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她所經歷的事後, 封炤久久不語。

楚灼看着他, 也跟着默然無聲。

直到從遠處吹來的風，帶着些許悶熱和蒼涼, 將她從沉思中驚醒，忍不住看向不遠處的黑洞，突然發現, 現在這一幕，和她曾經穿越時間時，親眼目睹的上古戰場何其相似, 彷彿經歷數千萬年後，歷史再次重演。

而這次，還有百族之人以身祭物麼？

楚灼看着地上那個黑窟窿, 心頭再次涌起一種複雜的滋味。

半晌, 她聽到封炤道：“應該是情景再現。”

“嗯？”楚灼看他。

封炤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雙深邃的星眸定定地看着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你看到的事情，是真的, 也是你親眼看到的。不過是重現當時戰場上的真相，讓你親眼所見當日的真相，而重現這一切的, 應該是那串珠子。”

楚灼擡起手, 看向手腕上的那串珠子。

它晶瑩剔透, 唯有珠子內的霞雲聚散無端, 像一個最精緻脆弱的裝飾品，沒有絲毫的力量氣息，襯得她的手腕皓白無瑕。

陰屍王的目光隨之落到那串珠子上，眼神變得炙熱起來。

只是礙於封炤的震懾，縱使他一直想重新搶過來，卻也不敢再像剛纔一樣蠻搶。

封炤伸手碰了碰她手腕上的珠子，說道：“我雖看不出它是什麼東西，但從當時的情況來看，定是它將上古戰場時的情景重現，讓你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參與其中。而珠子的主人……應該是百族中身份極高的存在。”

楚灼雖然心裏有所猜測，但仍是露出驚訝的神色，說道：“那你說，她會是什麼人？”

封炤露出笑容，整個人俊美得像在發光，他道：“這我可不知道，但她選擇跳入力量之柱，可見她是個心有乾坤之人。至於這片荒墟大陸，若是我沒有猜錯，應該是上古時期，百族的聚居地之一。”

聽到這話，楚灼再次沉默下來。

她想起當時那盔甲女子伏地痛哭，明白她不僅是爲了戰死在戰場上的同伴族人，同時也爲被戰爭毀滅的家園，還有最後身死的那名女子。

“既然你能得到它，證明珠子選擇了你。”封炤的聲音變得柔和，“灼灼，你是奇蹟。”

楚灼不解地看着他，這話他以前說過，她總覺得他只是因爲對她抱持着某種感情，情人眼裏出西施，纔會這麼說。

“你是百族的奇蹟。”封炤再次說。

楚灼的臉不由有些紅，她吭哧了下，小聲地說：“我、我也沒什麼力量天賦，不一定是百族的人……”就算她和百族有關，若是她無法像父親留下的話那樣，能覺醒的話，她依然是個普通人。

楚灼撫着手中的珠子，再次變得茫然。

她臉上的茫然讓封炤神色微黯，探臂將她摟到懷裏，在她背上輕輕地拍撫着，像是在安慰一個在人生路上迷茫的孩子。

楚灼靠在他懷裏，久久不語。

她有太多的疑惑未解，原本以爲找到上古戰場，會得到百族的信息，結果卻發現，迷團越來越多，讓她陷入更加迷茫的狀態，還不如不曾來追尋這些，像上輩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地走在這條修行之路上。

只是，這輩子很多事情都變了，百族一開始就出現在她面前，讓她走上一條與上輩子截然不同的路，彷彿冥冥之中，有什麼力量推着她走上這條路。

封炤撫着她的後背，低頭在她額心親吻。

柔軟的吻充滿呵護憐惜，他說：“別急，總會知道的，或許百族有人知道這串珠子的來歷，離開荒墟之地後，我們可以去雪霧島找百族之人。”

這話讓楚灼整個人都振奮起來。

她黯沉的雙眼恢復神彩，亮晶晶地看着他，高興地說：“對啊，百族延綿至今，總會有百族後人知道的。而且，闕氏竟然能知道九幽冥地有三塊玉牒，知道九幽冥地曾是上古戰場……百族後人一定知道什麼。”

看她重新恢復活力，封炤眉眼蘊上笑意，一雙眸子就這麼定定地看着她。

楚灼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摟了下他，想做點什麼，眼角餘光瞥見旁邊虎視耽耽的陰屍王，頓時臉色變了下。

“阿炤，他……還有現在怎麼辦？”她看看陰屍王，又瞅瞅那黑窟窿，都是麻煩事。

該慶幸的是，天空中的圓盤還在，沒有讓天被捅破。

封炤不在意地道：“將它重新封印起來即可，只是……”他看向天空，“若是要封印，這裏就再也無法打開。”

楚灼沉默了下，神色堅定地道：“這裏本不應該打開，是我無知，強行打開上古戰場，打擾戰場上的英魂，重新封印起來更好。”

“怎麼會，你若不來，你也得不到它，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封炤笑着執起她的手，朝她晃了晃。

楚灼覺得他在安慰自己，雖然他行事在旁人看來任性到極點，但總會在她有需要的時候來到她身邊，給她呵護和安慰。她覺得自己幾輩子前，一定是做了拯救宇宙的事情，纔得到他的親睞。

重新封印上古戰場很簡單，只要將天空中的玉牒再次打散即可。

“屆時，冥瘴會重新籠罩這片荒墟之地，九幽死焰也會鎮守在空間裂縫之上，不會有事的。”封炤如實說。

楚灼哦一聲，疑惑地問：“空間裂縫對面是什麼？爲何當年百族之人以身祭物，也要將它封印起來？”

封炤看她一眼，面露遲疑，最後道：“我先前下去探查，走了很長一段路，越往空間裂縫深處走，裏面的氣息越不友好，以我的修爲，無法走到對面。我想，當年百族會將它封印，定是因爲它十分危險，方纔願意以生命和精血封印它。”

楚灼只驚訝了下，很快就釋然。

能成爲荒墟之地的大陸，本就隱藏着許多不爲人知的危機，甚至無人能解其因，還有滯留在歲月中的空間裂縫，一但讓空間裂縫吞噬整個荒墟大陸，他們雖可以及時撤離荒墟之地，可當荒墟之地完全被空間裂縫吞噬後，吞噬的力量會不會波及到青臨域和赤焰域？

或許上古時期，戰爭差點毀了這塊大陸後，百族之人不忍心它徹底毀滅，方纔會以身祭物，將天空與地下的兩個空間裂縫一起封印。

真的是這樣麼？

楚灼心裏還是有疑惑的，若是如此，那跳下力量之柱的女子，又是爲什麼？

縱使楚灼滿頭霧水，此時也不得而解，只能在封炤的指示下，遠遠避到一旁，看他出手將天空中的圓盤打散。

神皇境強者出手，威力不凡，楚灼感覺到那磅礴強大的力量，比之陰屍王更甚。

然而，狂風過境，當她睜開眼睛時，發現天空中的圓盤雖然出現裂痕，但並未被打散。

封炤立在天地之間，擡頭看向天空，略一思索，便明白其因，朝楚灼招手，說道：“這是百族煉化之物，唯有百族之人的精血方可打散。”

楚灼哦一聲，想到上古戰場裏，百族之人以精血祭之，倒也不奇怪。

只是，當日他們還以生靈祭它，讓她不由有些擔心。

所以在封炤欲要取她一滴精血再次試驗時，楚灼抓着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遲疑地道：“如果、如果它需要以生命祭之，那就算了吧。”

精血她可以給，但若是它還要生命祭物，楚灼不想他犧牲。

封炤心情十分愉悅，笑道：“放心，我只是重新將它打散，不會有事的。”

她還是很擔心，但自己的力量有限，只能退到安全之地，看着他將她的精血彈到玉盤上，再次凝聚力量，擊向天空中的玉牒。

精血沒入玉牒時，原本綻放柔和白光的圓盤瞬間染上血色，封炤的一擊，讓它瞬間崩潰，然而並非是一分爲三，而是變成無數的碎片，四射散開。

在玉牒碎裂時，楚灼手上的珠子再次綻放霞光，霞光呼應天空中的玉牒的光，瞬間整個戰場再次發出嗡鳴之聲，接着就見地面上的那黑洞迅速地合上，直到它完全合上時，幾片陳舊的玉板碎片掉落下來，將又有重新裂開的黑洞壓下。

轟的一聲，地面上蔓延黑色的死焰。

封炤一甩袖，手指輕彈，一縷紫色火焰沒入其中，黑色的火焰彷彿得到大補之物，愈發的旺盛。

地面上重新出現淡淡的冥瘴。

當冥瘴再次重新籠罩九幽冥地時，這片大陸再次重新被封印。

冥瘴出現的瞬間，上古戰場中束縛生靈的力量消失，封炤掠身過來，拉起楚灼就走。

陰屍王緊追在他們身後。

直到他們離開上古戰場的範圍後，封炤停下，轉身看向亦步亦趨地追隨在他們身後的陰屍王，從他看向楚灼的目光中可知，這陰屍王還賊心不死，對那串珠子虎視耽耽。

封炤問他，“你爲何想要它？”

陰屍王雖然不想回答，但他明白，若想得到它，眼前這個男人是個阻礙，生澀地道：“它對我……很重要……很重要……”

他連續說了好幾個“很重要”。

封炤不耐煩地問，“它如何重要？”

陰屍王一臉迷茫地看着他，然後搖頭。

見狀，封炤上前一步，一指點向他的額心。

陰屍王臉上先是出現迷茫之色，爾後不知經歷什麼，臉色猙獰，嘴裏發出野獸般憤怒的咆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