息。

天末盟城中，所有聽到這一聲宣言者，都生出胸膛受壓的感覺。不需要呼吸的強者們，竟然生出了呼吸困難的痛苦。

是他們的空間之力，隨着沈徵的話而波動。

“不可能，這不可能！”龍天末吼着，眼中紅光已如血，分不清眼瞳眼白，只是一片紅色，似地獄血海。“你怎麼可能恢復力量？這股氣息……是什麼？”

“足以殺死你的力量。”沈徵沉聲說。他慢慢擡起，血靈鞭緩緩立起，如大蛇擡頭。隨後，它果真就化成了巨蛇。

白蛇立於沈徵面前，目視強敵，眼中的不屑的神色。龍天末感應到那種神色，不由爲之瘋狂。

沒有人可以瞧不起我，我已經不再是原來的我。我知道了怎樣發揮出我真正的力量。沒人可以擋住我！

“沒人！”他大吼，將心中的話吼了出來。

輪刃轉動，轉得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疾。過快的轉動，破壞了它原來的平衡，它開始震動。震動，卻並沒有削弱力量，相反，帶來了帶強的破壞力。但失去了靈活與機動。

他已經不需要這些，他只需要最大的破壞力。能毀滅一切最好，不能毀滅一切，至少也要毀滅眼前之敵。

哪怕代價是自己亦隨之毀滅。

但他似乎並沒意識到，他正走在自我毀滅的路上。瘋狂讓他沒能感應到，此刻他吞噬的生機是屬於自己的。

“死吧！”他狂叫，輪刃在動盪中變得不安分，如同脫繮的野馬，狂奔而出。

帶動着的，是毀滅一切的力量。周圍的空間因這力量而扭曲，有亂流出現在四周，雖然一閃即沒，但它們在無法打開超空間的地球上出現，本身已是奇蹟。

但更大的奇蹟，卻並非由它展現。

面對那力量，沈徵面色凝重，但並無驚慌。他只是擡了擡手。

“去吧。”語聲輕緩，如同喃喃自語，不帶絲毫殺伐之音，似向友人傾訴，又或夢中呢喃。

而白蛇的目光，因這二字而化成了凌厲殺意，空間劇烈的動盪中，它向前飛出，迎向那似乎能將世界吞噬毀滅的輪刃。二者於空中相撞。

觀者無不以爲，那將爆發出最耀眼的光芒，生出最劇烈的爆響。但一切皆不如人願，兩股力量相撞的一剎，竟然什麼也沒發生。因爲白蛇只一張口，就將輪刃吞了。

吞了，直接吞入腹中。

然後它一甩頭，將一抹血紅色吐了出去。血紅色在空中化成了輪刃，其上不帶半點空間力量，如同一個沒有靈性的死物，直接墜落地上，刺入大地。

“什麼！？”龍天末狂吼，吼聲拖得極長，又突然止息。

白蛇的嘴角有血流下。

龍天末的胸膛，亦有血流下。在他的胸口，赫然有一個血洞，直透皮肉骨骼之內。

“不可能！”秋雲之愕然，竟也忍不住驚呼。“破滅空間，超越空間殺人……這是巔峯星系之主的蟲靈纔可進化出的力量！”

望着沈徵，她目光迷離，似乎再看不清眼前男子。她恍惚，突然覺得眼前遠方立於空中的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個廣闊的宇宙，一個浩瀚的世界，一個無邊的空間。

她覺得自己有些眩暈，那一剎裏分不清自己是保護者還是被保護者。

龍天末低頭，看着胸口的血洞，眼中滿是驚愕，似乎不明白是什麼攻擊了自己，又似乎是不相信它能攻擊到自己。他擡頭，看着遠處的血靈鞭白蛇，雙方之間有着遙遠的距離。近處，沒有一絲能量氣息。

白蛇的眼裏是寒光，是殺意。沈徵的目光中同樣是寒光，是殺意。他輕揮手，如同驅散面前微塵，於是白蛇再動，向着虛空之中猛咬一口。

血花濺起，有半在白蛇牙上，一半在龍天末胸腹。那裏又多了兩個大洞，一在胸一在腹，洞圓滑，如白蛇牙的粗細。

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音，如同無力的怒吼。龍天末看着白蛇，胸膛裏爆發出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吶喊。於外人而言，聽到的卻只是他喉中渾濁的響聲。最後一絲生機流逝，森林之力也消失，他兩隻眼睛依舊通紅，卻再沒有了火的光。黯淡，再黯淡，然後他整個人從天空中墜落，摔在雄偉宮殿的尖頂上，反彈，順着斜坡滑下，砸在地上。

揚起的塵埃，慢慢飄落，蓋在他的身上，彷彿死神之後輕輕蓋住他，將他帶走。生命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地上躺着的只是一具屍體，與強者二字無關。即使是再小的蟲蟻，也可以過來撕咬他的肉體。威嚴，再不存在於此。

天末盟中鴉雀無聲，每個人臉上展現出的都是一片慘白。

“他是咎由自取。”沈徵的聲音傳遍城中每個角落。“但這一切與你們無關，你們不用害怕。從此，只要你們不來犯我，我再不會找你們的麻煩。我與龍天末的恩怨，了了。”

血靈鞭化爲光，收回他的體內，光之體慢慢解體，化爲光點消散。轉身，沒有半點猶豫，向着秋雲之微微一笑，點頭間，朝着北方而去。

直到二人消失在天際，天末盟的強者們才鬆了一口氣。他們聚到了龍天末的屍體旁，看着那曾經主宰者的屍體，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這不是結束。”一位地位很高的長老搖頭，“而只是開始。我們的劫難，纔剛剛開始……”

所有人望着他，有人聽懂了這話，有人不解。聽懂的人憂心忡忡，不懂的人更加憂心忡忡。但每個人都知道，天末盟，已經不存在了。

隨着龍天末的死，這個勢力的名字將煙消雲散。

遠空中，沈徵飛行的有點踉蹌。

“怎麼，又是後力不繼了？”秋雲之關切地問。

“不是。”沈徵搖頭，“只是使用了方纔那一擊後，便時常有恍惚的感覺。但片刻間就又參恢復。”

“你剛纔……”秋雲之看着他，目光中有猶豫，但最終還是開口。“你剛纔發揮出的不是二階星系之主的力量。”

“是巔峯星系之主的力量。”沈徵點頭，微笑。

“你知道？”秋雲之問。

“最初晉級爲一階星系之主時，就有龐大的知識隨着結晶力量進入我的腦海。”沈徵對這點沒有隱瞞。“那時我已經初步知曉星系之主這一級的三階，都有何特點。我知道方纔那一擊，屬於三階星系之主的技能——超越漫長的宇宙空間，擊殺不同空間中的敵人。”

“你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嗎？”秋雲之問。

“不能。”沈徵搖頭。“方纔那一擊，就如同書法大家的神來之筆。屬於突然間靈光閃現的結果，我卻無法捕捉它的軌跡，不能隨心重複。”

“可惜。”秋雲之嘆息，“如果你可以掌握，那麼將成爲無敵的存在——我指在地球上。”

“也許當我真正成爲二階星系之主時，就可以掌握吧。”沈徵眼中充滿期盼之光。

“誰知道呢。”秋雲之搖頭，“你是個不可以用常理解釋的人，也無法用常理推測。不過不論如何，你應當已經有擊殺林崖的把握了。”

“不。”沈徵搖頭，“我有種感覺，林崖將遠比龍天末更難對付。有一種危險感，一直縈繞左右，揮之不去。惟一的解釋，是有潛在的巨大威脅。除了林崖，沒有別人。”

“他怎麼可能辦到？”秋雲之皺眉。“是什麼樣的力量在幫助他？”

“其實，一直有一股神祕的力量在追殺我。”沈徵說。“我們叫他爲‘神明’。不過他已經在一場戰鬥中，因爲一位英勇星主的不屈意志，而被消滅。不過現在出現的暗中之力，似乎比他更爲強大。”

“神明？”秋雲之喃喃自語。“不知能不能給你幫助——其實一直以來，我都能感應到地球上存在着一股力量。我不知道它是什麼，也不知道它存在於哪裏，甚至沒有什麼能證明他的存在，但我就是相信它存在着。說不清爲什麼，只是一種感覺。”

沈徵看着她，真心覺得她很了不起。

“也許，我的敵人就是與他相似的另一種力量吧。”沈徵說。

秋雲之沉默。

她無法解釋一切，只能聽之任之，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但她相信沈徵必能破開重重危險大幕，達到最終的……

最終的什麼呢？她暗想。然後驚愕地發現，自己心中對沈徵有一種盲目的信任，相信他一定能突破巔峯，成就星海中的傳奇強者境界。

而自己跟隨着他，卻並不僅僅是爲保護。

而是依靠。她隱約覺得或許有一天，自己夢想達到的那個境界，要靠沈徵來賜予。

一瞬間，她又恍惚了——自己是一位強大的保護者，還是一個弱小的依附者？

看着沈徵，她的目光復雜，心中更爲複雜。

而冥冥之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運轉着。那力量充滿世界每個角落，影響着一切的發展與變化，但卻無人能感應到它。

這股力量，在兩處不同的地方，發生着不同的變化。一處，光明遍地，令人眩暈；一處，黑暗滿鋪，令人迷失。

一個光之人，和一個全身被袍子籠罩，隱身於黑暗中的人，慢慢地推動着那種力量，促使它們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