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譚錦兒打來電話，詢問喜兒的家長會。

她開了視頻，和張嘆聊了兩句，話沒說完，張嘆哭笑不得，把手機給了守在一旁眼巴巴的譚喜兒小朋友。

要是不第一時間把手機給喜兒，張嘆會覺得，自己搶了她旳姐姐。

雖然他沒有，但是喜兒給他的感覺就是。

譚喜兒小朋友捧着手機，和姐姐聊天，巴拉巴拉說着今天家長會上的事情，自豪地說她今天認識了很多小盆友的媽媽，這些媽媽真溫柔吖，hiahia……

譚錦兒在電話那頭讓她把手機放遠一點，不然看到的全是她的嘴巴和鼻子。

這句話戳中了譚喜兒小朋友的笑點，讓她笑的停不下來，嗷嗚嗷嗚，張開小嘴巴，嚇唬那頭的姐姐。

小白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也在時不時哈哈傻笑。

張嘆出門，來到二樓，見到黃姨的辦公室沒有關門，裏面亮着燈。

他走進一看，黃姨正在伏案做事。

「張嘆來啦。」黃姨聽到動靜，抬起頭招呼他。

「黃姨吃飯了嗎？」張嘆坐在辦公桌前的一張椅子上。

「吃過了。」黃姨摘下老花眼鏡說，「喏，在算今年的賬本，剛出結果。」

張嘆瞄了一眼辦公桌上的厚厚一本賬本。黃姨推給他，讓他看看。

張嘆拿在手裏，隨意翻看，賬本上記錄的是小紅馬學園每天的開銷花費。

「算來算去，今年一年，學園還是虧了。」黃姨愧疚道。

「這跟你沒關係，我們早就知道，開辦小紅馬學園，就不可能盈利，當是公益學園吧，這麼一想的話，就不會介意了。」

「公益是公益，但公益也要健康可持續，如果一直這樣虧本經營，說明我們的模式有問題，也說明，我的能力有限。」

「怎麼說到你身上去了，這和你的能力沒有半點關係，相反，如果沒有你主持，學園根本開辦不下去，這麼多無依靠的小朋友就沒有這個地方。」

根據黃姨的估算，小紅馬學園今年一年，大概虧損了15萬左右。

張嘆聽到這個數字，心裏沒有多少波瀾，15萬對他來說，真的不算什麼，但是這15萬，卻能讓浦江城裏的許多孩子有個避風港。

虧損的，比起得到的，差了太多。

所以這是一筆好買賣。

至於說小紅馬實現盈虧平衡，能做到當然好，做不到也沒有關係。

張嘆不打算提高費用，現在這樣挺好。

他從辦公室出來，來到一樓教室，看到許多小朋友在玩。

嘟嘟的身影也在其中穿梭，她抱着一個布娃娃從張嘆身邊跑過去。

「榴榴，榴榴——快看看我們的寶寶。」

「哈哈，寶寶怎麼了？」

「你別笑鴨，寶寶生病了。」

「好傢夥，我給寶寶打一針，一會兒就好啦。」

說着，榴榴打開早已準備的急救箱，從裏面拿出一支大的嚇人的大頭針，對着布娃娃的屁股就扎了下去，同時哄娃娃說不哭咯不哭咯，一會兒就好咯。

原來是在過家家，給布娃娃看病。

打了針，嘟嘟說寶寶果然好了很多，抱着布娃娃回去，經過張嘆腳邊時，抬頭看了他一眼，哈了一聲，算是打了招呼。

張嘆明白其中的潛台詞，大意是，哈，忙着呢，沒空和你說話哦。

嘟嘟抱着娃娃回去，交給了另外一個小朋友。

張嘆認識，就是昨天在喜兒家長會上見到的那個叫秀秀的小姑娘。

秀秀欣喜地抱着布娃娃，興高采烈地去聽程程講故事。

小柳老師這時候來到張嘆身邊，見他在觀察秀秀，就說道：「那是秀秀，來學園有三個多月了，她今晚過後就要走。」

「啊？」張嘆驚訝問道，「今晚過後就走？去哪裏？回老家嗎？」

小柳老師點頭道：「聽她爸爸說，是要回家。幼兒園這個學期差不多結束了，她和爸爸要回老家過年。」

「還會回來嗎？」

「不知道。」

張嘆默然，昨天見到秀秀爸爸時，他就看出來了，秀秀爸爸應該是在這邊打工的，穿着很儉樸。

像他這種打工人，今年在浦江，明年可能就去了堔城，說不準的，哪裏有機會就去哪裏，漂泊不定。

就像是曾經的馬蘭花和白建平，他們走了那麼多地方，浦江只是他們眾多旅途中的其中一站而已。要不是遇到他，他們沒準早帶着小白離開了，不知又將去哪裏。

像秀秀這種來了又走的小孩子，小紅馬太多了。

張嘆在院子裏散步，到工作室溜達了一圈，出來又和老李閑聊一陣，才回到家裏。

小白和喜兒已經下樓，和小夥伴們玩耍去了。

張嘆坐到書房裏，在電腦前做事，時間慢慢流逝，夜深人靜中，他忽然聽到院子裏傳來隱隱約約的哭聲。

他停下敲打鍵盤的動作，凝神細聽，果然是有哭聲，而且像是喜兒的。

他看了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半。

他起身，先是到陽台上往下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喜兒在院子裏哭，周圍圍了好些小朋友，還有幾位小老師。

他還在其中看到了秀秀的爸爸。

張嘆下樓，喜兒正抱着秀秀哭。

周圍的人都在勸她放手，讓秀秀回家，但是喜兒捨不得撒手。

秀秀也抱着喜兒，秀秀爸爸站在一旁，拎着一個行李包，腳邊放了一個巨大的包裝袋，袋口的拉鏈似乎壞了，露出裏面的一床被子，被子上有小兔子的卡通圖案。他安靜地站在一旁，讓秀秀和喜兒等小夥伴們告別。

兩個小不點緊緊抱在一起。

她們不僅在小紅馬是好朋友，在幼兒園，她們也是好朋友，每天見面的時間，比見她們的親人都多。

在大人眼裏，三個月時間十分短暫，眨眼就過去了。

三個月時間能幹什麼呢？更別說和一個陌生人成為知心的好朋友。

人心太難測了。

但是，對小孩子而言，在她們短短的人生中，三個月時間可以很長很長，足夠她們成為彼此交心的好朋友。

大人們都沒有上前勸，可能在張嘆來之前，已經勸過了，沒有用。

小白上前兩步，摸摸喜兒的小腦袋，又摸摸秀秀的小腦袋，把兩小隻都抱在懷裏。

雖然她和秀秀接觸有限，並不熟悉，但是每個小朋友要離開小紅馬時，她都會很難過。

這時，嘟嘟從教室里沖了出來，從人群中鑽了進去，懷裏抱着一個布娃娃，拍了拍和喜兒抱在一起的秀秀，把布娃娃送給她，焦急地說：「*%%￥#%……」

張嘆認出了，這隻布娃娃就是之前他看到的那隻，嘟嘟玩過家家時抱着的，在榴榴那裏看了病，打了針，再由秀秀抱着去聽了程程講故事。

嘟嘟急的口吐嬰語，雖然大家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麼，但是大家都能看懂，她是要把這隻布娃娃送給秀秀。

秀秀緊緊抱着布娃娃，小聲說了聲謝謝你嘟嘟。

嘟嘟哇的一聲，仰天哭了出來，抱着秀秀淚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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