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你好點了嗎?」
被喚醒的時候,五媚娘渾身酸痛,被人暴打了一樣疼,她軟軟的撐開眼睛,發現自己的眼睛特別沉,快要睜不開。
她聚了聚目光,看到是陸輕晚。
「嗯?我這是怎麼了?」
她躺在病床上,手背扎著輸液器,蓋著被子,額頭上還覆蓋了涼涼的毛巾。
陸輕晚鬆了口氣,「你瘋了吧老五?傷口破裂,不好好休養會破傷風,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命,你怎麼一點也不愛惜?」
五媚娘記得她昨晚去看程思安,然後就沒有了記憶。
「我……暈倒了?」
「對!你在大哥病房外面暈倒了,還好護士及時把你送進房間,不然你的屍體已經躺在太平間了知道嗎?」
五媚娘愧疚不安的苦笑,「他呢?他怎麼樣?他醒了嗎?」
明知道不會的,可還是抱著奇迹出現的希望。
陸輕晚搖頭。
「我想去看看,你扶我起來行嗎?」
「不行,你給我躺著,老老實實的,哪兒也不準去,如果大哥醒了發現你這幅樣子,就算手術成功,他也要心疼的再倒下。」
五媚娘不敢任性,她憔悴的臉,好像一夜小了半圈,兩隻眼睛深深凹陷下去,顴骨凸起,瘦的快要脫相。
「嗯。」五媚娘一閉眼,似乎又要哭。
她最近總是容易哭,脆弱的不像她自己。
「老五,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你這……落差太大了吧?」
陸亦琛拎著鮮花進來,先埋汰了幾句。
五媚娘沒力氣跟他鬥嘴,不咸不淡丟了句,「你專門來諷刺我?」
陸亦琛隨隨便便把鮮花插玻璃瓶,疊腿坐下,「五媚娘,我有點瞧不起你了,你以前多有鬥志,天不怕地不怕,組織內部給你多少壓力,也沒見你哭過。」
五媚娘咬唇,是,她也不理解,不明白,程思安是她的一道死穴,碰到了就止不住,非要用眼淚灌溉。
她特么不是林黛玉。
「你們聊,我去看大哥。」陸輕晚退出戰場。
陸亦琛也不再藏著掖著,「看你要死不活的,我給你說個消息提提神。」
「說。」
生無可戀的語氣。
陸亦琛掏出一張列印紙,白紙黑字——
【全球緝拿五媚娘,懸賞一百萬。】
五媚娘噗嗤笑了,扯到傷口太痛,導致她笑扭曲變形,「一百萬活捉我?我的命真特么廉價。」
「你們紅門本來也沒什麼錢,整天哭窮,說經費不足,能拿出一百萬通緝你,算高價了。但是話說回來,你的手機不是被全球監控嗎?只能沒被發現?」
這個問題,五媚娘也想過,現在看來只有一個解釋,「華夏醫院有屏蔽設置,也許是因為思安在。」
「有道理,痊癒之前,你哪兒也別去了,住醫院保命,我跟你說,你現在最好消停點,別作死,康復後進行體能訓練,不然隨便幾個殺手就能要你的命。」
陸亦琛帶來的消息很犀利,五媚娘調試呼吸,提了提氣,「我傷口破裂,恐怕恢復周期要延長,閣主,我要是死了……」
「不行!我最不喜歡替別人完成遺願,要不你趁活著趕緊做,要不你就別死。」
五媚娘磨磨牙,「給我倒杯水行嗎?」
陸亦琛勉為其難答應了。
「對了,你們紅門,是不是也有獨門的功夫?看家本事的那種?」
喝了他倒的水,也算嘴短了,五媚娘破例回答,「有,但我沒資格學習,據說那套拳法挺厲害的,我偷偷看人家學過,但是沒記住,很複雜,攻擊性也夠強。」
「嗯,那就不奇怪了。」
「你在內部系統發現了什麼?」
「對,很短的視頻,被刪掉了,打拳的。」
五媚娘對洪門,已經失去了熱情,不想多問,「我要是被紅門抓走,你會幫我嗎?」
「不會,所以你最好藏起來。」
妹的!
五媚娘頓時不難過了,只有生氣,特別生氣。
……
眨巴,眨巴,繼續眨巴。
Neil凝聚了任督二脈的元氣,很想跟大伯來點心靈的溝通,可是大伯已經絕緣。
陸輕晚親了親兒子的腦袋,「寶貝,大伯受了傷,不過醫生伯伯們能讓大伯痊癒。」
Neil站在那裡,小小的一個,大大的眼睛,說的話卻非常成熟,「媽咪,大伯太累了,他要休息。」
一語驚醒夢中人。
老爺子板了一天的臉,終於鬆動,「是,他累了,這些年哪好好休息過?也該歇歇了。還是咱們的Neil有見地,比我這個老頭子厲害啊。」
Neil噠噠噠跑過去,小手兒撫摸太爺爺的臉,「大伯說,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
「我沒流淚……」
嘴上說,一摸臉才知道,淚水不知何時已經流淌。
老爺子驀然有些尷尬,乾巴巴的笑,「空調太冷了,給太爺爺拿個毯子好不好?」
Neil沒去拿毯子,然而用自己的手背抱住了他,緊緊的,小心又認真,「這樣呢太爺爺?還冷嗎?」
老爺子本來只是默默流了幾滴淚,這下更是了不得,老淚縱橫,渾濁的眼睛被清洗了好幾道,枯瘦的手撫摸小孩子的後背,艱難出聲,「不冷了,暖和……真暖和。」
陸輕晚抿唇,眼窩裡也有淚,肩膀一重,程墨安的手臂圈住,「要不要出去走走?」
要,她有點待不下去了,最近所有的事都帶催淚功能,實在受不了。
樓下,花園。
夕陽西沉,已經不那麼燥熱,散步在黃昏時分,時間分外綿柔。
夕陽拉長兩人的影子,十指緊扣的姿勢鋪滿了草坪,影子搖晃,在風中輕擺衣角。
陸輕晚問,「手術成功的幾率多少?」
「沒有任何臨床參考,這是全新的治療方案,成功就是百分之百,不成功就是零。」程墨安更緊的握著她的手。
陸輕晚吐納幾口氣,駐足看夕陽餘暉,小臉兒金光燦燦,比霞光更美。
「我們好渺小。」
渺小的面對生死那樣無助,無能為力。
程墨安在背後繞過她的腹部,抱著她,「但我們也很強大,我們的勇氣或許能創造奇迹。」
「最近好多火災,叫不出名字的消防員犧牲幾百個,有些才成年,他們的家人一定更心痛。」陸輕晚嘆息。
天災和人禍,每天都在發生,只是他們所在的地方沒有被波及。
程墨安怕她胡思亂想,「晚晚,我們沒辦法左右別人的命運,也不能預測明天,我們能做的就是,面對厄運,正面出擊,不膽怯,也不後退。」
陸輕晚腦袋擱在他胸膛,「嗯!」
她的男人真好,可以打消她各種頹廢的小情緒,轉身她又是滿心復活的新新人類!
手術的日子比預期來的更快。
在忐忑中,三天彈指而過。
主治醫生摘下口罩,展開手術同意書,「程先生,您……」
程爸爸拿走同意書,「我來簽字,這是我兒子,我負責,你們去做你們該做的,任何結果我們都接受。」
蒼勁的筆力,力透紙背,可見他簽字的決心,還有那份無處安放的悲痛。
老爺子點點頭,「去吧,孩子。我們不要求他一定活著出來,只願他死得其所。」
陸輕晚沒那麼強悍,她不忍心看大哥的臉,別開頭往程墨安懷裡躲。
程墨安抱著她,對醫生叮囑,「拜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