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秋雲之目光如水波流動，掃過兩人消失處。

那裏，有一道不斷變化的水波空間之力，盤旋，起舞，隨時可以破開隔絕的空間，進入屬於交戰雙方的世界之中。

遠處，天末盟兩位一階星系之主面色變化，但不敢上前質疑。眼前強者，是可揮手間取他們性命的神明，他們深知其若要發難，自己根本無力阻擋。

本來，隨行而來也不爲保護，只是一種排場。那麼，就索性將自己當成裝飾用的花瓶吧。

聖靈界中，沈徵白光披體，一道聖潔的光自手中放出，化爲血靈鞭。鞭在手中舞動，在空中扭轉，化成巨大的白蛇，盤纏在沈徵身周，吐出信子，眼放兇光。

龍天末皺眉。眼前的一切都是他不曾想到的，他想過數種可能，包括秋雲之出手，但卻沒料到沈徵可以變化爲這種姿態。

竟然可以擁有二階星系之主的力量？

他回憶着從某種渠道得來的消息，那確實只是提到沈徵可以用祕法加強力量，戰勝一階星系之主巔峯。

怪不得他敢與我一戰。

龍天末輕輕扶正輪刃，刃的外緣時而對準沈徵，時而對準白蛇。他不確定哪一個更危險，更需要防備。

因此，一絲不安在他心中開始盪漾。雖然還只是小火苗，但也許會因爲某種變化而形成燎原之勢。爲此，他更加不安。

沈徵注視着對手，似乎在決定戰法，但實際在感應自己的力量。

他發現蛋蛋的進步比自己更大一些，而與他們相比，小黑弱了許多，它的力量再不起主要作用，只是一種水系能力的輔助。而面對能剋制水系力量的木系森林，小黑的力量發揮不了多大作用。

但在二者的力量輔助之下，自己的力量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加上血靈鞭白蛇的吞噬空間之力，自己與二階星系之主，並無什麼區別。

他淡淡微笑，平靜的目光鎖定對方。

第二世界的力量蔓延，奔走，流動。聖靈界中的主導力量再不是木的森林，而有三分之一被第二世界之力佔據。水的力量與土的力量，甚至是生命之力，被森林的力量奪去，但更多的力量卻在摧毀森林之力。

閃電，火焰，銳利的風……第二世界中包容着的諸多力量，無情地返擊着吞噬生機的森林。森林在慢慢退縮，雖然極不明顯，但卻緩慢發生。

“龍盟主是挑戰者，應當先出手。”沈徵聲音平緩，氣度沉穩。

“你想死，我便賜你早死。”龍天末語氣冰冷，輪刃閃過寒光，看上去更冷。擡手，輪刃隨臂而動，掠奪的力量充滿其上，武器似乎變成了吞噬生命的空間，慢慢地開始了轉動。瞬息之後，輪刃飛轉，但勻稱的外形使人看不出它在旋轉，僅能聽到空中似有嗚咽。

如深淵之音，地獄鬼鳴，令人有戰慄之感。

白蛇停止了盤旋，靜靜地伏在沈徵身側，吐着信子，盯死輪刃，似乎看破了它每一次旋轉的軌跡。

兩人目光，一沉穩，一冰冷，在空中交織碰撞。剎那間，迸發火花，龍天末口中發出長嘯，震動空間，也震動人心，有令人心神爲之迷亂的效果。於那時，輪刃脫離手掌，化成冰冷的閃電飛旋，如吞噬一切的漩渦，向沈徵而去。

揮手，如同指點江山，又似爲白蛇引路，沈徵的手指朝向前方，位置，正是輪刃必經之處。白蛇如同得到命令，長嘶中化爲白色閃電，遊走空中，帶動第二世界強大力量，以火焰爲引，彷彿炸藥爆炸，瞬息迎上。

兩件武器，在空中碰撞，旋轉的刃切在白蛇腹上，帶起無數鱗片飛濺，白蛇的口咬在輪刃邊緣，巨大的力量令輪刃停止旋轉。但這一過程中，蛇牙與白鱗亂飛。

而輪刃的旋轉到底被終止，白蛇仰天長嘶，向後退卻修復傷勢。輪刃在空中顫抖，有木系的力量從聖靈界中流放它之內，令它漸漸恢復了轉動，再次向前。

白蛇尖牙重生，白鱗再長，長鳴一聲撲擊向前。輪刃旋轉，似乎要繞過白蛇，但不及白蛇快速，已經被一口咬牙，旋轉之勢在白鱗與牙齒橫飛中生生停下。

龍天末臉色微變。輪刃上已經加入了二階星系之主的吞噬空間之力，任何低於自己者的空間力量撞上，必然被其吞噬一空，化成無用之物。然而沈徵的蟲靈白蛇，竟然毫無畏懼與輪刃交鋒兩次，實在不可想象。

這傢伙，竟然也擁有了二階星系之主的能力？他是怎麼辦到的？

龍天末感覺心中的不安開始擴大，厲喝聲中，強行加強必勝的意念，聖靈界的力量沸騰着，以絕大的姿態向着沈徵的第二世界聖靈界之力壓去，要奪得絕對主導權。

“沒那麼容易。”沈徵面色平靜，光之體發出耀眼光芒。力量涌動，不斷散發，第二世界的威力爆發，向着對方狂涌。木系的森林空間之力在退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第二世界終於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將聖靈界空間佔去半壁江山。

“他不可能這麼強！”龍天末開始咬牙。他懷疑是秋雲之通過什麼手段幫助了沈徵，但他感應不到。他憤怒，眼中的火燃燒更盛，人如流星飛射，來到輪刃與白蛇的戰場，伸手，輪刃在手，澎湃的森林之力加持輪刃之上。

“要用近身戰？”沈徵一笑，“我奉陪到底。”

身形動，轉眼到白蛇近前，伸手間，白蛇化爲血靈鞭。第二世界之力在其中蔓延，流動，鞭舞如蛇，在空中劃出優美而詭異的影，卷向龍天末的頸。

厲喝聲中，龍天末身形動。輪刃在他掌握中旋轉，隨身揚起，帶動木氣，一路掠奪着生機向上，與血靈鞭在空中交擊、摩擦。無數能量的光點四散，如同兩架巨磨互相摩擦一樣，將空間扭曲。

聖靈界在這種巨力撞擊下，變得不穩定，搖晃、動盪，令兩人的力量渙散。

各自退了少許。

“沈徵，我不得不承認，你果然是個人物。”龍天末說。

“現在知道怕了？”沈徵淡淡而笑。

“別太狂妄了！”龍天末怒吼，“你通過這祕法晉級，不過是暫時獲得了二階星系之主的力量，不可持久。而且，你對這力量的運用，也絕不會強過我們。我們這些老牌強者最少也已經在這個境界停留了十數年，對於一切力量運用，掌握遠勝於你！”

“豬在狼窩裏生活十年，也仍是豬。”沈徵聲音平緩，“狼卻一生下來，就知道用牙爪撕咬。”

“我討厭自大的傢伙。”龍天末語氣冰冷。

“你有沒有聽過，人其實最討厭的是另一個自己。”沈徵說，“所以越是性格相近的人，越是鬥得厲害，越是彼此看不順眼。不過老實說，我與你性格並無相近之處，因此你只是因爲誤解而在討厭我。”

“什麼意思？”龍天末一時被沈徵繞糊塗了。

“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你以爲的自大狂妄。”沈徵說，“而那正是你的特質。你發現了世上另一個自己，看到了自己的醜惡，因爲你憤怒、你氣惱。你討厭的並不是我。”

“好個牙尖嘴利之輩。”龍天末狂叫，“但註定死亡的命運，不會因爲你的口舌之利而改變。強者的世界，是用血肉橫飛來解釋道理的！”

“你說的不是強者的世界。”沈徵目光陰沉，“而只是野獸的世界。你認爲的道理，是野獸的道理，而不是智者的道理。我與你身處兩個世界之中，便如智者遇見野獸，只管一槍射去就是了，沒有什麼好說的。因爲說多了，你也並不能懂。”

“狂妄！”龍天末反而不吼了。他笑。笑容冰冷而瘋狂，是因爲憤恨，也因爲嫉妒。他嫉妒沈徵的才華，嫉妒沈徵擁有的祕法，嫉妒沈徵犀利的言詞。這一切是他所沒有的，沒有，而渴望得到，卻不可得。

他活了二百六十二歲，是六大聯盟盟主中最爲年長的。他一直保密，不將這祕密讓任何人知曉，因爲他不想讓人知道，與五大盟主平級的他，實際比他們年長近百歲。

他怕有人笑話他百年虛度。

他並不是有多大天才的人，一開始，他靠的是毅力，與家族的強大力量。比別人多用了近百年的時光，終於讓他成就了一階星系之主之身，然後就是意外的奇遇，讓他來到了地球，並在地球的奇遇之中，晉級爲二階星系之主，成爲強者隊伍中的一員。

但一直以爲，他有着一種深深的自卑。自卑使他故意狂暴張揚，使他不能忍受別人對他的打壓。因此，他成了第一個與沈徵交手的人——雖然他明知沈徵背後有秋雲之，但他不能忍。

他忍受不了。

說到底，因爲他只是一個凡人。他沒有別人的才華，更沒有應傲天的王者之風。他嫉妒沈徵得到了秋雲之的幫助，嫉妒沈徵擁有那樣的調製術，於是更恨沈徵奪走了原本屬於他的交易。

不給沈徵一個教訓，他寢食難安。

於是他來了。於是他後悔了。

他發現，沈徵原來不如想象中好對付；他發現，沈徵其實是個很可怕的存在。

但已騎虎難下。

殺，必須殺了他。

龍天末在心中想着。

如果這一戰中不能殺他，會爲我自己種下心魔。

所以他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