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鑼打鼓,煙燻連天,吵吵鬧鬧的拜蝗神儀式終於宣告了結束。
不僅僅縣令和官府要禱告叩拜蝗神獻上祭品,城中的百姓更是家家戶戶都上供。
草扎的蝗神法駕之上,堆積滿了各種貢品,又被那些光着膀子,腰上扎着紅帶的壯漢推了回去。
站在街角看了半天的道人也大概弄清楚了這些是什麼人,他們都是一個叫做安樂寺的人,正是那個名爲二通法師的灰衣短髮男子,向縣令提出祭祀蝗神的。
起先山霞縣祭拜蝗神的人並不多,但是隨着蝗災氾濫,而山霞縣卻平安無事的時候,就不一樣了。
不僅僅縣城之中人人都成了信衆,縣城之外鄉村之中也頻頻祭祀蝗神,安樂寺下去的弟子更是權勢大得不可想象。
甚至靈州其他各郡縣官府都來拜訪這位二通法師,也準備開始祭拜蝗神,其隱隱有將勢力擴展到整個靈州的趨勢。
大道之上聚集的人羣也慢慢散去,道人牽着驢行走在巷子裏,遠遠看到了門可羅雀差不多關門的客棧後,才停下了腳步。
空塵子思慮了一下,敲了敲腰上的玉佩。
“雲君也出來吧。”玉佩華爲一團雲霞之氣,幾經變幻,化爲了一張臉。
雲君飄來飄去,深深的修了一口空氣之中的香氣:“啊!這就是自由的芬芳。”
“老爺又有任務派下了?”驢大將軍上前,最懂得老爺心思的問道。
道人點了點頭。
“驢大將軍和雲君協同,去查一下這些人。”
“以驢大將軍爲首,辦得好的話,回來老爺就留半壇大俠醉給你。”
驢大將軍立刻提起了精神:“老爺您放心,保證辦得妥妥的。”
道人向街上走去,轉角沒了身影。
驢大將軍立刻扭過頭來,昂着驢腦袋看着雲君,得意到天上去了:“聽到沒有?我驢大將軍纔是最受老爺寵信的護法,老爺都說了,一切聽從我的安排。”
“小小云君還不聽我號令,載着驢大將軍,速速追蹤剛剛那幫竟敢當着空塵大仙面供奉邪神的奸逆之徒。”
頗有拿着雞毛當令箭的感覺。
“蹄子擦乾淨了沒?你這懶驢看上去髒得很!”雲君嫌棄的看了驢大將軍一眼。
“本驢大將軍乾淨得很。”驢大將軍一下子炸毛了。
“擦乾淨了還得噴兩口火燒一下,去去病氣。”
“滾,要燒本驢大將軍也先把你這妖雲給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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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盛大的祭祀,賺得盆滿鉢滿,安樂寺的衆多弟子將蝗神法駕擡進廟門一關,一個個面帶紅潤,相視大笑。
“看什麼?將東西都搬到庫房裏去,趕緊的。”二通法師一聲呵斥,立刻讓衆人再次動了起來,
安樂寺是山霞縣內一座不算大的寺廟,不過裏面祭祀的不是佛陀菩薩,而是一個名爲安樂神的怪異神祇。
這是上去是一個怒目金剛一樣的神祇,一隻手持着一件黑幡法寶,另一隻手抓着一隻鎖鏈垂入大地,座下則是一隻巨大的蝗蟲。
根據安樂寺弟子的說法,這便是被封印着的旱神、蝗神、瘟神,每當人間有罪孽誕生,安樂神便會放出這被封印的三個惡神,肆掠人間大地,清洗衆生罪孽污穢。
二通法師來到這神祇之前拜過之後,走到外面的院子,問起了幾個指揮着搬東西到庫房的弟子:“你們五通師兄還沒有傳消息回來嗎?”
衆人紛紛搖頭。
二通法師奇怪:“怎麼回事?難道出什麼意外了?”
一股煙氣突然從大殿傳了出來,這幾個安樂寺主事之人一同看了過去,就聽到了大殿內的動靜。
幾個負責照看香火的弟子立刻驚慌的衝了出來,看到了二通法師就激動的大喊。
“動了動了!
“二師叔,安樂神動了!”
“沒錯!動了”
二通法師先是一愣,然後訓斥道:“胡扯,安樂神怎麼會動?”
幾個弟子立刻糾正用語說道:“不對,是安樂神的神像動了,神像剛剛動了。”
“真的。”二通法師和幾個師兄弟相互看了一眼,然後立刻朝着大殿之內衝去。
外面正在忙活的衆多弟子也忍不住了,一起跟着進了大殿之內。
沒想到剛剛進了大殿,門窗無風自動。
“框鐺!”一聲響之後,所有門窗同時合上。
大殿之內煙霧瀰漫,從那神像之下不斷朝着周圍擴散,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煙霧之中走出一般。
衆人立刻擡頭看向那安樂神的神像。
就看見那神像之上,套着一層雲霧,臉龐看不清,只能夠看到光影閃爍。
仔細一看,目光和臉龐好像在動,朝着下面看了下來。
安樂寺諸弟子頓時將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此刻,一股怪異帶着點壓着嗓子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安樂神降臨!”
“爾等還不速速跪下。”
“跪下……”
“下……”
迴音在大殿之內不斷傳遞,猶如魔音貫耳,震得所有人精神恍惚。
那煙霧傳遞過來,衆人吸入口鼻後,更是覺得天暈地旋,腦袋一片懵。
眼前那安樂神變得真實不已,再也沒有了絲毫懷疑。
“真的是安樂神!”
“神祇降臨了!”
“跪下!跪下!都跪下!”
輕煙之中,安樂神在此開口:“爾等爲何假借吾名,在這山霞縣傳教又意欲何爲?”
這個時候,二通法師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了,但是那煙氣吸入腦中,就感覺全身無力,腦袋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其勉強醒轉過來,指着上面的安樂神像:“不對,師傅都還沒有成功,哪裏來的安樂神?你到底是誰……”
聲音在此一聲呵斥,將二通法師的意志擊散:“本座就是安樂神,還不速速招來。”
二通法師跪在地上,眼睛徹底失去了焦距:“是師傅,師傅派我們下山傳道的。”
“大師兄和師傅留在山上修行,我在山霞縣傳道,三通四通負責散播蝗災,五通則前往外地籌募銀兩和糧食。”
躲在神像後面的驢大將軍頓時眼睛一亮,這蝗災竟然是這些傢伙散播出去的?
這下又立大功了,半壇酒怎麼夠,我要一整壇。
不對!要十壇,再加一桌上好的席面。
驢大將軍接着問道:“你們爲何要散播蝗災,有什麼目的?師傅又是誰?”
二通法師恍恍惚惚,完全沒有了自我,驢大將軍問他什麼,他就答什麼:“師傅名叫三災散人,我們五個弟子就叫做五通。”
“起了旱災之前,我們師徒在安樂山上一間破廟之中修行,師傅總說門中有一門密法,卻未逢天時,不能修行。”
“靈州起了旱災之後,師傅大喜,說天賜良機,沒過幾天,便拿出了幾個黑色罐子,說是這叫蝗災罐,只要找到合適之處,便能夠釋放出蝗災。”
“以靈州大地的萬物靈韻供養蝗神,蝗神子嗣肆掠大地,師傅藉此修行密法,然後帶着我們一同長生不老。”
“三師弟四師弟拿着蝗災罐四處散播蝗災,我則負責傳教,利用控制蝗災的能力擴張信徒控制整個靈州,五師弟則前往靈州之外,負責籌募錢糧,以備將來……”
隨着二通法師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慢慢說了出來,大殿之內的煙氣也越來越大,就和起火了一樣。
“哈哈哈哈哈!”
“桀桀桀桀桀桀!”
而下面的衆多安樂寺弟子,一個個變得傻里傻氣的,甚至開始怪笑,流口水。
“咳咳!”驢將軍都嗆得從蝗神像後面跳了下來,薰得眼睛流淚,直看着包裹在安樂神像之上的雲君。
“怎麼這麼大的煙?這毒神香你到底放了多少?”
雲君席捲而起,重新恢復本來面貌,飄在半空之中。
這煙霧沒有讓他覺得不適,反而覺得頗爲自在:“筒子我裝滿了,剛剛好,一點不多一點不少,我填得平平整整,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完美之處。”
“你難道不覺得這煙霧繚繞的景色很美嗎?”
雲君自我陶醉,穿梭在煙霧和樑柱之中。
驢大將軍瞪着眼睛:“你這個敗家子,燒了一筒?指頭大小就可以將這些人薰成傻子了,那是足夠毒翻一千人的量……”
“反正也不是什麼好人,正好爲民除害。”雲君可不在乎什麼珍貴不珍貴。
“我呸,這都是銀子啊!那癩蛤蟆都給我燒死了,這東西現在是用一點少一點了。”勤儉持家的驢將軍痛心疾首。
“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去還復來。”雲君又要開始吟詩了。
驢將軍黑着臉直接下去,直接對着這徹底傻了的二通法師一蹄子下去。
將其藏起來的黑罐咬在了嘴巴里面,一躍而起,跟隨着雲君穿過大殿上面的天窗,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