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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閨記事 - 第232節 偷聽字體大小: A+
     

    宋媽媽出去迎譚大夫人,宋盼兒就整了整鬢角,端坐等着譚家大夫人來。 壹?書?庫

    她的脣角噙了冷笑。

    宋盼兒在譚家都敢衝譚家大夫人發火,何況到了顧家?

    顧瑾之能猜到母親等會兒沒有好脾氣,就暗中給朱仲鈞使眼色,想兩人先出去。

    朱仲鈞置之不理。

    他就是來看情況的,豈會空手而歸?

    顧瑾之只好又輕咳。

    朱仲鈞回視她,目光帶着警示,讓她別吵。

    顧瑾之明白他的心思,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就索性上前拉了他的手,道:“走,咱們去瞧瞧南昌王妃去……”

    朱仲鈞不動。

    顧瑾之又用力拉。

    見他們倆行動有異,屋子裏服侍的海棠和慕青、念露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

    朱仲鈞想起自己素來聽顧瑾之的話,如今反駁她,有點不合情理,就找了個理由,道:“外頭曬……”

    到了八月十四,外頭的日頭雖然明媚,卻無熾熱,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衆人被他說得噗嗤一聲笑,連宋盼兒也笑了。

    宋盼兒知道女兒的心思,就笑着對他們道:“既然怕曬,就到暖閣裏玩會兒。瑥哥兒和珹哥兒怕是醒了……”

    宋盼兒都這樣說了,朱仲鈞不好再堅持,只得跟着顧瑾之去了暖閣。

    他牽着顧瑾之的手,暗暗使勁捏了捏。

    很不高興呢。

    顧瑾之也沒有哄他。

    她今天心情很差,可能是月經初潮的緣故。身上繫着月經帶,總不太舒服,感覺溼溼的,很重。

    也可能是譚家的事,讓她心煩意亂。

    她原本就荷爾蒙失控,加上譚家的事,情緒一落千丈。

    她沉默着,不言不語。

    朱仲鈞也有心事,就沒有惹她,任由她沉默不說話。

    兩人去了暖閣看小孩子。

    小十瑥哥兒已經會走路了。乳孃牽着他的手。任由他在屋子裏磕磕絆絆走來走去;小十一珹哥兒則在睡覺。

    顧瑾之沒情緒逗孩子,便坐在一旁。

    朱仲鈞想去牽小十的手,扶他走路。

    小十卻躲到了乳孃身後。

    乳孃有點尷尬,乾笑着對朱仲鈞道:“王爺。瑥哥兒他怕生……”

    朱仲鈞笑笑。不以爲意。

    其實乳孃這話。反而讓他有點傷感。他整日在顧家,顧家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卻都將他當成外人。

    他只有顧瑾之……

    他坐到了顧瑾之身邊。丫鬟端了茶給他,他就接在手裏,慢慢喝着,不再說話。

    乳孃頓時忐忑不安,不知是否惹了他。見屋子裏沉默得駭人,乳孃想抱瑥哥兒出去。

    瑥哥兒卻不想,他忸怩着身子,非要顧瑾之抱。

    如此鮮明的對比,讓朱仲鈞心裏的失落倏然擴大。

    顧瑾之則沒有留意他的臉色,強打起精神,抱了瑥哥兒。

    瑥哥兒沉手,她身上又不太舒服,抱着有點吃力。

    可她仍是很用力抱着孩子,笑着問瑥哥兒:“咱們出去玩?”然後就將瑥哥兒放下,牽着他的手,去了院子裏。

    朱仲鈞也出來,站在屋檐下看。

    今日的陽光很好,溫暖照在人身上。

    院子裏種滿了花草。

    這個時節,桂花綻放,清香細蕊落了滿地,似在地面鋪上了錦緞般絢麗;桂花樹影斜疏,半攏在一株秋海棠上。

    秋海棠穠豔的花瓣,映襯在翠綠中,格外醒目。

    瑥哥兒一個勁往樹影底下走。

    他穿着繡花虎頭鞋,蔥綠色的褲子,大紅的錦緞褂子,長得結實,虎頭虎腦的,讓人感覺這孩子將來很憨厚。

    顧瑾之牽着他,隨着他到處走。一旦要撞到樹,就一把將他抱起來。她臉上的鬱結減緩,換上了輕盈的笑。

    這種寵溺的笑容十分熟悉。

    朱仲鈞想起前世的時候,偶然週末將文件搬回家,他在二樓書房工作,聽到樓下草坪上顧瑾之和榕南的笑聲。

    他就會藉口累了,站在陽臺上看一會兒。

    顧瑾之陪着孩子,在草地上打滾,有時候拿着書給孩子念,有時候就是毫無意義的玩鬧。

    陽光普照在他們身上,將顧瑾之周身籠上了白色的光,五官變得很模糊,有點看不清楚。

    可是陽光的味道、她的笑聲,朱仲鈞一直記得。那時候沒什麼幸福的感覺,只感覺很舒服。

    他的妻兒便在樓下,他工作也很有勁,心裏格外的踏實。

    和顧瑾之鬧翻了之後,他們雖然還住在一起,還是夫妻,卻早已無夫妻之實。朱仲鈞堅持了幾年,顧瑾之特別的固執,她不能原諒朱仲鈞。

    那時候朱仲鈞泄氣的想,她大概從來就沒喜歡過他。於是,他從那個家裏搬了出去。

    後來的二十多年,他常有回去,有時候是因爲家事,有時候是因爲公事,卻沒有留宿。

    等顧瑾之死後,他才搬了回去。

    那時候他已經不像年輕的時候那麼忙碌了。

    閒的時候比年輕的時候多,他經常在書房辦公。有時候下午天氣好,他也會叫祕書搬了椅子,坐在陽臺上喝茶看書。

    他總能聽到顧瑾之的笑聲,也隱約能看到草坪上她和榕南嬉笑的身影。

    年紀越大,他就越想念顧瑾之,有時候甚至徹夜的夢見她。這大概是他來到這裏,成爲廬陽王的原因吧?

    他到了老年最後悔的,就是年輕的時候自以爲愛她,偏偏沒有將她視若珍寶……

    年輕的時候,愛的東西太多了。顧瑾之只是其中之一。

    可等到了老的時候才發現,年輕時愛的那些東西都得到過了,除了顧瑾之的心。

    屋檐下的雀兒被什麼驚了,撲棱着翅膀,撞到了籠子上,一陣輕微的響動,將朱仲鈞的思維拉了回來。

    眼前仍是年幼的顧瑾之,帶着她的弟弟在玩。

    放佛前世的滄桑落寞,都只是個噩夢。

    朱仲鈞倏然笑了笑,心裏的那點失落也消失了。

    他又想到正屋東次間。宋盼兒正在會客。而檐下只有兩個小丫鬟坐在石磯上翻繩玩。

    他裝作不經意,挪了挪腳,就挪到了東次間的窗下。

    窗下正好有株秋海棠,他便將一朵花摘下來。在手裏撕着玩。丫鬟注意到了他。卻不敢出聲趕他走。

    朱仲鈞豎起耳朵。聽裏面說話。

    隱約聽到了宋盼兒的聲音。

    宋盼兒情緒有點激動,聲音壓抑不住,就拔高了些:“……我家姐兒才幾歲?滿打滿算。到今日才十三歲整!那麼大的小姑娘,抱着她的腿叫姨娘,怎麼叫得出口?你們家的姨娘那麼年幼啊?”

    另一個女人的聲音,有點老,陪着笑意:“老大房裏的程姨娘,半年前纔去的。鈺姐兒是程姨娘生的,老大媳婦也去了兩年,房裏一直沒有添人,那孩子就是程姨娘養着,母女情深……那麼小的孩子,陡然沒了娘……”

    打起了感情牌。

    宋盼兒便冷笑:“照這麼說,反而是我們的不是,去惹了你們家姑娘傷心?”

    譚大夫人估計沒想到宋盼兒這麼不講理,有點惱了,沉默了下,才道:“您這麼說話,叫我不知該接什麼了……豈會如此想呢?孩子沒了娘,一時難以接受,錯認了人,是我們管束不嚴,還請您和七小姐多擔待。”

    她的聲音到了最後,也有點強勢。

    譚家是家大業大,在京裏是第一豪門。

    主持中饋的大夫人,就是代表整個譚家。

    她的大女兒曾經是皇后,她的二女兒是宮裏地位最尊貴的貴妃,她的外甥是長皇子,將來的皇帝……

    她算是這滿京城最有權勢的夫人了吧?

    她能出面,主動上門解釋,是看着顧瑾之將來是太后的兒媳婦,不想撕破臉。

    正常來說,宋盼兒應該識擡舉,感激涕零纔對。

    可宋盼兒沒有,反而是態度強悍,絲毫沒有順勢原諒譚家的意思,這叫譚大夫人有些不快。

    沒眼色。

    這是她對宋盼兒的評價。

    又想到宋盼兒是從延陵府鄉下地方來的,可能不知道譚家在京裏的地位,又仗着女兒在太后跟前受寵,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才如此狂妄的,譚大夫人心頭的不快又壓了下去。

    她笑着繼續道:“……聽到鈺姐兒喊姨娘的人,我們都有叮囑,這件事不會傳出去。再者,您也說了,七小姐纔多大啊?半大的孩子罷了。就算旁人說了什麼閒話,誰又信呢?”

    “因爲閒話不可信,所以說說無所謂,可是的?”宋盼兒冷哼,“大夫人不知道衆口鑠金這話?人心不可測,將來有什麼髒水潑到我家姐兒頭上,你們家能擔待嗎?”

    譚大夫人又是沉默。

    她估計快要被宋盼兒氣死了。

    宋盼兒就是不肯說句軟和的話。

    朱仲鈞站在窗外聽着,不由笑了笑。

    顧瑾之的這位母親,強勢過人,半點虧也不肯讓顧瑾之吃。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譚大夫人的笑容越來越勉強,甚至有點皮笑肉不笑,“孩子童言無知,如今已經闖了禍,該怎麼辦,您也給我指條明路。”

    朱仲鈞站在窗外,正聽得認真。

    瑥哥兒卻徑直往他這裏來了。

    顧瑾之連忙扶孩子,兩人還是撞到了海棠樹上,枝葉一陣亂響。

    宋盼兒在裏頭聽到了,心裏一驚,暗想是誰在偷聽,就趁機大怒道:“誰在外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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