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上的馬特·道恩扭頭好奇地看着窗外的錦城的街景。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中國，但有些出人意料，他竟然會覺得有些親切感。
或許是因爲這座車外正在下着淅淅瀝瀝小雨的城市，讓他想起了英國，無論是他曾經帶過的朴茨茅斯還是利茲城，一到冬天都是這樣。
同樣的冬天，同樣是這樣陰沉的天空和總是下個不停的雨，還有同樣滲入髮膚的溼冷寒意。
他對身邊跟着自己一起來的體育總監內文·鮑爾說道：“這真是一個偉大的發現，鮑爾先生！錦城這裏的氣候和利茲很相似，或許這有助於胡適應他在利茲的生活……”
看見馬特如此高興，內文卻笑不出來，他皺着眉頭說：“你想得太遠了，馬特。老實說，我不認爲我們去和對方俱樂部聊上幾句，就能成功從馬德里國王和加泰聯這樣的豪門手中搶走胡。任何一個球員，只要他腦子正常，都不會在面對馬德里國王和加泰聯青睞時選擇我們這麼一支保級球隊的。”
托馬德里國王和加泰聯的福，最起碼現在內文·鮑爾不會覺得胡萊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年輕人了，否則東尼哪有那麼容易說服他引進胡萊？但與此同時他也要擔心怎麼從兩大豪門手中搶人。
“鮑爾先生，對自己有點信心。最起碼閃星俱樂部同意了我們的面談請求，我想這就是一個巨大的進步。否則他們幹嘛把我們從萬里之外的英格蘭叫過來？”
聽馬特這麼說，內文·鮑爾問道：“你把東西都帶好了嗎？”
“放心，鮑爾先生。全都在我的包裏，我爲他們做了一個PPT。並且爲了防止他們看不懂英文，我還專門請人翻譯過一遍。保證讓他們充分感受到我們的誠意。”
馬特說完繼續扭頭看着車窗外這個陌生又神祕的東方城市。
對出現在他眼簾中的一切他都感到新奇和有趣。
首先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大”。
這座城市真的很大。他們從酒店出發去閃星俱樂部的訓練基地，車子已經開了半個小時，沿途全都是高樓大廈和繁華的街景，而他們還沒到達目的地。
在利茲有這時間，他幾乎已經穿過了整個市區——還是步行的。
其次讓他印象頗深的就是“多”。
人多車多。
非機動車道上幾乎被那些各種顏色的自行車和“摩托車”——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摩托車，因爲看起來好像沒有排氣管——填滿。機動車道上也全都是車，向前望去前方是一片紅色的剎車燈，在雨霧中頗爲壯觀。還有人滿爲患的公交車站臺，儘管有好幾輛公交車排着隊在站臺旁上客，車站上的乘客卻似乎完全沒有變少一樣……
馬特·道恩所在的利茲是英國第三大城市，但馬特覺得要是放在中國，可能連前三百都排不上。
第三點吸引馬特的就是異域風情了，主要體現在沿街商店和大樓上的招牌、廣告。
寫滿了他不認識的文字，雖然不知道那些文字代表什麼含義，但他卻覺得很酷。
啊，這就是神祕的東方文化吧……
他掏出手機拍下了一些讓他印象深刻招牌。
內文·鮑爾字旁邊看見馬特一副來觀光旅遊的樣子，忍不住扶額——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夠成功說服閃星俱樂部的樣子啊……
※※※
馬特·道恩和內文·鮑爾兩個人坐在閃星俱樂部的會議室裏，剛剛帶他們進來的閃星俱樂部工作人員已經離開，現在偌大的會議室裏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以及他們在這邊請的翻譯。
馬特並沒有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等待，而是跑到窗戶跟前，通過窗戶嚮往張望，看到了閃星俱樂部的訓練場。
因爲中超賽季已經結束，現在訓練場上並沒有球隊在訓練，但卻有不少工作人員正在爲養護草皮而忙碌着。
從訓練場的數量和草皮質量上來看，這傢俱樂部還是很正規的……規模不大，但該有的設施都有，而且草皮保養做的很認真。可能正是因爲有這樣的管理水平，才能培養出胡萊這樣的球員吧……
馬特·道恩在心裏做出了自己的評價。
同時他也對接下來的對談充滿了期待。
畢竟如果這傢俱樂部一切都很正規的話，重視管理水平，意味着對方是專業的，那自己準備的那些東西也就能派上用場了。
用專業說服對方，這是他所擅長的。
要是碰上一個什麼都不懂，就知道漫天要價的俱樂部，那就完蛋。自己說再多也抵不過人家一個問題：“你們打算出多少錢？”
如果單純比開價高低的話，利茲城是絕對比不過那些財大氣粗的豪門俱樂部的。
但要說對胡萊的瞭解……馬特不是自誇，整個歐洲應該都沒有人比得過他！
就在馬特陶醉於自己對胡萊的熟悉程度中時，他身後的會議室門被人推開。
他連忙轉身，與此同時，原本坐着的內文·鮑爾也起身相迎。
門口進來一個一看就噸位不輕的胖子，在他擠進來之後，這才把他身後的人顯露出來。。
馬特愣住了。
胡萊！
原本馬特·道恩認爲閃星俱樂部能夠給自己和他們總經理面談的機會，就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有機會和胡萊面對面！
望着眼前這個他無比熟悉但卻第一次真正見面的身影，馬特突然很想笑，於是他就大笑起來。
把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董文和胡萊都用疑惑的目光望向這個滿臉雀斑的英國男人，不明白這兒是怎麼了。
內文·鮑爾非常尷尬，他回頭瞪了一眼馬特，壓低聲音說道：“該死，馬特，你能不能稍微正經一點！你這樣會讓我們的談判還沒開始就玩兒完的！”
馬特卻沒有理會他，而是突然衝上去握住了胡萊的手，激動的聲音都結巴了：“胡……胡……我的上帝，我真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來……他們沒有告訴我，呃……”
直到這時候馬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他慌忙鬆開手，又緊張的手足無措，一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抱歉，胡，抱歉……我太激動了。因爲我其實已經認識你很久很久了，但我還是第一次與你面對面。所以請原諒我……”
他也不管胡萊能不能聽懂，就在那邊絮絮叨叨。
而翻譯很尷尬的站在旁邊，試圖把馬特顛三倒四意義不明的話翻譯出來，卻無從開口。
但很顯然胡萊並不用翻譯，他瞪大了眼睛用一口地道流利的英腔英語問道：“先生，你認識我很久了？”
“是的是的，當然……我認識你已經二十五年了……”
內文·鮑爾捂住臉，他已經預見到接下來他和馬特、翻譯三個人就要被中國人給趕出俱樂部——那個大胖子似乎已經準備叫保安了。
“怎麼可能？先生，我踢球也才五年呢……”
“啊抱歉，我說的是遊戲，我在遊戲裏……咦，你能聽懂我的話？”馬特·道恩終於回過神來，但又迅速陷入了困惑。“不對，我竟然能聽懂你的話？”
在旁邊站着的董文終於忍不住了，他攤手用英語問道：“好了，先生們，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
利茲城俱樂部專門花重金請來的翻譯正坐在一邊，百無聊賴地打量着屋子裏的其他四個人——他又不方便直接低頭玩手機，那會顯得他很沒有職業素養。
雖然現在的場合其實壓根兒不需要他體現什麼職業。
算上他在場五個人都會說英語，而且那個原本被認爲最不應該會的胡萊卻說得最流利。
於是他們四個人就把翻譯扔到一邊，開始交流。
沒有中間商賺差價，也不用擔心意思傳達的不到位。
於是這可能是翻譯從業以來賺得最輕鬆的一筆，什麼都沒幹，一天八千塊錢就能入賬。
翻譯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開始傾聽他們在聊什麼——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就這麼坐着聽聽八卦也不錯。儘管他所聽到的任何東西都不能透露出去。
“所以你是通過《冠軍教父》這款遊戲知道我的？”胡萊在聽完馬特·道恩剛纔講述的一個漫長的故事之後還是有些不可思議，向他尋求確認。
“是的，胡！”馬特·道恩給了他一個斬釘截鐵的回答。“所以我纔會說我已經認識你二十五年了——你在我遊戲的各個存檔裏，加起來已經踢了二十五年。”
“那我在遊戲裏表現怎麼樣？”
“非常出色，完美，偉大，無與倫比。”馬特連續給出了幾個形容詞。
胡萊撓撓頭：“聽着不像是在說我……那只是遊戲裏的我而已。”
“但《冠軍教父》是以足夠逼真的現實模擬備受追捧的，胡。實際上我也是因爲在遊戲中多次執教你，才萌生了要把你籤來的想法……”
胡萊笑了：“真人版《冠軍教父》？”
“完全可以這麼理解，哈！但我可不僅僅只是在遊戲裏瞭解你而已，現實中的你我也非常瞭解，包括你在俱樂部的比賽和國奧比賽……只要是我能從網上找到視頻的，我都收集了起來。”
說完馬特·道恩打開了他從包裏拿出來的筆記本電腦，插上自己的移動硬盤，展示給在場的胡萊和董文看。
確實如他所說，裏面滿滿當當，全都是有關胡萊的比賽視頻。
而且還根據時間和賽事類別放在不同的文件夾裏，一目瞭然，想要看哪個時間段的哪種比賽，很快就能找到。
“哇，果然厲害……”胡萊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發出了驚呼。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有球隊的人跑來給自己展示這些東西的。
但馬特的“才藝展示”還沒完，他又打開準備好的PPT，開始直接就在筆記本電腦上給胡萊和董文講起了他們利茲城對胡萊這名前鋒應該如何使用的理解。
四個大男人就這麼頭挨着頭湊在筆記本電腦小小的屏幕前面。無論是董文還是胡萊，偶爾會提出一些問題，然後馬特·道恩全都一一解答。
無論問到什麼，馬特都能說的頭頭是道。
哪怕是胡萊從奧運會回來之後在中超聯賽中的表現，馬特都瞭解。
當馬特終於就着PPT講完之後，原本聲音不斷的會議室裏突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內文·鮑爾已經完全跟不上節奏，早早就去了旁邊。馬特講完之後看着胡萊。
胡萊和董文對視一眼。
最後還是董文打破了會議室裏的安靜：“道恩先生，還有鮑爾先生，請問你們還要在這裏待多久？”
“我們明天就會回去。”內文·鮑爾說道。他們這次來其實也就是爲了和閃星俱樂部的人面對面談一下。現在該談的都談了，自然沒必要繼續留在這裏。反正如果真能談成，後續的事宜都可以通過電子郵件和傳真來操作，並不需要人守在這邊。
“那我們需要考慮一下，等我們考慮出結果之後，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的。”
“當然，應該的。”
※※※
馬特·道恩和內文·鮑爾又乘坐出租車返回他們所住的酒店。
雨已經停了，但地是溼的，瀰漫着一種他們說不上來是什麼味道但確實很香的溼潤空氣。
“鮑爾先生，你覺得我成功說服了胡和董了嗎？”在車上望着外面街景的馬特·道恩突然問道。
“我不知道，馬特。在你給他們講解的時候，我一直在旁邊觀察他們兩個人，胡似乎對你說的很有興趣，但董卻全程都很平靜，我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而且說實話，馬特，你所準備的東西對球員本人來說確實更有吸引力，但俱樂部的總經理考慮事情的角度和球員是不一樣的，他們還是會更在意經濟方面的因素。”
“那我們俱樂部能拿出多少錢？”
“我們不是隻有一個胡要買，所以在他一個人身上，頂多……出到八百萬吧。如果那個董覺得低，我們也沒辦法。畢竟利茲城沒有中東金主。”
“八百萬……”馬特想了想，這確實是利茲城現在能夠開得出的最高價格。但在馬德里國王和加泰聯這樣的豪門面前，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對方隨便擠點出來就足夠壓死利茲城了。
到時候利茲城拿什麼和豪門爭搶胡萊？
想來想去，他也只能寄希望於那個年輕人能夠對世界頂級豪門說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