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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見我多嫵媚 - 33.1.0.9字體大小: A+
     

    府上的郡守夫人又病倒了。雖然自她回來,眾人已經習慣。但這次的混亂,仍然給李家添上了許多消敗沉寂。李伊寧與兄妹們去給大母(祖母)請安時,老縣君淚流縱橫,連連道,「造孽啊。」

    是啊,造孽。

    那個丟掉的孩子的陰影,籠罩了李家。互相怨懟,互相不原諒。旁人家闔家歡樂,他們家,卻始終連笑聲都很少。在李懷安夫妻在汝陰居住的那些年,是李家最太平的日子。聞蓉有了女兒,又有了小子。過了這麼多年,在丈夫和孩子的幫助下,她也慢慢走出了舊日的陰影。那些年,逢年過節時,一家人團聚,也都多了說話和解的意思。

    上天卻從來沒打算就此放過聞蓉。

    意識清醒的時候,聞蓉想著,是不是因為這些年,她漸漸地去接受大家的說法,忘掉那個孩子,所以老天不高興,才藉此懲罰她呢?

    她的幺子出生沒多久便夭折,這沉重打擊,再次將她推向深淵。

    她重回了那個午夜夢回的時刻,眾鬼啼哭,血霧不散,她在黑夜中彷徨,聽到無數聲「阿母」的呼喚,每次回過頭,卻誰也看不見,誰都不知道。

    她丟了一個兒子,又死了一個兒子。

    這是她的罪。

    母親做的如此失責,是她害死了他們吧?

    整日渾噩,整日尋找。她站在渾濁的夜霧間,穿過茫茫人海,踉蹌前行,不斷地呼喚著。心心血淚,聲聲如泣,一個母親,到底要如何,才能回去丟失的歲月,找回她的小阿郎——「二郎!」

    ……

    「這是灶房那邊給表姐熬的葯粥,表姐趁熱喝了吧。」冬日上午,日照昏沉,屋門大開,有層層寒氣撲入房中,又與屋中燒著的火爐相中和,氣溫溫和。在門外脫了鞋,只穿襪子在一層雪絨色的氈罽上走來走去,舒適輕盈,並不覺得寒冷。

    舞陽翁主因為昨日猝不及防地救了她姑姑,兩個人一起摔了。她姑姑被她護著沒事,她卻遭了罪,當場疼暈;再次疼醒,是因為醫工給她正骨的原因。她的腿腳受了傷,腳脖子當天便腫起一大塊,對於常年無病無災的聞蟬來說,可算晴天霹靂。

    一眾僕從在得知翁主受傷后,更是如臨大敵,恍覺天都塌了——翁主被人劫持的時候,尚且活蹦亂跳、連點兒心理陰影都沒有的,全須全尾地回來了。結果翁主就坐在家裡,當著他們的面,禍從天降,被砸傷了。

    所有人都誠惶誠恐,各派人士,自翁主受傷后,就一批批輪流過來慰問,各類補品,流水席一樣地送過來。恐怕聞蟬吃到明年去,也吃不完。

    是為了救姑姑嘛,聞蟬倒不覺得如何受委屈,她就是難過自己的腿腳受傷。最讓她傷心的,是醫工們從膝蓋開始,給她細細包紮。她的腳腫了小球大,醫工給她包了個大球。且她受傷後腿腳不能彎曲,起身後,坐的時候,只能把兩腿伸直了坐,一點兒含糊都不行。

    這種坐法,稱為「踞」,是極端無禮數的一種坐法。莫說貴人們的教養,就是普通民眾家,誰這麼踞坐在家,被別人看到了,都要認為你這個人莫非是瞧不起人,這樣羞辱他人?

    然聞蟬腿腳就是暫時不能動,得休養幾日,等腫塊下去了,才能下地活動。

    她不覺想到她想要去見的江三郎——聞蟬憂鬱想到,是不是等她二姊人都到了會稽,她連江三郎的面都見不上呢?

    二姊見她沒事幹都折騰出一堆事來,又要打她了吧……舞陽翁主心有點兒痛。

    聞蟬在家中踞坐,侍女們忙碌照顧她,然聞蟬自己渾身不自在。聽聞有人拜訪,能拒的她都拒了,只說頭疼要休息,不見客。唯一見的,就是姑姑家的女兒,李伊寧了。

    隔著一張方案,對面跪坐的女孩兒著青白色的半臂襦,發尖垂梢,抬起的眸子,仍能看到哭紅了的痕迹。

    聞蟬將葯粥推到一邊,先問李伊寧,「姑姑現在清醒了嗎?」

    她一提,女孩兒眼中又濕了,「不太好。一直說渾話,醫工們都沒辦法。我大母在吼罵,我阿父把自己關書房裡不出來。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聞蟬靜一瞬,有些不知道怎麼安慰對方。

    她想說姑姑總會清醒過來的,不要急,慢慢來。但是自她來李家,聞蓉就一直在反覆。有好的時候,也有不好的時候。反倒是這樣更容易折磨人。李家是名門望族,不會拋棄這樣的媳婦,換到普通人家……不說拋棄,恐怕都養不起她姑姑這樣的吧。

    最值得安慰的,該是姑姑都這個樣子了,姑父頂著那麼大的壓力,仍然沒有放棄嗎?

    她姑父不怎麼說話,平時也不常見到人,蓋因太忙了吧。但聞蟬昏迷的那日,她接住姑姑時,分明聽到人聲外,近乎聲嘶力竭的喊「阿蓉」的男聲。她模模糊糊地回頭,看到一個手腳僵硬的中年男人,站在院門口……

    聞蟬眨了眨眼,怕引起李伊寧的難過,就生硬地轉了話題,問道,「你的貓找到了嗎?」見李伊寧搖頭,她很奇怪,「找不到的話,你抱養一隻長得差不多的,不就行了嗎?」

    李伊寧搖頭,「醫工說了,我阿母這樣的狀況,再容不得什麼欺騙糊弄了。要是隨便抱一隻貓回來,不是雪團兒,見到我阿母的反應不對,我阿母病情恐怕會更重。可是我問了府上的人,大家都沒注意到雪團兒的蹤跡。倒是有幾個眼尖的,在半夜時,看到一隻貓跳上了牆……想是出了府。這更是大海撈針一樣,想找更難。」

    「真是沒想到,姑姑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喜歡雪團兒。能幫姑姑轉移下注意力,雪團兒也算立大功了。等找到它,定要犒勞犒勞它。」聞蟬充滿樂觀地說道。

    李伊寧靜靜地看著她的表姐。

    年少的表姐眨眼睛,沒聽懂她的眼神暗示。

    李伊寧於是道,「我阿母喜歡雪團兒,是因為我聽說,我二哥還在的時候,就養過一隻貓,白毛,藍眼睛,和雪團兒一模一樣。後來我二哥丟了,那隻貓也丟了。」

    聞蟬:「……」

    「所以我阿母,不過是移情而已。她始終想找的,還是我二哥。」

    聞蟬:「……」

    聊了這麼多,李伊寧看到青竹等幾個侍女在屋外徘徊了。表姐身邊的這些侍女,都是長公主專門為聞蟬調-教出來的,禮數大方得體,走出去,尋常人家沒人能看出她們只是侍女。舞陽翁主和表妹在屋中說話時,她們並不在屋中打擾,而是在院子里忙自己的事。眼看時間差不多了,翁主該休息了,青竹也不進來說話,就是在帘子外走來走去。人影晃晃映在竹簾上,日光葳蕤相照,李伊寧很快明白這是表姐的侍女們,在提醒自己該走了。

    李伊寧便起身告退,卻是轉個身,出門前,十來歲的小女孩兒悵悵然看著日頭的方向,喃喃自語般,「表姐,你說我二哥還活著么?當年那麼小的孩子,這麼多年過去,顛沛流離,就算活著,也大概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我們真的還能找回他嗎?如果找到了,他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會不會也怨恨我們家當年拋棄他呢?」

    「單憑一個腰間胎記,我們到底要怎麼才能找到他呢?」

    聞蟬差點脫口而出:為什麼一定要找到?弄個假的,糊弄住你阿母,不就好了嗎?!

    但她念頭才過舌尖,就把自己的話重新吞了回去。她想到了李家三郎李曄的話,她想到李家的人,在這一件事上,大概都魔怔了,都快瘋了。如果這麼多年,只是為了找一個假的,何必呢?

    況且李伊寧也說,姑姑聞蓉的狀態,再經不起欺騙了。如果是一個演技高超的人,能騙住她還好。如果騙不住,那估計能直接害死聞蓉了。

    而算算年齡,這麼多年下來,那個走失的孩子,也就十五六歲。

    而一個普通的十五六歲的少年郎,如何能騙過聞蓉和李家呢?

    聞蟬沉默下去。

    她沉默下去,李家更是因此而沉痾,死氣沉沉。在這樣的環境中待下去,聞蟬不能走動,天天坐在屋中翻書,青竹這些侍女,卻快被李家的凄涼氣氛給憋瘋了。

    尤其是全家都在想辦法找一隻叫「雪團兒」的貓,為了能讓聞蓉好一些。畢竟自從從屋檐上跳下來那日起,聞蓉就再沒好過。本就消瘦的身體,更快地衰敗下去,讓人提心弔膽。

    就連聞蟬這邊的侍從,都被派出去,滿大街地找一隻貓了。

    這些天,會稽郡中的一大奇景,就是所有白毛藍眼睛的貓,都快被抓光絕種了。貓變得身價貴重不少,俱是李家人作出的業績。

    青竹跟翁主請了假,出府陪府上的一位娘子採買貨物。實則,青竹主要是受不了李家的氣氛,出來透透氣的。坐著牛車,娘子壯士們拿著單子去進貨,青竹無聊地站在牛車邊等候。

    她忽然看見街道角落口,就三四個衣著破爛的地痞們蹲在地上玩石子,說笑聲特別放的開。

    青竹蹙眉,看了眼牛車邊站著的衛士,覺得自己這邊很安全,但仍警惕地往衛士們的方向站了站,遠離那些地痞。然因為這個道口,聚眾人最多的,就那幾個小痞子,他們又沒規矩,說話嘻嘻哈哈,聲音很大。青竹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且他們中有的人回頭,看到貌美女郎站牛車邊,就吹了聲好長的口哨,一夥兒笑得東倒西歪。

    青竹學習自家翁主的氣度:忍!不要跟這種人計較。翁主連李信那伙人都能忍下去,她還忍不了幾個小地痞嗎……啊!李信!

    青竹突然間靈感一閃!想到了一個人!

    想到了那個跟自家翁主交情不一般的李信!

    算起來,舞陽翁主都算是被李信劫了兩次了。她們這些侍女,對李信,是又愛又怕。怕得是他隨意起來,連翁主都敢劫持;愛的是他和旁的壞人不一樣,就算帶走翁主,翁主在他身邊,比在她們身邊時還生氣勃勃。

    很難用惡人來定義李信。

    也很難去仇視李信。

    青竹這會兒,緩個神兒后想到:翁主回來了,李信是不是也回來了呢?那位小郎君處於三教九流中,低層次的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他應該認識不少吧?偶爾聽翁主說過,在一個地方,很多時候,地頭蛇們藏著的勢力,比官寺能管轄到的還要大。

    李信當然是地頭蛇了。

    而且青竹覺得,李家小郎君,恐怕還不是一般的地頭蛇。就沖他那種狂傲勁兒……要是沒點本事,在氣死人之前,早被人打死了。

    那李信如果回來的話,又是有名的地頭蛇的話,托他找雪團兒,找李家二郎,是不是比藉助官府的勢力,更方便強大些呢?

    思路這樣一打開,青竹心中便疾跳兩下。李家二郎是生是死、能不能找到另說,她現在最希望找到那隻貓,好讓郡守夫人好起來,也能間接讓自家翁主好起來。

    日頭下,眾混混們一起嘻哈玩鬧,有人餘光看到街口停著的牛車那個方向,那位小娘子向自己這邊走來了。眾人訝然,你推我我推你,拿那個小娘子取笑——「喲,小娘子看上誰了?」「這也太豪放了哈哈。」「肯定是見老子英俊瀟洒……」「滾!」

    他們說話中,夾著各種粗話髒話野話,越走得近,聽得越清楚。青竹走過去時,聽到他們在說什麼,腿都要嚇軟了,當即有扭頭就逃的衝動。她咬著牙,強逼著自己僵硬地走過去。

    青竹小聲如貓叫,「請問你們認識李信嗎?」

    她那聲小貓似的說話聲,正常人都聽不到吧。青竹臉頰滾燙,羞愧於自己的膽小。為了自家翁主,她決定聲音大點,再說得清楚些。然而她還沒做好準備,一伙人,全都齊刷刷地回去,釘子一樣的銳利目光,看著她。

    青竹:「……」

    翁主,救命!

    這些人好可怕!

    您居然能淡定地和他們打交道那麼久,還一點陰影都沒有!

    您不愧是翁主!

    這伙地痞們一起回頭看青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在青竹快要落荒而逃前,一個壯士站了起來,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哦,你找信哥啊……」

    青竹打量他一眼:雖然髒兮兮的,全身散發著古怪的臭味。但是一張臉,怎麼看都二十有幾了吧?叫李信「信哥」?沒問題吧?沒認錯人吧?

    青竹重複一遍,「就是李信。」

    「對啊,就是信哥啊,」好幾個人都站了起來,神情不像最開始那麼輕-佻了,雖然說話語氣還是帶著那股讓人不舒服的輕慢味道,「看來小娘子認識信哥啊。你找信哥什麼事?我們可以幫你轉達。」

    青竹心中一訝一喜,正要說出自己的請求,後面傳來買菜婆子的叫喚聲,「青竹,咱們要回去了!快點!」

    身後人急催著,青竹沒時間多說,就道了一句,「讓李信幫找雪團兒。」

    身後人再叫,青竹轉身就往牛車的方向趕過去了。

    一眾地痞們茫茫然——

    「找雪團兒?那是誰?信哥認識一個叫雪團兒的娘子?我怎麼不知道?」

    「呀,信哥真是長大了。自今年入冬,這艷福不淺啊。不知道這個雪團兒,比信哥家的那個什麼翁主怎麼樣?」

    「什麼意思啊你?我就希望信哥能征服那個翁主!到時候也算給咱們揚眉吐氣了哈哈。」

    「不是說什麼英雄什麼少年么?阿信就是這樣的!」

    「滾!你才入伙,就跟著喊『阿信』?咱們這圈,輩分很重要,叫『信哥』!」

    「哦哦哦,地痞流氓們也有圈兒哈哈哈……」

    一眾人嘻嘻哈哈哈間,話題已經轉了十八路。而等他們想起找李信時,卻驚,「壞了!忘了問那小娘子是誰了。阿信又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跑過去幫忙。」

    不過他們這些人,和官吏不是一道,但想探查什麼消息的話,自然也有他們的渠道。

    ……

    晚間下了雪。

    會稽今年的雪,尤其下的多。浩浩蕩蕩,天地間白茫無盡。在暗色的天幕下,雪落在屋檐上、樹枝上,蓬蓬鬆鬆,寂白無痕。黑色的天與雪白的地遙遙相望,彼此沉寂,而人間萬戶的千盞燈火漸次或明或暗,夜更加幽長。

    天已經很晚了。

    侍女們都已經去睡了。

    關著窗,一盞銅燈邊,女孩兒纖細的一道影子,映照在白亮色的窗紙上。

    而屋中,就著燈火,舞陽翁主穿著家居寬鬆軟袍,烏黑長發中的一綹調皮地貼著面頰。她依然是踞坐的姿勢,膝蓋以下卻鋪了一層毯子。萬籟俱寂,雪落無聲,聞蟬並沒有入睡,而是坐在窗前,提腕握筆,在竹簡上練小字。

    每寫幾個字,她就要揉一揉眼睛。

    沒辦法,深夜用功至此,蓋是因為擔憂她二姊來了。

    聞蟬已經很認真地想過了,就她與江三郎犯沖的體質,恐怕等她見到江三郎的那天,她二姊早來了。而在這之前,為了不挨聞姝的揍,聞蟬得用功練一練自己的本事。

    聞姝對聞蟬最不滿意的,就是這個妹妹被家人寵壞了,文不成武不就,哪方面都讓聞姝非常不滿意。

    其實聞蟬被姊姊虐待得快要哭了:就讓她當一個無憂無慮的翁主不好么?不是每個人都是天才啊?她二姊要她文能辯倒群臣,武能上馬打仗,這種高難度的事情,聞蟬從來就做不到啊!

    然可憐的妹妹只能在半夜三更時,心酸地臨時抱佛腳了。

    質量上不能取勝,數量上也是可以的吧?

    心緒不寧,手下一抖,又寫壞了一個字。斑駁竹簡上一道黑暈,看得聞蟬皺眉,一陣心煩。

    抓起竹簡,開了窗,聞蟬就把它扔了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而她將竹簡扔后,又從案前擺著的厚厚一摞竹簡中取了一份,準備重寫。而就是這會兒功夫,耳邊沒有聽到一點兒聲音。

    窗外雪花簌簌地落著,世界寂靜,卻並沒有竹簡落在雪地上發出的聲音。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聞蟬好奇那竹簡落到了哪裡,又再次推開了窗,挪了挪身,探身往窗外看。這一看,讓她手腳當場發麻,心口如錘落,重重一震——

    她看到窗口雪地上,站著一個衣著單薄的褐衣少年。少年在窗下立如蒼松,攜風帶雪。壓著眉的神情,嘴角的隨意,在陰影與亮光相重下,讓人心悸。他手裡穩穩地拿著她扔出去的竹簡,低頭掃一掃,抬起目,笑盈盈看向探身的粉衣女孩兒。

    聞蟬手撐在窗欞上,瘦瘦弱弱的,臉色卻紅潤,眸子也黑亮。看到他,女孩兒扣著窗子的手抖一下,震驚無比。卻偏著頭,半天沒想到喊一聲,或者關上窗。

    夜半無人,雪花飄灑。聞蟬看著站在雪地上的瀟洒少年郎。他站那裡不動,眉目、肩頭被雪沾染,身上有一股與眾不同的風度。

    不知道為什麼,聞蟬見到李信,居然只是驚訝,卻一點都不意外——她已經自暴自棄,認為自己身邊的人全是飯桶,攔不住李信了。

    她的人攔不住李信,那麼李郡守府上,對李信來說,當然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了。

    阿父常說,「俠以武犯禁」。以前聞蟬不懂那是什麼意思,見到李信后,她就懂了——要是練武的都像李信這樣厲害,到哪裡都是來去自如,那也太可怕了。

    靜夜中,隔著一道窗,聞蟬慢慢挑起眉,語氣一點都不好,「你來幹什麼?」

    李信與她同時開口,「你答應嫁我了?」

    兩人異口同聲。

    特別的有默契。

    然後緊接著,兩人又同時沉默。

    聞蟬呸他,「誰要嫁你,少自作多情!」

    李信費解,「你我來,不是因為你想通,決定嫁我了?」

    再次異口同聲。

    聞蟬:「……」

    李信:「……」

    兩人又要開口,看到對方同樣要開口的樣子,又閉嘴。而一個人閉嘴,兩人卻都閉了嘴,無人吭氣。

    寒夜中,紛雪中,少年少女隔窗而望。靜靜的,不知誰先噗嗤一聲,兩人俱都笑起來。

    聞蟬邊笑,邊悲傷地想:我居然和李信心有靈犀,也不和江三郎有緣分……我真是太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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