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場休息的時間，韓書雨打算去球場內的餐廳買點飲料和吃的。
不過她沒成功。
因爲專門賣飲食的“餐廳”外面全都被興奮的馬德里海盜球迷們包圍了，他們不是去買東西的，而是在唱歌。
又唱又跳的，把餐廳吧檯圍了個水泄不通。
韓書雨壓根兒就擠不進去。
望洋興嘆的她只能在外面搖頭。
然後她意識到這是不錯的素材。。
於是掏出手機開始拍攝。
將那些興奮的馬德里海盜球迷們全都記錄下來。
她以爲是馬德里海盜球迷們對球隊上半場的表現非常滿意，對2:1的比分也很滿意，所以才聚集在這裡高歌慶祝……
就在這時，她的旁邊多了一個長滿絡腮鬍子的中年球迷，正在扭頭朝她看來，目光在她的臉和手中的手機之間來回遊移。
韓書雨被吸引了目光，覺得這個人的目光有那麼點不禮貌，對方卻突然開口問道：“你是那個中國女孩？”
韓書雨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她又驚又喜地反問道：“你是當初那個……”
大叔點頭：“沒錯，是我。”
然後指着被圍得水泄不通的餐廳吧檯：“你是想買東西吃？”
韓書雨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呃，是的。但我擠不進去……”
大叔二話沒說，就往前走，走到擋在他身前的一名海盜球迷後面，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讓道，讓道！”
他語氣不是很客氣，可是在他前面的那些球迷們，回頭看到是他之後，卻都笑着側身後退，讓開了一條路出來。
他就這樣一路走進去，順利買了東西回來，再遞給韓書雨：
“秘製海盜漢堡，和海盜啤酒。”
“謝謝大叔。”韓書雨接過東西，然後問道：“我注意到你剛纔去買東西時, 和那些人好像都很熟悉……”
剛纔大叔在等待取餐時, 周圍總是有人上來和他攀談、寒暄。
甚至就連遞給他食物的服務生也和他聊了兩句。
這讓韓書雨意識到這位普通大叔恐怕並不普通……
絡腮鬍大叔卻笑了笑：“我是一個老球迷，這裡的人都是老球迷，自然互相熟悉。”
韓書雨心想也是，歐洲的球迷都講究社區屬性, 經常在一起看球的球迷都是老相識。
所以大叔和其他人認識, 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雖然說和大叔相熟的人似乎有些多……
拿着漢堡和啤酒的韓書雨看向那些繼續圍在餐吧前的海盜球迷，在大叔離開之後, 他們又重新堵住了吧檯, 就像是一潭流水。
她感到有些奇怪：“他們不買東西爲什麼要圍在這裡？”
大叔笑道：“他們是在給國王球迷製造麻煩。”
“製造麻煩？”
“嗯。這間餐吧距離客隊球迷比較近，所以客隊球迷都會在中場休息的時候來這裡用餐。平常的時候, 沒有任何問題。但現在是馬德里德比……”
隨着大叔球迷的講述，韓書雨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馬德里海盜的球迷爲了噁心死敵球迷, 便聚集在這裡高唱各種反馬德里國王的歌曲。
如果有國王球迷要來這裡買東西用餐, 或者買飲料解渴潤喉什麼的。那麼這些國王球迷就會發現他們面前的這家餐吧被死敵球迷圍得水泄不通……
想要去買？
可以, 先從這些表情不善、殺氣騰騰的死敵球迷中間擠過去——海盜球迷倒也不會真的不讓對方買，他們也會讓開通道, 但他們卻會始終用殺人的目光盯着你, 同時對着你惡狠狠地唱歌。
有幾個人能夠在這樣巨大的心理壓力面前真去買東西吃, 買水喝？
基本上就全都慫了。
不就是嗓子冒煙了嗎？
忍着！
但這勢必會影響他們下半場在看臺上爲自己球隊加油助威。
畢竟嗓子又幹又渴，說話都難受, 更不要說扯着嗓子嘶吼了。
所以說馬德里海盜球迷們也不是單純爲了噁心死敵球迷，他們這麼做是真可以幫助到自己球隊的。
只不過這種做法對於馬德里國王球迷們來說, 就實在是可惡了。
如何看待這件事情，就完全取決於站在什麼立場上。
馬德里海盜球迷覺得理所當然，馬德里國王球迷則覺得海盜球迷卑鄙無恥。
但大哥不說二哥，馬德里海盜球迷對馬德里國王球迷這麼做, 馬德里國王球迷自然也不是白蓮花。
只不過他們不堵餐吧, 他們堵得是……廁所。
中場休息時，幾乎所有的廁所都被馬德里國王球迷堵住, 馬德里海盜球迷想要上廁所？
排隊到下半場比賽開始都未必能進去。
所以馬德里海盜球迷們爲了儘量少去廁所，就得少喝水。
少喝水，嗓子容易乾渴，就不可能盡全力爲球隊吶喊加油。
目的和海盜球迷一樣, 都是爲了間接幫助自己的球隊。
※※ ※
因爲餐吧面前人太多, 海盜球迷一直都在唱歌，又特別吵鬧。
所以韓書雨告別了大叔，拿着漢堡和啤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用餐。
“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李慶亮問她。
“人太多了……”韓書雨把自己在餐吧前所看到的那一幕說給了李慶亮聽。
聽完之後李慶亮稍微有些尷尬地解釋了一句：“這就是死敵啊……”
韓書雨咬了一口漢堡，點點頭：“是啊, 死敵。”
這確實是死敵之間的慣用做法。
很難說誰對誰錯。
這還只是球迷之間的較量。
以前還有球隊官方直接下場的——客隊更衣室裡空調突發故障，更衣室裡悶熱無比；或者是在寒冷的冬天停止熱水供應，讓客隊球員要麼洗不了澡，要麼就只能洗冷水澡……
總之，以德比的名義，不擇手段給死敵下絆子，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李慶亮見韓書雨沒有反應，又試探道：“我們其實也是死敵。”
“還好吧，沒有那麼死。畢竟再怎麼說，我們也不可能比得上雙方真正的球迷——我以前覺得我挺死忠的，現在覺得自己啥也不是……”韓書雨望着看臺上的西班牙球迷們說道。
吃着一個海盜球迷給她買的漢堡，韓書雨又繼續說道：“我最近越來越覺得國內有些球迷挺可笑的。明明是個遠在萬里之遙的中國球迷，在網絡上卻表現的比馬德里當地球迷都還狂熱……互相攻訐、咒罵，似乎這樣就能向喜歡的球隊證明自己的忠誠。”
“這是不可避免的。我們以前不也不討論彼此的球隊嗎？”李慶亮說道，“要不是胡萊，我都還不敢叫你來看海盜比賽呢……”
韓書雨想了想自己以前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情，就笑了起來：“確實啊，我以前也是我剛纔覺得可笑的人。不過我現在越來越有其他想法了……我剛纔又遇到了那個大叔。”
“那個說你未來可能會成爲海盜球迷的大叔？”
“嗯。”韓書雨點點頭，“漢堡和啤酒就是他去幫我買的，我當時根本不敢湊上去……”
“那可真是緣分，這麼多人竟然還能遇見。”
“他問我現在成爲馬德里海盜球迷了嗎？”
李慶亮好奇地問道：“那你怎麼回答他的？”
“我指着那些堵在餐吧前的海盜球迷說，我不可能成爲那樣的海盜球迷……”
“啊……”李慶亮遺憾地輕嘆一聲。
對此他表示理解，畢竟那些海盜球迷的做法確實不討喜，作爲國王球迷，韓書雨當然不能接受。
他是有些遺憾的，因爲他是希望能夠讓韓書雨成爲海盜球迷的，要不然他當初幹嘛要把自己辛苦搶來的票讓給韓書雨？讓她去海盜主場看球？
看來這麼多場海盜的比賽之後，李慶亮原本以爲韓書雨已經心向海盜了，結果……在這裡看到了海盜球迷們比較極端的做法，肯定會敗壞海盜球迷在韓書雨心中的形象。
韓書雨似乎並不知道李慶亮在遺憾什麼，她繼續說着：
“然後大叔搖着頭，對我說，我本來也不用成爲這樣的海盜球迷……我又問他，那是什麼樣子的海盜球迷？他說，就像現在這樣來看海盜比賽就行了。我說可我分明是衝着胡萊纔來的，他卻說無所謂……網上那些人都開始說我是海盜球迷了，可我覺得自己對海盜的感情還沒到那種地步……李慶亮，你是個海盜球迷，你說我是海盜球迷了嗎？”
李慶亮聽韓書雨絮絮叨叨講了這麼多，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
他希望韓書雨是，可又怕說出來之後反而激起了韓書雨的逆反心理，畢竟她中場休息時看到的那一幕不算愉快。
還好這個時候他注意到看臺下方的動靜，便乾脆指着那裡說道：“他們出來了！”
韓書雨順着他的手往那裡望去，只見雙方球員陸續從甬道中走出來，三三倆倆結伴重新走上球場。
下半場比賽要開始了。
關於韓書雨是馬德里海盜球迷還是馬德里國王球迷，似乎變得沒那麼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