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萊在對陣首都騰龍的聯賽中首發出場，並且還取得了進球。

但他也沒能幫助大輪換的閃星在主場贏下比賽。

在經歷了八天三場高強度比賽之後，趙康明對閃星的首發陣容進行了大幅度輪換，戰術上也調整成爲防守反擊。

以守爲主，爭取不輸球。

最終閃星在自己的主場和首都騰龍1:1握手言和，算是完成了既定目標。

本來不少首都的媒體和球迷們都還在期待可以和張清歡在比賽中重逢。

不過這場比賽張清歡壓根兒就沒有進入十八人大名單，連續在三場比賽中首發的張清歡獲得了休息的機會。

這讓首都騰龍的球迷們很遺憾，卻也不能抱怨閃星俱樂部。畢竟人家這也是正常安排。

結束完比賽，剛剛登上大巴車的胡萊，就接到了媽媽打來的電話。

媽媽很少會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他還挺奇怪的。

接通電話之後，媽媽說的內容更讓他奇怪了：“準備一些簽名？”

媽媽很少找他要簽名，雖然很奇怪，但胡萊還是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我回去就給你籤……”

“呃，兒子啊，要的有點多……”

“有點多是多少？”

“三十……不，三十五份吧……”

“媽，你是打算賣簽名嗎？”

“嗐，怎麼說話的！不是我要，是你爸！”

“我爸？那怎麼是你給我打電話？”

“你爸臉皮薄唄……”謝蘭一邊抱怨，一邊把具體原因解釋給了胡萊聽。

胡萊這才知道他爸爸跑去報考了一個E級的教練資格證，現在快培訓完，想要用自己的簽名來當作禮物送給同期的同學和培訓中心的工作人員。

“這……沒問題，三十五份就三十五份，我回去加個班……”儘管胡萊無力吐槽他爸爸用自己簽名去打點關係的做法，但也還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對了媽，我簽完之後怎麼把簽名給我爸呢？”

“他在蒲津縣一個錦城足協的訓練基地學習……”

“行，我知道了，媽。到時候我跑一趟給他送過去吧。”

掛了電話後，胡萊對身邊的王光偉說：“老王你明天上午陪我跑一趟蒲津唄？”

王光偉在旁邊都聽了個七七八八，自然知道胡萊這是要去幹嘛，於是他點頭，答應得很乾脆：“沒問題。”

“E級教練資格證有什麼用嗎？”胡萊又問。

王光偉搖頭：“完全沒用，只代表有了執教資格，但很多地方都不認這個的。”

“那考來幹嘛？”

“但如果要考D級教練資格證，就需要E級證。同理，要考C級證，需要D級證。你爸這是想做教練了啊……”

“他做足球教練？”胡萊很認真地想了一下，完全無法想象他爸爸成爲一名足球教練是什麼樣子。

之前他也完全沒聽自己媽媽說過這事兒，要不是找他要簽名，他估計還被矇在鼓裏呢。

於是他嘆了口氣。

“怎麼了？”聽到胡萊的嘆息聲，王光偉奇怪地問道。

“沒什麼，就是感覺自己好像不是親生的……”胡萊望着車窗外惆悵道。

王光偉：？？？

※※※

第二天上午，參加了對首都騰龍聯賽的球員都不用去訓練，但胡萊還是大清早就出門了，由王光偉開着車送他去錦城南邊的蒲津縣錦城足協訓練基地。

在訓練基地的停車場把車停好順便充上電之後，胡萊通過電話把爸爸叫了出來。

這是他去年賽季結束在家短暫住了幾天之後，第一次又見到他的爸爸。

雖然最近的幾場比賽都和他的爸爸有關，但兩人卻還是今年第一次見。

等胡萊把王光偉和自己都互相介紹了一下之後，胡立新就把手伸向兒子：“簽名帶了嗎？”

“帶了帶了。”胡萊把一個無紡布袋遞給爸爸，裏面裝的全都是他昨天晚上回去連夜突擊籤的名。

胡立新檢查了一番之後，就點點頭：“行，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

“誒不是爸……我們大老遠的過來，把東西給了你就讓我們走，不合適吧？”胡萊叫住了胡立新，又指了指王光偉，“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們倆關係多糟呢……”

王光偉那個尷尬，恨不得直接躲進車子裏去。

要不是看着胡萊爸爸在，他就一巴掌拍上去了。

胡立新回頭看着他的兒子，平靜地說道：“我這是爲了你好。”

“爲我好？”胡萊笑了，“爸你這話我從小聽到大，還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他話沒說完，就看到停車場入口突然出現了一羣人，在看到他們之後，激動起來。

“果然是胡萊！胡萊！”

“胡萊！！”

“哇，還有王光偉！”

“賺到了賺到了！”

胡萊看着這羣嗷嗷叫着衝上來的人，頓時就愣住了。他下意識以爲是穿越到生化危機的世界裏了呢……

當人羣衝上來的時候，胡立新往旁邊讓了讓，任由他們從自己身前跑過去，然後把胡萊和王光偉團團圍住。

“胡萊胡萊！我是你的粉絲啊，你能給我籤個名嗎？”

“胡萊我能和你合張影嗎？我可崇拜你了……我們宿舍四個人全都是你的球迷！”

“王光偉我也是在嘉翔上過學的啊，咱們還是校友呢！”

“王光偉能和你合張影嗎？我哥們兒是你球迷！”

兩個人瞬間就被三十幾號人給淹沒了。

在人羣中，胡萊努力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向自己的爸爸求助。

但他爸爸卻只是在人羣外掏出手機，將這一幕拍了下來，發給妻子。

並寫上：“兒子到了，把簽名也給帶來了。”

很快謝蘭就回道：“哇塞！這麼多人啊？早知道我不讓他簽了，人來不就可以現場簽名了嗎？結果他爲了你的事兒，昨天踢完比賽回去還簽到很晚呢……我給你說胡立新，你兒子爲你的事情可上心了！你別老對他板着個臉……”

“沒有板臉，我笑着呢。”

胡立新放下手機，看着已經開始像個道具人一樣，挨個和球迷們合影的兒子，笑了起來。

笑得很開心。

※※※

“我日，我給你說胡萊，當時那羣人向我撲過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地差點就想要躲車裏去了——我真以爲是你爸埋伏的刀斧手……”

一邊開車的王光偉一邊還心有餘悸地回憶着剛纔的經歷。

“刀斧手像話嗎！你把我們父子關係想成啥了？”

“這不你自己說很差的嗎？”

王光偉說完這句話之後，胡萊卻沒有回答他。

這讓王光偉有點在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開玩笑刺激到了胡萊，他偷偷瞥了胡萊一眼，見後者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望着前方的高速公路出神。

“幹嘛啊？”

胡萊突然問道：“老王，你和你爸平時是怎麼相處的？”

王光偉沒想到胡萊會問這個問題，一時間他竟然沒答上來。

“怎麼相處？正常相處啊……”

“你爸揍你嗎？”

“以前，很小的時候。”

“那你爸對你總是板着臉嗎？”

“那倒沒有……”

“你當上職業球員，你爸高興嗎？”

“高興是高興，但也沒有多高興……畢竟那會兒我也只是在青年隊裏。”

他答完之後，胡萊又不問了，繼續保持着望着前方出神的狀態。

“你是不是覺得你爸對你比較冷淡？”王光偉嘗試着反問胡萊。

“也不是，他以前對我也挺熱情的，那會兒他還扇我巴掌呢……”

王光偉聽到前半句剛想說“那不挺好嗎？”結果就聽到了這後半句，他差點把車子開出逮蝦戶（注1）的感覺……

“‘熱情’是這麼用的嗎！”

胡萊不在乎王光偉的抗議，繼續說道：“不過其實我能理解他，因爲我現在知道他爲什麼會那樣，他是真的被足球傷了身體又傷心。只不過我原以爲我把王獻科打趴下之後，能多少解開他的心結，讓他……對我態度改觀一些。不過我可能想太多了吧……”

“你確實想多了，胡萊。我雖然不瞭解你爸，但我瞭解我爸。去年我們升級之後，我回了趟家，見到了我爸，你知道我爸是怎麼評價我在球隊表現的嗎？”王光偉說。

“怎麼評價的？”

“不錯。”王光偉笑道，“我都幫助閃星升上了中超啊，時隔二十年安東足球終於有一支中超球隊了……就連外面那些媒體都稱讚了我，結果我親爹就給我倆字：‘不錯’！”

“那也好啊，我爸連‘不錯’兩個字都沒說出來呢。”

“人和人不一樣嘛……後來我媽偷偷跟我說，說我爸那段時間密集參加同事各種聚會，別人對他稱讚我，他就笑着擺手說：‘還行’。我頓時就理解我爸能對我說‘不錯’，已經算是很高的評價了。所以胡萊，你爸不說，不代表他就不高興，他可能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而已。畢竟像你說的，他之前那麼多年和你的關係可不算多融洽呢……你想讓他一下子變成你所希望的樣子，恐怕也不現實。”

見胡萊沒吭聲，他又繼續說：“我媽在給我說我爸背地裏的反應時，還說在感情方面，男人都是那種很彆扭的人，明明心裏有一百，說出來的卻頂多只有十。她還舉例說我爸從來沒對我媽說過‘我愛你’，但我爸確實挺愛我媽的……所以我猜你爸心裏也有一百，但說出來的卻可能只有一吧……”

胡萊靜靜地聽着王光偉那些話，直到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提醒他來了新消息。

他低頭解鎖屏幕，看到媽媽微信上發來一張照片，是胡萊和某個學員合影時拍下來的，胡萊看着別人手中的手機，面露微笑，被他爸拍了下來。

這是他爸爸眼中的他。

除此此外，還有一句話：“兒子，你爸說謝謝你。”

胡萊雙手在手機的虛擬鍵盤上敲字回道：“給他說，跟自己兒子還客氣什麼？”

隨後他收起手機，點頭道：“嗯，老王你說得對。我爸也從來不跟我媽說‘我愛你’這種話。”

“是吧？所以說，我們的父輩在這方面都是一樣的。”

王光偉見胡萊似乎是被自己開導通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他打開了車載收音機。

星期一上午的第二繞城高速車流稀少，道路順暢，歌聲從收音機中傳出來：

速度七十邁，心情是自由自在——

希望終點是愛琴海，全力奔跑夢在彼岸——

（注2）

※※※

注1：逮蝦戶是歌曲《Deja vu》的諧音，這首歌經常出現在各種飆車片段裏，已經成了漂移標配BGM。

注2：歌自黃徵、羽泉《奔跑》。順便一提，這歌比胡萊年齡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