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冕足足說了十分鐘，從患者第一次腹瀉說起，一直說到韋大寶觀察的最後一次情況為止。

之間吳冕沒有看過任何一次平板電腦上的記錄，所需要的數據似乎爛熟於胸，需要的話隨口就來。

其他人不說背下來，光是對照吳冕說的數據就差點把眼睛累瞎嘍。

「我話說完，誰有問題。」吳冕環視一周，問道。

「吳，我有一個疑問。」一名五十多歲的外國醫生舉手說道。

「詹姆斯教授，你說。」吳冕微笑說道。

「如果是輸尿管和腸道形成瘺道的話，為什麼尿液一直都是乾淨的，沒有糞便呢？」

「詹姆斯，你是用你自己的認知來逆推。」吳冕說道，「其實很好解釋，而且有很多種解釋。第一，存在活瓣，活瓣是單向的，只能從尿道到腸道；第二，也可能是輸尿管這面開口大，腸道開口小，壓力作用下單向流動；第三……」

吳冕開始掰手指說一二三四五。

詹姆斯教授的疑問得到了回答，還不僅僅只是一種可能，而是……近乎於無數種的可能。

會議室里原本躍躍欲試想要發言的人都沉默下來。

雖然這不是世界級的醫學大會，可沒誰有受虐傾向，去找吳的錯誤，然後被他虐殺。

「如果大家沒意見，那麼我們可是嘗試造影。」吳冕說道，「說的再多都只是一種可能，是韋醫生推論的可能性。」

說著，吳冕側頭，沖韋大寶笑了笑，笑容里滿是鼓勵。

「有可能性，接下來要驗證。」吳冕說道，「大家同意么？」

還是沒人說話。

「孫院長，麻煩準備造影。」吳冕道。

孫院長微微一怔，但不敢反駁。他生怕吳冕忽然長身而起，一巴掌把自己糊到牆上去。

這位看著溫和，其實暴躁的像是非洲草原上餓了多少天的雄獅一樣。而且涉及到鄭家，怕是到時候無論對錯，鄭清木都不會幫自己說一句話。

倒要看看如果造影證明不是輸尿管腸道瘺的話，吳怎麼解釋！那個猥瑣的中年醫生提出來的意見還能參考？開玩笑呢！

孫院長內心戲十足，但是不敢延誤治療，馬上安排人去做各種準備。

「吳老師，您親自上么？」孫院長笑著湊到吳冕身邊問道。

「不用，你們來吧。」吳冕懶洋洋的說道，「只是個造影，養和醫院不可能做不下來。」

「那行，我安排人做。」

「開始后告訴我一聲，我去看看。」吳冕說道。

「好的。」

醫生們陸續從會議室走出去，老老實實的，偶爾有人回頭看吳冕一眼，也不敢多看，魚貫而出。

「韋醫生，不錯。」吳冕坐在椅子上，看著韋大寶笑道。

林道士覺得自家小師叔真心不靠譜。

韋大寶，一個鄉鎮醫院的醫生，帶他出來就已經是天大的情分了，怎麼能相信他的判斷呢！

不過當時小師叔罵人的樣子真是很帥，這個世界是看臉的世界。

長得帥，罵人都好看。

自己也不錯，最起碼穿上道袍一點都不油膩，仙風道骨。林道士捻須微笑，心裡暗自想到。

「吳科長，我的判斷對么？」韋大寶惴惴不安的問道。

「幾個很重要的點都觀察到了，很好。」吳冕贊道，「理論是理論，實踐是實踐。你能耐心觀察患者的糞便，我很欣慰。」

「嘿。」韋大寶撓頭笑了。

庄永志站起來笑道，「韋醫生，厲害。」

韋大寶也知道他是湊趣，主要是給吳科長刷臉，和自己沒什麼關係。要是吳科長不在，就算是自己把那盆都吃進去，這些大財閥也不會正眼看自己一下。

「韋醫生，你怎麼不戴無菌手套？」吳冕問道。

「習慣了。」

「嗯，的確是。」吳冕笑道，「以後記住，出門會診，要入鄉隨俗。」

「呃？」

「這都是在麻省養成的習慣。協和么，你也知道，成本控制在國內是比較松的，可是和麻省、哈佛也沒法比。美國那面……太奢侈了。韋醫生，你知道美國有多繁華么？」吳冕問道。

韋大寶搖了搖頭。

「美國……說點你理解的，貓和老鼠看過吧。」

韋大寶點了點頭。

「湯姆和傑瑞，每天在家裡打打鬧鬧，當時我家還是小黑白電視機。我一邊看動畫片，一邊感慨，人家有冰箱，冰箱里那叫一個玲琅滿目，各種吃的，什麼都不缺。

地毯，吊燈，沙發，收音機，電話，席夢思一應俱全，冰箱里食物充裕，燒雞，火腿，葡萄，西瓜」吳冕感嘆道。

庄永志含笑看著吳冕，雖然他的視角比較奇特，但庄永志明白吳冕的意思。

「韋醫生，要知道貓和老鼠最早製作與1940年。那一年咱們國內還在打仗，民不聊生，戰火紛飛。」吳冕嘆了口氣，「美國呢，衣食無憂，哪怕快過了100年，咱們很多地兒還沒達到1940年美國的生活水準。」

韋大寶想了想，的確如此。

「那是真發達啊。」吳冕道，「美國的第一棟摩天大樓建築於1885年，在芝加哥，12層高，45米。那一年，胡雪岩去世。」

「……」

這個對比……彷彿是兩個世界，韋大寶完全無法想象。

「紐約世界大樓，建築於1890年，那一年張之洞建成了漢陽鐵廠。漢陽造啊~~~」吳冕的聲音越來越小，從韋大寶的一個小習慣說起來，不知不覺開始感慨。

「的確是，相差了很多。」庄永志笑道，「吳醫生，上次您和林仙長來，我打聽了一下您的履歷。有一件事，我始終想不懂。」

「怎麼？」

「美國按說很發達，能留在美國當醫生是最好的選擇。您的地位還高，已經是麻省總醫院的終身教授了，為什麼要回來？」庄永志問道。

「呵呵，排華法案了解一下。」吳冕淡淡說道，「昂撒匪幫什麼事兒干不出來？真以為他們天天念叨著文明，他們就真的文明了。殺人如麻，絕對不會手軟的。」

庄永志的臉色微微一變。

「一直到今年，全國大概有400台ECMO。美帝那面2017年的統計數據是9878台。就連鳥不拉屎的阿拉巴馬兒童醫院都有10台ECMO！10台！」吳冕嘆了口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