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選秀,並無定時,有些帝王是三年一選,有些五年,當然,也有愛好美色的,一年一選也不是沒有。
就是苦了百姓,好些人家爲不讓女兒入宮,匆匆出嫁的不少。
不過景國那麼大的地方,不怕沒有良家女,短短時間,便已尋了千人,只上千佳麗仍需過關斬將,才能成爲妃嬪。
前不久趙承煜剛剛抓週過,比趙承衍強一些,一手抓了書卷,一手抓了吃食,方嫣雖然也不太滿意,不過好歹有一樣是好的,也算勉強。
這日方嫣問起選秀的事情,她對此並不排斥,畢竟後宮空虛,馮貴妃獨寵,不是好事,填充入新人,對她這個皇后乃是有益無害的。
李嬤嬤道:“已經過了兩關,現只餘三百人。”
方嫣挑眉道:“那陳素華仍在?”
“自然在了。”李嬤嬤點頭。
方嫣嗤笑一聲。
陳素華姓陳,要說與太皇太后的關係,那是遠的很了,不過總是陳家分支一脈,方嫣心想,當初剛剛選秀的時候,他們方家也私下送信來,詢問是不是也在她同輩中挑一個。
可她已經是最爲出色的,其他幾個歪瓜裂棗,進來能壓得過馮憐容?只怕還要叫她更爲操心呢。
方嫣立時回絕了。
李嬤嬤道:“那陳素華,奴婢叫人打聽過,好似也並不如何,倒是其中有一人,生得花容月貌,氣質清華,還寫得一手好字。”
方嫣有點興趣:“叫什麼名字?”
“蘇琴。”李嬤嬤道,“是從揚州來的。”
方嫣點點頭,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畢竟以後入宮的新人挺多的,她不會只注意一個,還要看到時候趙佑棠的反應。
“一會兒午膳叫御廚煮碗蝦肉粥,多放點蝦肉,承煜愛吃呢,還有雞蛋葫蘆餅也做一個,做軟些。”
再大的事情也沒有兒子大,她很快就想到趙承煜身上去了。
李嬤嬤答應一聲,吩咐宮人。
選秀的消息,延祺宮也早早得知,到得五月,經過那些嬤嬤的嚴苛挑選,又有太皇太后,皇太后親自視察,才確定了將來要成爲妃嬪的佳人。
而太皇太后雖然主持選秀,一是爲皇家子嗣,二也爲宮裏該有的秩序,可並不希望趙佑棠像某些昏君一樣,哪日就貪戀女色,故而到最後,也不過只定了三十人,其餘的都充作宮人。
這會兒馮憐容第二個孩子都有八個多月,那肚子也大的很了。
最近,她明顯有些心事,只這心事誰也不能說。
趙承衍這會兒進來,手裏提着一個小草籠,捱到馮憐容身邊,笑嘻嘻道:“母妃,看,蛐蛐呢!”
聽到母妃二字,馮憐容有點兒心酸,不過又挺高興,這孩子特別乖,叫他喊母妃,他很快就改正過來了。
“這蛐蛐兒哪兒來的?”她打起精神,笑着給趙承衍把夾襖拉拉直。
“大黃給的。”他給馮憐容看。
馮憐容聽得忍不住就笑:“他叫黃益三,不叫大黃。”
這大黃怎麼聽怎麼跟個狗似的。
趙承衍撓撓腦袋,有點兒不解。
可能老是叫那兩個大李小李,黃益三的名字對他來說,有些不太好記得,他就自個兒叫成大黃了。
馮憐容跟他說道:“這蛐蛐兒你知道幹什麼的。”
“看。”趙承衍動一動草籠,“會跳的。”
那蟋蟀果然就在裏頭跳。
他眼睛也跟着轉來轉去。
馮憐容笑道:“這蛐蛐兒啊,晚上會蛐蛐蛐的叫呢,還有啊,好些人抓了它們,會把兩隻拿來一起打架。”
趙承衍聽得半懂不懂,但歪着小腦袋,很專注。
“打的時候,都會受傷的,很痛。”
“啊。”趙承衍痛是知道的,“它會痛?”
“是啊,而且關起來也不舒服,要是把小羊關起來,不讓小羊到處跑,小羊也不高興罷?”馮憐容問。
趙承衍想一想,點點頭。
“所以咱們把它放了,好不好?”馮憐容摸摸他腦袋,“到晚上,母妃陪你出去,咱們安安靜靜的就能聽到它們躲在草叢裏叫呢。”
趙承衍有些不捨的,他不太明白馮憐容的意思,不過蛐蛐兒會痛,好像也不好。
他道:“那放了。”
馮憐容很高興,兩個人一起出去。
結果在門口就遇到趙佑棠。
“爹爹。”趙承衍笑得裂開嘴撲上去,“爹爹,抱!”
趙佑棠說過會多抽時間過來,故而一個月總要來個三四回,他蹲下來,把趙承衍抱起來,笑道:“小羊又重了呀。”又看看馮憐容,“在跟母妃做什麼?”
趙承衍把草籠給他看:“放蛐蛐,母妃說它痛。”
趙佑棠挑了挑眉,看一眼馮憐容道:“只關着不會痛,要鬥蛐蛐了纔會痛,小羊要是喜歡,還是收着,不過要記得不能餓着它。”
這顯然跟馮憐容說的不一樣,趙承衍有些糊塗,看看自己的娘。
馮憐容不太高興,本來都要放了,他怎麼還要兒子養着呢,可她哪裏敢忤逆趙佑棠啊,只得道:“聽你爹爹的啊。”
趙佑棠把趙承衍放下來,笑道:“拿着去玩罷。”
趙承衍嗯一聲,提着草籠又去找黃益三了。
馮憐容這纔來見過趙佑棠。
“聽說你連着做噩夢?”他問。
馮憐容搖搖頭,勉強笑道:“不過是些稀奇古怪的夢,懷了孩子是這樣的,皇上不用擔心,妾身沒事。”
趙佑棠垂眸看着她,還說沒事,這臉都沒有上一胎懷的時候大,他伸手放在她肩膀上,柔聲道:“到底在怕什麼?朱太醫說孩子很好。”
馮憐容聽他這麼問,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可是她怎麼好說出來。
說自己擔心上一世的事情會發生,擔心他喜歡那個人,不再對自己那麼好了?
可明明,她連她到底在不在宮裏都不確定。
她沒有勇氣去正視這件事。
趙佑棠鮮少看她如此,沉默會兒道:“朕陪你去園子裏走走,難得今日空閒。”
馮憐容又露出笑意:“妾身想去魚樂池呢,聽說新養了幾對鴛鴦,還有些白鷺。”
“好。”趙佑棠都隨她,吩咐宮人拿些餵魚的吃食來。
趙承衍聽見,也要跟着去。
趙佑棠這會兒倒只想跟馮憐容兩個人,也讓她清靜一會兒,便叫黃益三領趙承衍去別處看魚。
生怕她路上摔着,他吩咐左右都看看好。
走得好一會兒,二人才到魚樂池。
馮憐容驚喜道:“真有鴛鴦呢,長得真好看!”
她站在硃紅色的欄杆前,眼睛目不轉睛的盯着水上悠閒遊動的鳥兒。
趙佑棠嘴角微彎。
剛纔見她還在不高興,這會兒又好了,他把魚食給她:“去喂。”
馮憐容拿了就往水裏撒。
水中立時一陣翻涌,好些魚兒都游出來搶食。
趙佑棠尋常不太出來,此時也頗爲放鬆,跟她一起看魚觀鳥,還給她講解:“這鴛鴦也就這時候能看,等冷一些,就要關起來,不然會被凍死。”
馮憐容吃驚:“看它們穿的挺厚啊!”
趙佑棠笑了:“你冬天還得添衣服呢,它們怎麼添。“
“那倒是。”馮憐容看着,忽然伸出手數了數,“有八隻呢,那就是四對了,幸好是雙數,不然另外一隻可可憐了。”
趙佑棠心想,她的心就是軟,剛纔不過是個蛐蛐兒,還讓兒子放了。
他手滑下來,握住她的:“原本就是成雙成對的放一起,哪有單隻的,養這種鳥兒就是圖個吉利。”
“說是這麼說,可這鴛鴦又不似人這般聰明,竟然也只認原先的伴兒,還是難得的。”馮憐容道,“人還做不到呢。”
她後知後覺,說完才覺突然心酸的厲害。
趙佑棠聽到這話,心頭也是一動,由不得側頭看了她一眼。
她並沒有在看他,面上似有憂傷,似有忍耐,又有幾分茫然。
他一時竟不知說什麼。
馮憐容擡手指着前方道:“皇上,那隻白鷺飛起來了,會不會就不回來了?”
“不會,這些鳥兒早有人馴養過,不然如何養,早就都飛走了。”
馮憐容鬆口氣:“幸好,不然下回沒得看呢。”
她抓着他的手搖了搖。
趙佑棠垂眸又看看她,卻見她恢復了正常,臉上笑眯眯的,一點沒有傷心的樣子,好像剛纔他看錯了一般。
兩人又觀賞了會兒纔回去。
馮憐容側頭笑道:“皇上也不用親自送妾身的,這麼多人呢。”
“朕送你還不好,走罷。”觀她今日種種反應,不知爲何,趙佑棠很擔心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叫他不安。
一行人沿着兩邊花木繁盛的小路回去。
走到途中,迎面碰到方嫣。
方嫣上去給趙佑棠行禮,又看了眼馮憐容,“貴妃就不必多禮了,本宮也是看今日天氣好,叫兩位貴人一起來賞花的。”說罷回頭道,“蘇貴人,陳貴人,你們來見過皇上。”
馮憐容心頭一震,往前望去。
只見蘇貴人踏着蓮步上來,渾身素雅,氣質高華,加之容貌亦出色,竟如天上明月般,叫人忍不住都朝她相看。
馮憐容的手不由自主握緊了,微微側頭去觀察趙佑棠。
他的面色仍是沉靜,可是目光卻有些許的變化,這與他平時裏看方嫣,看孫秀,看她都是不一樣的。
馮憐容的手一下子冰冷。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放心,我還是親媽,第二更五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