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青和宋嘉佳站在看臺上，每次她都能憑藉宋嘉佳的體型，佔據一個視野很好的位置。
這次他們就在東川中學足球隊替補席的斜上方，她稍微一轉頭，就能夠看到坐在替補席上的胡萊——東川中學並沒有那種帶頂棚的替補席，所謂的替補席其實就是二十多張摺疊椅並排放在一起，分成前後兩排，這就算是替補席了。
不上場的學生球員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觀看比賽。
天氣好倒無所謂，如果下雨的話，他們恐怕還得一人撐把傘。
不過高中生足球賽，條件有些簡陋也正常，好歹還能有椅子坐，有些地方所有替補球員都只能坐在地上，因爲椅子不夠，只能優先保證教練有的坐……
現在胡萊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他身後的號碼非常顯眼。
十四號。
第一場比賽的時候，李青青就看見了這個號碼，並且知道爲什麼這個號碼會穿在胡萊身上。
一般在球隊里人緣不好，或者是邊緣人物的話，就會被分到這個號碼，畢竟也沒規定說因爲十四號不吉利，球隊裏就可以沒有……
這個號碼說明了胡萊在球隊中的處境。
但胡萊本人似乎毫不在意，李青青私底下問過胡萊對這個號碼有什麼看法，胡萊竟然告訴她自己還挺喜歡的……
考慮到胡萊一貫沒溜兒的表現，李青青倒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正常的。這個人好像並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
現在穿着十四號球衣的胡萊就坐在椅子上，很專注地看着比賽，他身體前趴，雙肘撐在大腿上，頭隨着足球轉動，球在哪兒，他就看向哪兒。
見狀李青青也把目光重新投向球場。
她還記得自己的爸爸說過，這支傳統足球強校，在最近五年內也有過兩次沒打進安東杯四強的經歷。
而今天這場比賽就關係着東川中學足球隊能否打進四強。
這是全國大賽預安東省預選賽暨安東杯的四分之一決賽，由東川中學主場迎戰棕北中學。
棕北中學不是無名之輩，作爲安東省平安市的足球強校，也是有着優良的足球傳統的。據說這所學校專門收集平安市的足球苗子，只要是有足球特長的學生加入棕北中學都會有加分錄取的特惠待遇。
在全國統一的中學生足球比賽成立之前，棕北中學就是安東省“安東杯”裏的傳統強隊了，八強常客，四強也沒少來，還有四次打入過決賽。當然，打入決賽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自從統一的全國大賽成立之後，他們也有過兩次打入四強的經歷。
介紹這麼多，就是爲了說明這是一支實力不容小覷的球隊。
只是現在這支傳統強隊已經在比分上兩球落後了……
而這兩個球都和羅凱有關，他打進一球，助攻一球。
※※※
在接到楚一帆傳球之後，羅凱打進了他本場比賽的第二個球，同時也是這場比賽東川中學的第三個球。
現在場上比分是3:0，主場作戰的東川中學領先。
進球之後的羅凱習慣性將目光投向了看臺上那道倩影。
這一次他有些意外地看到了那道倩影高舉雙臂正在歡呼。
儘管羅凱每次進球之後都想博得李青青的歡呼，但在此之前，他一次也沒能如願。
所以這次當他看到興高采烈的李青青時，他差點沒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隨後他的臉上也露出燦爛的笑容，還使勁朝着看臺上的李青青揮手。
在這個瞬間，他覺得自己孜孜不倦的進球，都是值得的。
他終於用實力證明重新搶回了女神的青睞！
果然，足球場上還是用實力說話的地方，沒實力的南郭先生可騙不了人！
※※※
“真是太好了！”李青青在歡呼之後對旁邊的宋嘉佳說道。“這樣胡萊就有機會出場了！”
“爲啥？”宋嘉佳還不太理解，他只知道羅凱表現越出色，就會襯得胡萊越狼狽。
“現在我們3:0領先對手，領先優勢這麼大了，我……主教練才能放心大膽地讓胡萊上場啊！”李青青差點把“我爸”這個稱謂脫口而出。“要是我們只領先一個球，或者乾脆就是平局，胡萊想要出場可就很不容易了。那種時候最重要的事情是贏下比賽，而不是兌現承諾讓胡萊出場比賽。”
宋嘉佳恍然大悟：“也就是說，胡萊想要出場比賽，只有在確保勝利的情況下。”
“對，一切都要以能夠打進半決賽爲前提。”李青青點頭。“現在三球領先的我們，進入半決賽的希望已經很大了，在這種情況下，主教練纔可能給胡萊出場的機會。”
宋嘉佳：“難怪你在羅凱進球之後會歡呼，我就說嘛，之前羅凱進了那麼多球也沒見你有什麼表示……”
李青青扮了個鬼臉。
她猜得出來羅凱對自己的意思，但她對羅凱沒什麼意思，所以她才故意剋制着，沒有在羅凱進球面前表現出任何情緒來，就是爲了不給羅凱任何一絲幻想。
但剛纔她一心爲胡萊着想，還是沒忍住。
宋嘉佳看着興高采烈的羅凱，覺得羅凱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和胡萊比起來可差遠了。
※※※
李自強看到羅凱進球之後，就低頭擡腕看錶，距離比賽結束還剩下二十三分鐘。
隨後他纔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斜後方的胡萊。
那小子還坐在椅子上，很專注地看着球場，從他躍躍欲試的表情上來看，似乎對上場比賽是迫不及待了。
彷彿是察覺到了有人在看着他，他將目光轉過來，正好和李自強對視。
發現主教練在看着自己，胡萊連忙咧嘴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
就是這副樣子，讓李自強真是完全喜歡不起來。
現在想起來，當初他在球場上仰頭朝自己怒吼的樣子，反而還更有意思，最起碼沒有現在這種虛僞的諂媚笑容，眉眼中也沒有偷奸耍滑的狡詐。
但不管自己喜不喜歡，當着全隊球員做出的承諾，他總還是要遵守的。否則人心就散了，他還怎麼帶隊伍？
於是他對胡萊招了招手。
就見座椅上的胡萊似乎還有點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再配合上他的那個笑容，讓李自強真的很想不讓他出場了。
但他還是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就見胡萊激動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跑到了李自強面前，激動地問道：“教練，我要出場了嗎？！”
李自強忍住翻白眼這種很沒有威嚴的舉動，瞪了胡萊一眼：“出什麼場？熱身去！”
“哦哦……”胡萊這才撓着頭跑向了熱身區域。
※※※
“要出場了！”看到胡萊跑去熱身，李青青興奮起來。
“但他沒往場上跑啊……”宋嘉佳沒看明白。
“出場之前要讓他熱熱身，避免上場之後受傷。”李青青對宋嘉佳解釋道。“等他熱身完了之後，再回來就可以上場比賽了。”
“原來如此。”宋嘉佳將手裏的手機收起來，放進了褲兜。
之前每個週末他都來看比賽，並不是因爲他對足球有興趣，而是因爲他要來幫胡萊拿球衣球鞋——在比賽開始前，他要把球衣球鞋給胡萊，而等比賽結束，他又要拿着胡萊的球衣球鞋回家，代爲保管。
至於比賽本身，他毫無興趣，幫着李青青佔據一個有利地形之後，他就掏出手機開始玩他的遊戲。
但現在，既然胡萊要上場了，他就不玩遊戲了。
他雖然不懂足球，也不喜歡足球，但他是胡萊的朋友，當然要來給自己的朋友捧場。
正如李青青所說，胡萊很快就結束了熱身，回到了場邊，再次站在了主教練李自強的面前。
李青青有些緊張地看着這一幕，一邊是她爸爸，一邊是她的朋友。
她是真擔心爸爸給胡萊佈置一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然後以此爲藉口封殺胡萊一年……
雖然爸爸說他這是嚴格要求胡萊，但女孩子的直覺總是讓她覺得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
※※※
李自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胡萊，和自己女兒所擔心的不一樣，他並沒有打算給胡萊安排什麼特殊任務，實際上他完全不打算給胡萊安排任何任務。
因爲就算他想要安排，也不可能。
胡萊就壓根兒沒和球隊一起合練過——當初李自強根本沒想到胡萊竟然可以通過他的魔鬼特訓，所以沒有爲胡萊安排任何與球隊一起的合練，這導致馬上就要比賽了，胡萊卻還只是進行了基礎訓練。他不熟悉球隊，球隊也不熟悉他。
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安排什麼任務呢？
於是面對一臉期待的胡萊，李自強在心裏嘆了口氣：“你上場……打中鋒。”
胡萊使勁點頭：“好的，教練，沒問題！需要我牽扯對方的防守兵力嗎？或者跑他們身後的空當？教練，我知道球門在哪裏的……”
李自強聽到胡萊這番話，太陽穴那裏忍不住跳了跳——你小子給自己亂加什麼戲呢！
他壓制住怒氣說道：“不用，什麼都不用。你沒有任務。上場你就在中鋒的位置……”
胡萊很疑惑：“可我具體該怎麼做，教練？”
之前看了幾場預選賽，只要換人，李自強教練肯定會拉着要上場的球員交代半天，怕用嘴巴說的不清楚，還專門在戰術板上寫寫畫畫的。雖然胡萊聽不見教練說了什麼，但光看動作就覺得簡直專業極了！
他也幻想過到時候輪到自己了，是不是也應該在戰術板面前擺出一副很專業的表情和姿勢來，比如專注地聽主教練的安排，時不時點個頭，最後再把他堅毅的眼神投向對方球門處，以展示自己的決心……
哪想到今天輪到自己上場了，主教練對自己竟然毫無安排。這讓他一肚子腹稿完全沒有發揮的餘地。
“你看着辦！”李自強不想搭理胡萊了，他說完這句話，就把胡萊推到了第四官員那裏。
在遞交了參賽證和換人名單之後，胡萊終於站在了場邊，等待被換上場。
他腦海中還在想主教練的話。
讓我自己看着辦？
是讓我自己找空當嗎？
教練果然不愧是專業級的，一下子就知道了該怎麼利用我的天賦！
在胡萊心中，既然他知道球門在哪兒了，何必還要別人告訴他怎麼去尋找球門呢？所以教練不給他安排具體任務，一定是因爲充分認識到了他的天賦所在。
找空當這是自己的長項啊！
胡萊在場邊激動地扭起了屁股，對於上場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畢竟這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正式比賽呢！
在足球飛出界外之後，比賽進入死球階段，東川中學完成了本場比賽的第一次換人。
用14號胡萊，換下了9號的首發中鋒鍾世昊。
當胡萊踏上球場的那一刻，他聽到腦海中響起了一個悅耳的聲音：“已上場比賽，任務完成，獲取任務獎勵【初級訓練卷軸：射門】一張。”
聽到這個聲音，胡萊開心的簡直都要跳起來了，他就這麼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甩着手蹦蹦跳跳地跑向了屬於他的中鋒位置。
看臺上的宋嘉佳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吐槽道：“這姿勢怎麼跟幼兒園小孩子去遊樂場一樣呢？”
李青青被宋嘉佳這句話給逗樂，但在她眼中，胡萊不是去遊樂場的幼兒園孩子，因爲在他屁股後面有一條甩得正歡的尾巴……他是一條被關在家裏幾個月終於可以出門放風的狗狗啊！
李自強看着胡萊那歡脫的背影，臉色黑得跟滴了墨一樣——這哪有一點球員的樣子！簡直讓人笑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