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帕羅蒂先生。有人說你現在帶隊取得的成就都是建立在布約恩·漢特切克為你打造的基礎上，從這個角度來說，漢特切克對球隊現在的成績也是有貢獻的。請問你對此是什麼看法？」

  聽到電視上這個記者所提出來的問題，藍白慕尼黑的助理教練米歇爾·斯塔德忍不住了：「這是惡意挖坑！」

  就在他身邊的漢特切克卻沒有說話，而只是雙手抱臂，繼續看新聞。

  在新聞中，馬德裏海盜現任主教練埃托雷·帕羅蒂，那個微胖的義大利人臉上帶著微笑說道：

  「確實是如此。當我接手海盜的時候，這支球隊還帶著非常濃重的漢特切克的風格，我認為這是好事，因為這降低了我接手球隊的難度。在漢特切克的率領下，馬德裏海盜已經變成了一支極具戰鬥力的球隊。我不需要做太多工作，就能讓球隊駛入快車道……這是無數教練夢寐以求的事情，而我輕輕鬆鬆就擁有了……」

  說到這裡，他還攤手聳肩笑了一下，似乎挺得意的。

  「所以我執教球隊的第一個賽季就拿到了歐聯杯冠軍，我幾乎沒對球隊的戰術和人員框架做什麼太大的調整。事實上，直到現在，我也還是延續了漢特切克當初留在球隊裡的某些東西……比如眾所周知，我們球隊有兩幅面孔……」

  他伸出兩個手指頭，看起來就像是在比「V」。

  「我已經不止一次說過，我非常感謝布約恩·漢特切克先生在我之前為這支球隊所做的一切。如果沒有他，那麼我的工作將會艱難無數倍。沒有他，馬德裏海盜也不會那麼快重回正軌。他是把球隊從懸崖邊上拉回來的關鍵人物，不僅是我，每一個馬德裏海盜的球迷都會對他充滿感激之情。我相信後天的海盜公園球場，當他亮相的時候，現場一定會充滿了掌聲。」

  在帕羅蒂說完之後，採訪現場也響起掌聲。

  顯然是不少記者都為帕羅蒂胸懷所折服。

  「真不愧是『好人』。」斯塔德感慨道，「面對這種惡意挑釁的問題，竟然還能微笑著回答。反正我自認沒有他這樣的忍耐力。但是，布約恩，我不認為那個記者是在幫你說話，我更願意認為他是在惡意抹黑你的形象。我們都知道，你其實不是那個很在意老東家會怎麼評價看待你的人，你也從未要求別人尊重或者承認你對海盜的貢獻……」

  「你說得對，米歇爾。」之前一直沒吭聲的漢特切克突然說話打斷了斯塔德，「我不是那樣的人，但我不介意讓他們以為我是那樣的人。」

  斯塔德愣愣地看著他，一時間沒明白他在說什麼：「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想讓他們以為我還依然是這支球隊的『教父』。」

  斯塔德眨了眨眼睛，還是沒反應過來。

  漢特切克看他這樣子，就只好耐心解釋道：「米歇爾，你認為帕羅蒂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正如他的綽號那樣，是個『好人』。他脾氣很好，無論是對俱樂部管理層，還是對球員，都能和諧相處，從沒聽說過他和誰發生過矛盾……」斯塔德說道。「甚至，有些時候他還顯得會有些軟弱……你看面對媒體這樣的挑釁，他都還依然順著對方的話說這麼多。以至於我都以為他是真的這麼尊敬你了……」

  「也許他就是這麼尊敬我。」漢特切克說道。「簡單來說，雖然總有人說他帶隊拿到歐聯杯冠軍和聯賽冠軍，是因為繼承了我的東西。但我們都很清楚，他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主教練，對不對？只不過在執教海盜之前，他的名氣並不大而已。」

  斯塔德點頭：「確實。沒什麼名氣，卻很有能力。尤其是戰術方面的能力，要比很多人以為的強。」

  漢特切克很高興自己的搭檔能夠指出這點，他點頭道：「是的。大家都認為帕羅蒂的優點是善於搞好人際關係，似乎團結更衣室就是他最大的長處。但卻因此忽略了他戰術方面的能力。他接手馬德裏海盜之後，能夠迅速推出和我們之前截然相反的一套戰術打法，就是最好的證明。」

  「沒錯。他讓馬克西以前鋒的身份卻幹著前腰的活，真是神來之筆。我甚至認為，本賽季胡之所以能夠進那麼多球，正是因為帕羅蒂成功說服馬克西讓出開火權，為胡做輔助。」

  「不只是如此。引進武科維奇和卡馬拉，都是在增強自己的那套傳控戰術。可以說，本賽季的馬德裏海盜，才是帕羅蒂心目中的『完全體』，『最強形態』。所以本賽季我們看到他們能夠在客場3:1擊敗斯坦公園巡遊者，主場4:1擊敗特拉梅德，都是大比分。這說明什麼？」

  「說明馬德裏海盜正處在他們這個隊伍周期最強的時候。」助理教練斯塔德答道。

  「是啊。每支球隊都有一個周期，從過渡期到逐漸成熟期，最後到成熟期，然後是更新換代期……而海盜現在就處在這個成熟期。這是一個非常強大且難對付的對手。我們想要在客場擊敗他們很難，不得不想點其他辦法……」

  「什麼辦法？」

  「帕羅蒂是一個總是很平靜的主教練，那就讓他不再平靜。」

  聽見漢特切克這麼說，米歇爾·斯塔德詫異地扭頭看向他。

  ※※ ※

  漢特切克站在球場邊，他身邊圍了很多記者，他們紛紛將自己手中的鏡頭對準了這位天才少帥。

  從鏡頭中看去，他就仿佛是這座球場的主人一樣。

  可實際上，他對這座球場確實也不陌生。

  記者們正在問他問題：「重回海盜公園球場，是否讓你感到很熟悉？」

  漢特切克面帶微笑地回答道：「是的。這裡的一切都還是那麼熟悉。就好像我從未離開過這裡……我很高興能夠再次回到這裡，回到海盜公園球場，就像是回家一樣。」

  如果這話換成胡萊來說的話，大家一定以為他是在陰陽怪氣。

  換成其他人，也會覺得有欠考慮。

  可是當漢特切克說到「回家」，在場沒有一個人覺得違和。

  因為這裡確實曾經是他的家，甚至現在也可以算作是他的家……畢竟這裡還有很多人喜歡她。

  又有記者問：「帕羅蒂說他之所以能夠取得現在的成就，和你有莫大的關係。請問你對此是怎麼評價的？」

  「我很高興自己當年在這支球隊的工作還能幫助到他們，這說明我當初的工作是正確。對於一名足球教練來說，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有成就感的了。」

  漢特切克沒有直接說「是的，帕羅蒂說得對，他就是站在我肩膀上拿到的冠軍」，但他這番話也差不多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了。

  ※※ ※

  「我總覺得怪怪的……」

  在吃早飯的時候，胡萊把手機拿給華金·貝拉看。

  屏幕上是一則昨天晚上漢特切克帶隊去海盜公園球場進行適應場地訓練的新聞報導。

  配了一張照片。

  照片中漢特切克站在場邊正接受一圈記者們的採訪。

  攝影師拍照的時候很有講究，他專門從很低的機位拍過去，拍的是漢特切克的背影，在漢特切克身前，便是一圈長槍短炮端著話筒的記者們。

  在這個視角下，記者們顯得比漢特切克矮很多，而漢特切克卻非常高大，幾乎和他身前的主看台差不多高了。

  尤其是照片中的漢特切克正張開雙臂，仿佛在擁抱看台一樣。

  胡萊雖然不懂攝影，可是他有基本的感知能力。

  「……這照片看起來，給我感覺，就像是漢特切克才是這座球場的主人一樣……」

  華金·貝拉也有相同的感覺，實際上這照片中的意思是如此明顯，根本不需要有什麼特殊的閱讀理解能力。

  不過貝拉有不同理解：「漢特切克先生確實也可以算是這裡的主人，這次可是有不少球迷都是要在現場歡迎他回海盜公園的。」

  「那不一樣，華金。球迷們歡迎前任主帥沒問題，可是他自己不能這麼反客為主吧？你看他接受採訪時說了什麼嗎？就差直接說『球隊冠軍都是因為我才拿到的』。我覺得這對我們的主教練未免太不尊重了吧？」

  胡萊從未在漢特切克手下踢過球，所以他對這位俱樂部的功勳主帥，並沒有什麼感情。

  反而他和帕羅蒂朝夕相處，認為帕羅蒂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好人。所以他很自然就站在了帕羅蒂的立場上。

  貝拉有些尷尬：「呃……是有點。不過漢特切克先生一直都是這樣的『狂人』，他並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華金·貝拉的立場和胡萊不一樣，所以確實會有些尷尬。因為他正是被漢特切克從青年隊提拔到一線隊的。可以說他有今天，全都得感謝時任海盜主教練的布約恩·漢特切克。

  如果他批評漢特切克，那就會顯得忘恩負義。

  「狂人？」胡萊想起了他的前任主教練東尼·克拉克，人送綽號「瘋子」。

  頂著這個名頭，克拉克在比賽中行事幾乎肆無忌憚，做什麼戰術調整，大家都會認為是理所應當的。

  於是克拉克有些時候就會故意誇大自己瘋狂的一面，然後在關鍵時刻反其道行之，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他點了點頭：「真是個好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