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棕北中學的頑強阻擊，羅凱最終也沒能完成帽子戲法。

而在進球之後，胡萊身邊也不再是沒有一個棕北中學球員的放羊狀態了，所以他也就只進了那一個球。

比賽結束時，比分被定格在了4:0上，東川中學淘汰棕北中學，成功晉級四強。

考慮到過去兩屆比賽裏東川中學的成績，現在能夠打進四強已經很值得高興了。畢竟過去兩屆裏，他們一次預選賽一輪遊，另外一次止步於三十二強。

所以賽後大家慶祝的時候格外開心。

今年他們換了一個高水平的主教練，還來了一個天賦超高的天才球員，看來今年他們真的可以去憧憬一下那個可望不可即的目標！

賽後慶祝的時候副隊長嚴炎拿胳膊碰了碰隊長楚一帆，對他擠眉弄眼的：“這次說不定真能去全國大賽了！”

楚一帆卻很嚴肅地說：“還有嘉翔呢，按照對陣表來看，如果我們能夠進決賽的話，就會和嘉翔相遇。”

“自信點，我們有羅凱！”嚴炎拍拍楚一帆的後背。

“羅凱確實很強，但你瞧他在棕北中學的密集防守下，也還是沒能完成帽子戲法……”

嚴炎大笑起來：“你在想什麼呢，楚隊？一般人能夠進一個球都應該被表揚了，羅凱可是梅開二度還助攻一球的，就算沒完成帽子戲法，也壓根兒沒什麼大不了的。現在你竟然覺得他沒完成帽子戲法，所以表現不夠好……我要是羅凱，我得求你做個人了，楚隊。”

聽到嚴炎這番話，楚一帆也笑了起來，他收起緊繃的表情：“你說得對，是我要求太不合理了。”

這次賽後，全隊球員依然是在主教練的要求下，來到看臺下方向支持他們的球迷們致謝。

胡萊站在人羣中，昂首挺胸揮舞着手臂，心安理得接受這些歡呼聲。

他看到了李青青和宋胖子，兩個人正朝着他這裏使勁揮手呢。

於是他也揮舞着手臂。

和之前只是裝裝樣子不一樣，這一次他是真的參與其中了。

毛曉湊上來彎腰摟住了胡萊，用力抱了抱他：“好啊，胡萊！沒想到你竟然能夠進球！”

孟熙也在旁邊說：“你小子運氣真好！”

胡萊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毛曉卻反駁自己的朋友：“不，那可不是運氣好。我覺得胡萊的無球跑動非常厲害，這個進球就是他正確的跑到了空當才能打進的。”

孟熙說道：“那你怎麼解釋足球打中門柱偏偏就落到了他跟前？”

“那也是因爲胡萊的無球跑動能力，沒這能力的人，自然就跑不到足球的落點上。”毛曉說道。

孟熙樂了：“所以敢情不是足球去找他，而是他找到了足球？”

毛曉點頭，認真地說道：“是啊，就是這樣。”

孟熙聞言看向還在朝着看臺上揮手的胡萊，手腕上綁着一條紅色的手環。

他說道：“那他的運氣也足夠好！”

※※※

向看臺上給自己加油的同學們致謝完畢之後，大家回到更衣室換衣服，這就算是結束了比賽，換好衣服他們就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興奮勁兒還沒過的球員們一邊換衣服，一邊還在聊着剛剛結束的比賽，憧憬着未來，更衣室裏的氣氛十分放鬆。

但就在這時，更衣室的門卻突然被用力推開來。

大家一扭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黑着臉的主教練。

本來有說有笑的衆人看到主教練這個表情，頓時就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有些不明白，明明大比分取勝，殺入了四強，爲什麼看主教練這臉色，一點都不高興呢？

李自強進來後順手把更衣室的門關了起來，環顧一圈更衣室裏的衆人，最後他把目光放在了胡萊身上。

大家見狀都恍然大悟——肯定是又要找胡萊的麻煩了。

至於爲什麼嘛……教練針對胡萊還需要問爲什麼嗎？

胡萊看見主教練陰沉的目光，內心也有些忐忑。他之前還一直都在爲自己打進了球感到高興呢，雖然那個球有很明顯的運氣成分，但怎麼說也是進球了不是？

哪想到主教練好像對自己的表現還不是很滿意？

鍾世昊看到這一幕，就在心裏冷笑——讓你得意！

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主教練凝視了一番胡萊之後，卻又移開了目光，然後看向全隊：“四球大勝，打進四強，你們還挺高興的嘛。那麼有誰可以出來給我解釋一下，在比賽中爲什麼沒有人給胡萊傳球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手指向了胡萊。

在聽明白主教練說的話之後，更衣室裏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沒人能想到主教練要說的竟然是這件事情……絕大多數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主教練，而是壓根兒還沒從衝擊中回過神來。

在比賽中，確實給胡萊的傳球寥寥無幾，一方面是瞧不上胡萊的能力，另外一方面自然是怕胡萊拿球之後丟掉控球權，第三個原因則是希望幫助羅凱完成帽子戲法，所以只要是在進攻中，肯定都會把球傳給羅凱。

哪怕在胡萊進球之後，也沒有改變這些想法。畢竟胡萊那個球運氣成分也太濃了，在大家看來，並不能說明胡萊的表現贏得了他們的信任。

見沒人說話，李自強哼了一聲，語氣不善地說：“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但我要提醒你們，你們是一個團隊！胡萊只要上了場，他也是這個團隊的一員！”

在壓抑的氣氛中，隊長楚一帆終於站了出來，低着頭向主教練道歉：“對不起，教練。是我不對，我作爲隊長，沒有起到表率作用。”

李自強依然板着臉，沒有看他，而是看向全體球員：“你們好好反思反思吧！別以爲贏了球就萬事大吉了。你們贏球靠的不過是羅凱的個人能力而已！”

說完他轉身離去，留下一屋子沉默不語的球員。

整個過程胡萊都是懵逼的，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平時和自己好像不怎麼對付的主教練竟然會爲自己說話。是因爲自己進了球嗎？

懵逼的可不止他，還有其他球員們，在主教練走了之後，大家紛紛將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向了胡萊。

就在此時，楚一帆走到了胡萊面前，非常鄭重地對他說道：“對不起，胡萊。我代表全隊向你道歉！”

這嚇了不少人一跳，有一些就這麼被隊長代表了的人臉上表情還變得不自然起來。

胡萊連忙擺手：“別在意楚隊，我沒什麼的。況且我這不是還進了個球嗎？嘿嘿！”

說着說着他的手就插到了腰間，如果李青青在場的話，一定會看到胡萊屁股後面有一條尾巴翹了起來，豎直向上……

他不說進球倒還好，一提進球不少人的表情就更豐富多彩了。

他們心情複雜的看着這一幕，覺得現實好荒誕。

明明他們4:0大勝對手，晉級四強，主教練卻衝進來把他們罵了一頓。

罵他們的理由是因爲他們在比賽中不給胡萊傳球。

但胡萊是個進隊之後幾乎零基礎，要從頭練起的菜鳥啊……而且之前主教練不還一直針對胡萊的嗎？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就因爲胡萊進了個球？可那個球明明是走了狗屎運誤打誤撞進的啊！

※※※

“我說楚隊，就算你要給那小子道歉，也應該私底下道歉吧。你就這樣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給他道歉，面子上不好看吧？你瞧那小子最後那樣子……”

在結束了比賽，離開學校的時候，嚴炎和楚一帆同行，他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我是專門當着全隊人面給他道歉的，就是要做給隊裏其他人看的。這次確實是我們的問題，教練罵得對。”騎着共享單車的楚一帆對嚴炎說道。“我也是希望大家能夠重視起來，甭管胡萊水平怎麼樣，他畢竟是校隊的一員。”

嚴炎皺眉道：“我就想不明白了……教練對胡萊的態度怎麼轉了一百八十度？誒？”他突然眉頭舒展，“我有一個想法——你說會不會其實咱們主教練一直都很看好胡萊，所以才故意這麼凶神惡煞的對他，就是爲了磨練他。那個誰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還什麼來着？”

“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楚一帆接道。“這是孟子說的。意思是說上天要把重任降臨在一個人的身上時，一定要先他內心苦惱、筋骨勞累、忍飢挨餓，讓他受盡貧困之苦，讓他所做的事情都不順利。爲的就是讓他心性堅韌，增加他原來所沒有的能力。”

“對對對，就是這個！我就是這意思！”對於能夠全文本背誦還能翻譯出來的楚隊，嚴炎送上了大拇指。“你說咱們教練會不會就是因爲想要讓胡萊擔當大任，才這麼折磨他的啊？如果胡萊能夠熬過去，就說明他有這個能力了……”

楚一帆扭頭看着嚴炎，笑道：“我覺得你想多了，教練罵咱們單純就是因爲咱們忘記了團隊合作的精神。要不然你覺得教練能讓胡萊擔當什麼大任？帶領咱們球隊打進全國大賽嗎？”

嚴炎認真思考了一番搖頭道：“那太誇張了，這個還是看羅凱的吧。教練今天最後一句話說的倒是沒錯，其實咱們能夠贏到現在，還真就是靠的人羅凱呢。”

※※※

羅凱坐在公交車上，馬路上華燈初上，整座城市正在逐漸進入黑夜，只有西方的天空中還殘留着一些橙黃色，那是落日的餘暉。

他盯着公交車外的霓虹街景出神。

腦海中還在反覆回放他的射門擊中門柱的那一幕。

那一聲脆響，彷彿不是打在門柱上，而是打在他臉上所發出的一樣。

他打在門柱上的這一球，最後反而還助攻了胡萊——根據安東杯的規則，射門擊中門柱彈回來由隊友補射入網，算射門中柱球員的助攻。

他感受到了老天爺對他深深的惡意。

胡萊的進球竟然還是自己助攻給他的！我親自爲他贏得了一次青青的歡呼！

滿腹心事的羅凱並不知道，自己這副憂鬱的樣子落在公交車上一些女孩子的眼中，是多麼的誘人。

他只是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幽幽地嘆了口氣。

這一幕就讓不知道多少少女的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