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幾人就去用膳。
趙佑棠這會兒心情也好很多了,吃了不少東西,馮憐容看他幾眼,心裏頭其實還是好奇他與皇太后說了什麼的,畢竟這事兒十分重大,只她雖然不算怎麼聰明,可不該過問的事情,總是知道得很清楚。
趙佑棠又問了趙承謨的功課,再逗一逗趙徽妍這便走了。
回到乾清宮的時候,已是不早。
小黃門稟告道:“皇上,太子殿下等了皇上好久了。”
趙佑棠一怔。
他快步走了進去,遠遠就見庭院裏,一個小小的身影立在那兒,穿了身玄色袍子,頭戴小玉冠,背影被拖成了小團的黑影,在夜色裏顯得特別可憐,孤單。
趙承煜聽說他到了,轉身跑過來,待到近前了才放慢腳步,叫道:“父皇。”
他聲音裏有些緊張,有些歡喜,也有些委屈。
趙佑棠問道:“怎麼會等到現在,晚膳用了嗎?“
趙承煜搖搖頭:“沒有。”
趙佑棠眉頭一皺,看到他身後幾個黃門。
黃門忙跪下來,花時道:“奴婢們早勸過了,可殿下非得要等皇上來。”
趙佑棠問:“到底何事?”一邊就拉着趙承煜進了內殿,並且吩咐他們去膳房端一些飯菜來。
趙承煜這會兒已經有些哭腔了,說道:“孩兒去見過母后,母后一直在哭,說再也不能出來了,父皇,這是不是真的?母后怎麼了,爲何要被關起來?”
他此前從春暉閣回來,就去看了方嫣,可方嫣受此打擊,自是哭得狠了,忍不住對兒子訴苦了兩句。
趙承煜多少有些聽懂,這纔過來。
趙佑棠就很惱火。
方嫣這是想利用自己的孩子再博些同情?
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如今卻再也無法挽回了。
他低下頭道:“承煜,你母后犯了錯,故而要得些懲罰。”
既然趙承煜已經知道,便是哄騙也起不了作用,他總會長大的,也總會要弄個明白,只是作爲父親,親手處置自己孩子的母親,多少令人不太舒服。
趙承煜啊的一聲:“母后犯錯了?那母后不能改嗎?”
“改自然能改,可犯下的錯,總得要彌補,這就好比講官問了一個問題,你答不出來,這便是溫習不到家,講官自會命你多抄寫幾遍罷?故而你母后被關起來,也是一樣的道理。”
趙承煜沉默,過得會兒問:“那要關多久呢?”
“不會很久的。”趙佑棠看飯菜上來了,說道,“先把飯吃了,可不能餓肚子,你現長身體呢。”
趙承煜道:“少吃點兒也沒什麼,父皇不是說不能貪吃嗎,孩兒聽父皇的話,已經不胖了。”
他小小的臉上露出天真的神色,說這話的時候,想伸手握一握趙佑棠的袖子,但半途還是縮回去了。
趙佑棠見此,不由微微嘆了口氣。
說起來,他對這個兒子是有愧疚的,三個兒子中,他與趙承煜相處的時間最少,而他幼時貪吃,與哥哥弟弟有些疏遠,總也有他這做父親的原因。
他對趙承煜的關心真的不多。
可不管如何,他總是自己的兒子,這份血脈親情是無法割捨掉的,他心裏想着,面色越加的柔和起來,握住趙承煜的小手道:“承煜你肯聽朕的話,這是好事,不過也不必懼怕朕,朕總是你父親,你以後有什麼不明白的,隨時都可以來,便是想見見朕,也不必拘束。”
趙承煜聽着自然高興,因他以前總是聽那些黃門宮人說皇上在延祺宮,他很少見到他。
如今父親對他和顏悅色,叫他常來,他歡喜的連連點頭:“好。”
趙佑棠看他吃完,又叫他寫字給他看。
趙承煜的字寫的很好,比之趙承衍的隨心所欲,顯得內斂的多,一筆一劃都是極爲認真的,趙佑棠不由想到趙承謨,這兩孩子在這方面倒是有些相像。
趙承煜得父親指導,寫到第五張宣紙才停手。
“已有很大進步了。”趙佑棠摸摸他的頭道,“天也晚了,回去歇息罷。”
趙承煜點點頭,把宣紙疊好了叫花時拿好,這才行禮告辭走了。
方嫣被軟禁在坤寧宮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後宮,畢竟她是皇后,這一旦被禁足,很難不叫人發現,一時衆人都紛紛揣測,常有人在偏僻處交頭接耳,加之禮部都得了手諭,宮外也漸漸都知道了。
方大人這幾日心神慌亂,方嫣是他女兒,如今要被廢掉,作爲父親,哪有不心焦的道理。
可是,聖命難爲,他到底該如何是好呢?
方夫人垂淚道:“老爺也莫要瞞我,咱們嫣兒大難臨頭,誰人不知?”她上前拉住方大人的袖子,“老爺快想想辦法救救嫣兒,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去乾西啊!”
廢后與那些入冷宮的妃嬪,差不多是一個歸宿,總不是有好下場的。
方大人沉默不語。
“還有太子呢,那是咱們的外孫,嫣兒要不是皇后了,他也好不了!”方夫人哭紅了眼睛,氣憤的握緊拳頭道,“只當皇上英明,當年老爺才聽從太皇太后之命,扶持他得了太子之位,如今倒好,才幾年就要廢了咱們嫣兒,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也不想想當年他得的恩惠,沒有咱們,他能當上這皇帝嗎?”
方大人臉色一變,忙道:“真是婦人之見!要說功勞,也是太皇太后的,咱們算得什麼?”
“那總也出了一份力,老爺,現廢后的聖旨還未出來,老爺您怎麼也得救一救嫣兒啊!就如當年一般,妾身不信皇上能擋得了衆位大臣的反對!”
方大人嘆了口氣。
當年能成,也是先帝軟弱,可當今皇上卻不是這等人,再說,朝中重臣未必會站在他這一邊,因現剩下的老臣中,楊大人已經致仕,王大人,李大人都是皇上的講官,感情深厚,而別的都是皇上新近提拔上來的官員,在權勢面前,在利益面前,又有多少人真的捨得?
別說他現在不過領個虛職罷了,哪裏像以前,一呼百應。
見他這般,方夫人失望的很,一拂袖道:“老爺沒膽子也罷了,我少不得求求我孃家。”
方大人忙道:“娘子切莫心急,其實嫣兒一事到底是何原因,還未知呢。”
“能有什麼原因,便是那馮貴妃陷害的,我嫣兒天真單純,何曾會想過害人了?”方夫人瞭解自己女兒,她不是一個狠毒的人,再如何,也不該被廢。
說到底,還是因皇上的偏心,二人夫妻感情不好,又聽了馮貴妃的讒言,必是這樣!
方大人又要說,方夫人不肯再聽,拂袖就走了。
要說方夫人的孃家也是有些勢力的,畢竟她能嫁入方家,不是全靠運氣。
只是,要與皇上作對,談何容易?
方大人愁得晚上都睡不好。
卻說永嘉長公主聽聞這樁消息,第二日就入得宮來求見皇太后。
皇太后知道她要說此事,淡淡道:“皇上心意已決,我也勸不了。”
永嘉吃驚道:“可到底是爲何,皇后做了什麼事情了,竟然惹得皇上要廢掉她?那是皇后啊,又不是尋常妃嬪,哪裏能說廢就廢了,是不是……”她頓一頓,“與馮貴妃有關?”
“算得,也算不得。”皇太后把來龍去脈一說。
永嘉聽完,面色複雜。
沒想到宮裏竟然出了這種事!
她皺了皺眉,長嘆一口氣道:“皇后怎的如此糊塗!便是要對付馮貴妃,也不該如此啊,她什麼身份,竟與個貴人混在一處。”她也是恨鐵不成鋼,連連搖頭。
難怪趙佑棠會生出廢后之心。
方嫣這次也確實做得太難看了。
“不過人無完人,便是皇后有錯,也不該趕盡殺絕啊。”永嘉道,“母后就不能勸勸皇上?那馮貴妃有什麼好的,皇上竟然一心向着她!想當年,那胡貴妃的事情,他都不記得了?”
皇太后擺擺手:“這二人不能相提並論,我在宮中也看着的,馮貴妃並沒有做過出格的事情,要說,也是阿嫣不爭氣。罷了,罷了,我便是去說,又能奈何?又不是沒有勸過,說多了,傷了母子之情,又有何益?”
永嘉聽到這句,微微低下頭。
那二人畢竟不是嫡親的母子,而方嫣說到底,也只是個兒媳婦,兩相權衡,不難分出輕重,只是方嫣被廢,她始終是不太高興,對趙佑棠有些失望。
她沉默會兒問道:“那下一位皇后會是馮貴妃了?”
“也不知。”皇太后道,“皇上倒是沒說。”
永嘉嗤笑一聲:“還能有誰,只沒想到她那麼好命,從一個貴人做到皇后了!”
皇太后提醒道:“便是如此,你日後見到她,也莫要露出輕蔑之意。”
永嘉撇撇嘴。
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她是該如此,可心裏怎麼想,誰也管不着。
她站起來:“我去看看阿嫣。”
皇太后也不知說什麼,嘆了口氣。
永嘉走到坤寧宮,只見四處冷清的很,這宮殿跟裏頭的主子也是息息相關,得寵的,像是纔到門口就能感覺到生氣,而這兒,卻是死氣沉沉,那些黃門宮人個個都低垂着頭。
方嫣也是臉色青白,坐在一動不動,倒是聽說她來了,忙站起來。
“皇姐。”她握住永嘉的手就哭起來。
永嘉道:“我先前是不知這事兒,到現在纔來看你。”
方嫣急道:“那你見過母后了?你幫我求求母后,讓母后再去見見皇上。”
這些天,她終於明白自己的結局了,不是隻禁足,而是要被廢掉,她這皇后之位,一共才只坐了七年,別說本朝了,就是前朝,好似也沒有聽說過這等事情。
她到底犯了什麼大錯,要受到如此懲罰?
要說有,那就是沒有馮貴妃得寵了!
最終,皇上還是跟先帝一樣,被美色衝昏頭腦,馮憐容這樣的,到底有幾分真心?不過是想糊弄趙佑棠,將來好讓自己的兒子做太子,她只是沒有用對法子,沒有抓到馮憐容的錯處。
若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不會失敗的。
可問題是,這機會再難有了,她一敗塗地,還連累了自己的兒子。
想到趙承煜,方嫣又痛哭起來:“皇姐,承煜怎麼辦呢?我若是被廢了,承煜還能做太子嗎?”
永嘉安慰道:“承煜是個乖孩子,皇上還是很喜歡他的,現如今,你莫再想這些。”她嘆口氣,實話實說,“母后對此也無能爲力,故而你要堅強些,便是去了乾西,你要記得,將來也並不是沒有絲毫機會的,你別再犯以前的錯誤,多想想承煜。”
方嫣腿軟了,慢慢坐下來:“真是沒有辦法了?”
永嘉搖搖頭。
看她這樣的神態,定是沒有欺瞞自己的,她也沒有必要,方嫣咬了咬嘴脣道:“謝謝皇姐今日來告知,將來承煜就交託於皇姐了。”
或許這是她最後一次見永嘉了。
方嫣心灰意冷,也沒有別的話好說。
永嘉嘆口氣,告辭走了。
她回頭看一眼坤寧宮,下此再來的時候,大概這兒已經易主了罷?
人生真是意料不到啊。
這話對馮憐容來說也是一樣。
倒是延祺宮裏,旁人都很高興,鍾嬤嬤經常笑眯眯的,只是出去外頭才收斂些,畢竟皇后還沒有被廢,自家主子也還沒有做了皇后,不能叫人覺得輕浮了。
而馮憐容卻是心思重重,還被趙佑棠看出來了。
他問道:“可是因爲宮裏的傳言?”
廢后是必然的,而關於下一位皇后的猜想,不用說,每個人都覺得是馮憐容。
馮憐容抿了抿嘴道:“妾身倒希望只是傳言,皇上,皇后娘娘那次也是受了陳貴人的矇蔽,如今陳貴人都被皇上賜死了,何必非得還廢了皇后娘娘呢?”
陳素華在牢裏被拷問還是一應承擔此事,也算有骨氣,趙佑棠便叫人推出去斬了,陳家痛失一個女兒,卻也不敢反抗,還得叩謝皇帝寬宏大量,不追究其家族之罪。
趙佑棠淡淡道:“她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再給她做皇后,你不怕她哪日又找你麻煩?”
這個倒是叫馮憐容不好反駁。
她當然不喜歡方嫣,可方嫣被廢,她知道或多或少,總有自己的原因,畢竟趙佑棠是向着她的,而方嫣卻十分厭惡她,纔會造成今日的局面。
可捫心自問,她也沒期望方嫣被廢掉。
在宮裏,皇后被廢,意味着什麼,誰不清楚呢,方嫣這輩子都完了。
這是很殘酷的事情。
趙佑棠皺眉道:“你又心軟什麼,這事兒再怎麼樣也與你無關,她是咎由自取,朕已經忍她很久了。”
馮憐容擡起頭,只見他面上滿是厭棄,她不由得想起前一世,這二人也是感情不和,故而趙佑棠纔會喜歡那蘇琴,只她早早去世,並不知後來的事情,卻不知會如何。
看她發怔,趙佑棠也不想再提這件事,詢問道:“你協理六宮,可是真覺得累?朕看你常打呵欠呢,有時候早早又睡了,朕來了,見都見不到。”
馮憐容點點頭:“哪有不累的,管個後宮真是不容易,所以皇后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行了!”趙佑棠打斷她,“你別再替她說話,你現在是不知道厲害,若哪一日被她取了性命,你便是連後悔也後悔不了。”
他一聲大喝,馮憐容也蒙了,再不敢說。
趙佑棠看她眨巴着眼睛,一臉無辜,還是像個小姑娘,忍不住就嘆了口氣。
她這個樣子,能做皇后嗎?
可方嫣被廢了,後位空虛,將來總還要有個皇后的。
趙佑棠頭疼,想了想道:“你不是跟孫婕妤有些交情,朕看叫她幫幫你罷,省得事務纏身,人都瘦了。”
馮憐容倒是高興,忙道好。
趙佑棠抽了下嘴角。
看來她是真不喜歡管事。
等到趙佑棠走了,鍾嬤嬤忙湊上來,說道:“剛纔皇上問娘娘,娘娘怎麼就這般表現呢!”
她是人精兒了,自然看出一點趙佑棠的想法。
馮憐容奇怪:“怎麼了?”
還問怎麼,鍾嬤嬤恨鐵不成鋼,皇后一廢,自然過不了多久就要立新皇后了,這宮裏難道還有比馮憐容更加合適的人選不成?自然得自己抓緊機會啊。
結果她怎麼着,竟然還願意叫孫秀一起管事。
鍾嬤嬤氣得:“別人都是想權利越大越好,主子這算什麼呀。”她壓低聲音,小得跟蚊蠅似的,“皇上還不是想讓主子當皇后呢。”
馮憐容忙道:“我可不想。”
鍾嬤嬤道:“那主子是想讓其他人當皇后了?可主子想過沒有,別個兒當皇后,皇上總得給她該有的一份罷,以後皇上常去皇后那兒,主子也不要動氣,指不定還得多幾位皇子公主呢。哦,到時說不定還得選秀,選個年輕漂亮的主兒來當皇后,也不是不可能的。”
馮憐容的神情就有些變化了。
這些年,鍾嬤嬤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自家主子雖然沒什麼野心,可女人的嫉妒心不能說沒有,她現今早就習慣了皇帝的獨寵,若真出來一個,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這就叫坐着說話不腰疼。
她這裝大方,以後指不定有哭的時候。
萬一真來一個賢惠大度,年輕美麗的新皇后呢?
鍾嬤嬤是想提早點醒點醒馮憐容。
馮憐容被她說得啞口無言。
可過得一會兒,她問道:“便是當了,那以後皇上要選秀,來個年輕漂亮的寵妃呢?”
這種事,哪是當皇后就能解決的。
這回輪到鍾嬤嬤不能回答了。
主僕兩個一時都不說話,各有各的心思。
卻說馮孟安在寧縣,正在田莊裏到處晃悠呢,就見金尚文來了,這金尚文是他同窗好友,當年一起中了舉人,如今在寧縣當知縣,馮孟安看到笑意盈盈的,問道:“有什麼好事啊?”
“對我不算好事,可對於你來說,那是天大的好事。”
馮孟安挑眉:“說來聽聽,若真是,我請你去吃酒!”
金尚文笑道:“你可真是心大,那何大人與你事事作對,你還有心思呢?”
“怎麼沒有心思,我可不怕他,再說,既然是好消息,吃個酒有什麼。”他手一揮,“快些說來。”
金尚文道:“皇后被廢了,你妹妹不是貴妃娘娘嗎,這算不算天大的好事?”
馮孟安嘴巴張得老大:“還有此事?”
他那妹妹什麼性子,他再清楚不過了,別說爭什麼,別人沒害得她丟命,家裏都得燒高香,可現今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怎麼就倒了?聽說宮裏也沒有別的受寵的主兒啊!
那皇后是得有多蠢,難不成自己把自己給害了?
反正,他那妹妹肯定是不可能鬥倒皇后的。
“怎麼回事?”馮孟安追問,“那方家沒上奏疏?”
“方家是沒上,倒是皇后外祖家上了一道又一道,還稱貴妃娘娘矇蔽皇上,禍國殃民呢,反而把皇上惹怒了,第二日就昭告天下,廢了皇后,理由都沒怎麼寫,還把她外祖父罷官了。別的上過奏疏的,全蔫了,屁都不敢放,”金尚文感慨,“方大人還好識時務,見他岳父這等下場,沒敢下手,烏紗帽保住了,要我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嘛,到底太子還是太子呢。”
說到最後一句,金尚文覺得不太對頭,那太子可是方嫣的兒子,而馮貴妃也是有兩個兒子的,他尷尬一笑。
馮孟安道:“你說得也沒錯,人麼,總要留個退路。”
他也當作沒聽到那句話,可是心裏卻是另一番思量。
將來妹妹若當了皇后,那太子與兩位皇子之間的關係可是難說了,正如金尚文說得,太子是方家的柴火,可這柴火能不能燒起來,也未可知呢!
馮孟安笑了笑,同金尚文一起吃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