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一時間，鄒輝背後發涼，冷汗直流，望着王座上笑意漸濃的李雲逸半天不好說出一句話來。
他不敢說。
當然是怕得罪人。
只是正在這時。
“鄒輝將軍何必要想這麼久，莫非名單很多？”
“王爺日理萬機，你可不要讓他等太久啊。”
一旁傳來風無塵的聲音，鄒輝心頭一震，驀地驚醒。
風無塵只是在提醒這個麼？
不！
他是在提醒，自己應該站在哪一邊！
是李雲逸，還是羣臣？
這個選擇題，對於鄒輝來說可就簡單的很了，立刻單膝跪地，當即就要把這幾日找他的那些人說出來。
“回稟王爺，最近……”
可是，還不等他把話說完。
“名單，我不需要。”
李雲逸清朗的聲音在大殿響起，就連風無塵也是一陣驚訝，他原本以爲李雲逸要拿這些人開刀呢，可是現在……
正詫異之時。
“商道，可以開。”
“不僅如此，連官道也可以開放，供他們所用。”
李雲逸直爽闊綽地話語，讓鄒輝風無塵目瞪口呆，但很快，鄒輝精神一振醒來。
“王爺的意思是……讓他們交過路費？”
此話一出，就連鄒輝自己都是一愣。
過路費……
我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
這和山賊強盜的做法有什麼區別？
完了完了，我被李雲逸影響了！
鄒輝緊閉嘴巴，不敢再說話，卻沒看到，王座上的李雲逸望向他的眼瞳亮起。
“你這注意確實不錯。”
“但以當今的局勢，這點錢財對我南楚局勢用處不大，杯水車薪，沒有必要。”
沒必要？
那李雲逸想幹什麼？
鄒輝驚訝，不由擡起頭來，只聽李雲逸的聲音傳來。
“傳我王令。”
“從今開始，商道官道重新開啓，各大商會可自由走動，只要在王朝監管之下，皆可行商。”
“但有個條件，無論是何商品，東西南北售賣，都不得超過原價一成，以穩住民心。”
售賣？
價格不能超過本價的一成？
這是什麼鬼？
這也能做生意？
鄒輝風無塵聞言驚駭，哪怕他們對於行商這種事本來就不熟悉，但也知道，一本三利的說法。
沒有足夠的利益，誰還會真的去行商？
一成利益……
這是做慈善麼？
“殿下，這……”
“如此打壓價格，他們豈會樂意？”
鄒輝有點着急了，因爲從李雲逸這王令中他聽出來的巨大的不妥。
這時，李雲逸神祕一笑，道:“會做。”
“事實上，他們不僅會做，即使是沒有利益，我命他們以原價售賣，他們也會爭先恐後的參與進來。”
這……
真的？
見李雲逸說的如此篤定，鄒輝風無塵對視一眼，看到彼此心中的驚訝和意外。
“敢問殿下，爲何確定如此？”
這次是風無塵問的，他對李雲逸的自信也相當不信。
李雲逸輕輕一笑，沒有生氣，道:“因爲你們不是商人。”
“你們只知道，商人唯利可圖，沒有豐厚的利益不會出手，但以你們的層次，看到的只是最頂尖的商人。”
“他們在這一行業幾乎已成壟斷，自然擁有他人無可比擬的價格優勢。但更多的小商小販，他們了沒有這個能耐，對他們而言，追求的是薄利多銷。”
“他們必然樂於參與其中。”
普通商販？
鄒輝聞言眉頭輕蹙。
“王爺所言極是，這道王令一道下達，對普通商販確有好處，但對於那些壟斷商會，他們……”
鄒輝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相當清楚了。
壟斷商會纔是大頭，是整個南楚的財神！
即便李雲逸想借此機會盤活整個南楚的商業，也不能不顧龍頭上的他們吧？
李雲逸輕輕一笑，道:“別急。”
“我當然知道這會讓他們不滿，但他們，也不會如你想象中的那麼反應強烈。”
“行商一道，重點無非一個利字。但在其下，你也要思考他們壟斷一個產業的成本。”
“據我所知，我朝有位大人，是商賈出身，做的應該是江南冬蔗的生意吧？”
“我南楚戰亂，他的蔗田無法運至各地，還能售賣？只怕再過一個月，就要爛在地裏了吧。再加上他欲要壟斷，家裏良田數萬畝，長工無數，莫非他想驅散偌大家業不成？”
“你說本王若是開啓商道，他會不會感激涕零？”
鄒輝聞言身體一震。事實上，當李雲逸說起江南冬蔗的時候，他就已經驚呆了。
因爲這幾日找他求開商道最頻繁的，就是這位大臣！
驅散長工？
家業不要了？
所以，只要商道一天不開，他就得供着這些人，等南楚環境回暖，每天都是龐大的支出。而如果商道一開……
他肯定會參與進來！
哪怕只是本錢，也比爛在地裏強啊！
更何況，低價售賣，更能積攢人氣，爲以後的生意擴張鋪平道路。
但這樣一來……也有個新的問題。
“物價低廉，想要再擡起來可就難了，萬民可不會因此買賬。”
鄒輝提出的都是最基礎的問題，也確實是事實。
李雲逸聞言，笑道。
“這個不難。”
“只要傳下軍令，告知天下，戰亂物價低廉，是我南楚皇室在託底，就夠了。”
皇家託底？
李雲逸此言一出，鄒輝風無塵怪異地看了過去，滿滿都是懷疑。
託底？
南楚國庫什麼樣子大家都清楚，託底……真的能託的了麼？
您老這是想空手套白狼吧？
用王朝壓力，轉壓各大商會，逼迫他們從犯，把牙齒敲碎了往肚子裏面吞！
李雲逸一揚眉，道:“你們這麼看我做什麼？”
“以爲我會食言？”
“當然不會。但是，我南楚也沒有真金白銀給他們，就直接兌換成民間功績點吧。”
“凡是在戰時行商者，根據銷售賬目明細，可兌換相應民間功績點。憑此功績點，可提前進入我南楚各地任職，以點數爲論，一年只有百人。”
民間功績點？
不！
這是賣官啊！
風無塵鄒輝聞言心神一震，駭然大驚，萬萬沒想到，後者竟然會出了這麼個主意。
它奏效麼？
肯定奏效！
畢竟天下人誰不知道，商不如官？
可這樣一來，這樣提拔起來的官員。還有什麼用？
他們真的會治理地方，整頓一方麼？
“王爺，不可！”
鄒輝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當即提出質疑。因爲他想到了一旦這種事變成現實，整個南楚的國運將會混亂到何等程度。
國運縹緲，社稷不穩！
可是，就在這時。
“我覺得，王爺此舉英明絕倫，確實可以一試。”
出乎鄒輝意料之外，這次打斷他的，竟然是風無塵。面對他驚愕的注視，風無塵臉色平靜，道:“我南劍宗也經常做這種事。”
“有些商賈后人妄圖入門得一門絕學。或沾染我南劍宗氣運，我南劍宗從不拒絕，只要錢財足夠，皆可入門。”
“這份錢財，可供我南劍宗日常所需。他們也得了機緣，兩不相欠，豈不最好？”
鄒輝眼瞳一瞪。
“但你不怕他們在南劍宗胡作非爲……”
話一出口，鄒輝意識到自己說的不對。南劍宗有諸多宗師坐鎮誰敢爲非作歹？
“他們出門之後……”
鄒輝改變了話音，但風無塵立刻打斷。
“出了我南劍宗山門，他們就不是我南劍宗弟子，管他洪水滔天？”
“只要在我南劍宗之內，他們還不是任由我等拿捏？”
我等拿捏！
鄒輝精神一振，意識到風無塵字裏行間的深意，眼瞳一怔。
“可是，這……”
他還是不認爲這是個好辦法，但卻沒有任何理由反駁。
李雲逸看到這一幕，笑了。
“鄒首座莫急。”
“記住，這間房子裏的人，纔是擬定規則的。只要規矩森嚴，不會出什麼亂子。”
“我也知道鄒卿的擔心，無非是天下風評而已。但如今情形，我南楚戰局未明，國運縹緲，還需要擔心天下風評這種虛無的東西麼？”
“爲君者，當心懷天下。若是他們有意見，就衝着我李雲逸來就是了。”
爲君者，心懷天下！
心繫萬民！
鄒輝聞言精神一振，訝然望向李雲逸，只感覺其背後放光，忍不住心情激盪，跪倒在地。
“王爺仁慈！”
“鄒輝替天下萬民叩謝王爺仁心！”
這時，李雲逸才輕輕一笑，道:“行了，這些虛禮就不必了，如撰寫王令，宣佈下去吧。”
鄒輝立刻起身，當即就要去做，可就在他轉身之時，聽到李雲逸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記得再加一句，這所謂民間功績點，可以交易。”
鄒輝身體一震，訝然望向李雲逸，但這一次，他再也沒說什麼，拱手離去。
一旁，風無塵同樣面露欽佩。
“王爺取財有道，老夫佩服！”
“這樣一來，只怕他們會爲這區區一百個名額爭破頭，萬民也會因此受益吧！”
萬民受益？
李雲逸輕輕一笑，沒有再說。
不錯。
最後一番話的確是他的肺腑之言，但絕對不只是爲了天下萬民那麼簡單。
更是爲了信仰之力！
邊關太小。
他要把國運探查，遍及整個南楚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