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吐槽歸吐槽，方辰對於王東生如此能折騰，心中還是十分認同的。

燕京東方電子廠已經成了這幅樣子，就算是不折騰又如何？

還不是死路一條，頂多就是全廠職工，能多吃一點燕京東方電子廠的老底而已。

但折騰就意味著有無限的可能，甚至說個不好聽的，燕京東方電子廠現在已經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算是折騰輸了，那也是早點下崗到社會上。

說不定早下崗，還能更加適應社會，能順應時代發展的浪潮，找到一些不錯的工作。

所以相對而言，在華夏早下崗的那批人，還算是比較輕鬆，只要肯干，能扭轉思維，過上一般人的生活還是可以的。

而最倒霉的就是那批一起大下崗的，一下子大量的下崗人群衝擊到社會上。

可社會上哪有那麼多的工作提供給他們，這也就避免不了有相當一批人的生活變得凄凄慘慘戚戚，甚至朝不保夕，衣食無著。

燕京東方電子廠比較無奈的是，有些項目，王東生做的不是時候罷了。

就比如節能燈。

在後世，節能燈因為價格的問題，也就是在上面大範圍搞節能補貼的時候，這才算是真正飛入百姓家。

後來雖然節能補貼沒有了，但因為生產規模變大無數倍，所導致的生產成本大幅度下降，節能燈的價格已然比補貼之前要便宜好多倍，所以自然而然就被民眾所接受。

甚至說個不好聽的，如果王東生不是這麼個愛折騰的性格，也不可能折騰出一個做液晶面板的京東方出來。

雖然在前世，是2003年通過收購南高麗現代集團，在市場競爭下慘敗的液晶面板技術，京東方才算是真正進入了液晶面板行業，但其實早在1998年的時候，京東方就已經提出進軍液晶面板的戰略抉擇。

「已經聊了這麼長的時間，眼看馬上要到飯點了，老段我請你和你朋友吃飯吧。」

感覺一陣口乾舌燥，王東生看了一眼表說道。

聞言，段勇平遲疑了一下，並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方辰。

雖然王東生作為一廠之長，但從現在燕京東方電子廠的情況，以及王東生的穿著打扮，尤其是身上洗的發白的棉襖，皮帶上皮帶扣的裝飾都已經掉的乾乾淨淨的狀態來看，顯然是他更適合請客一點。

說個不好聽的，他現在一天的工資，估摸就已經頂的上王東生十年的工資了。

作為擎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裁，他現在每年僅僅工資和獎金收入都已經破千萬了，如果要算上方辰要給他的分紅，那就更多了。

現在擎天一年的純利潤，差不多一百億美元，那他既然擁有擎天1%的乾股，如果真分紅的話，豈不是意味著他能分到一億美元。

說個不好聽，就這一億美元已足以讓他成為國內排名前十的大富豪，如果再算上這1%股份的價值，那他就是妥妥的國內第二富豪。

只是方辰都從來沒有從公司拿過分紅，反而還幾億、幾十億、上百億美元的補貼著公司，他哪好意思要分紅。

更別說還有別列佐夫斯基這群人，連股份都沒有，他這就分上紅了，這實在是太扎眼了。

再者，一千萬又不是不夠他花，他現在一大家子使勁花，每年連二十萬都花不了。

「別想那麼多，我雖然請不起你下館子，但是這公司食堂還是可以請得起的。」

看出段勇平臉上的疑慮，王東生笑著說道。

既然王東生都這麼說了，段勇平見方辰沒有反對的意思，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而且他也看看，這個他已經闊別十年有餘的食堂變成了什麼樣子。

不過隨著王東生走著，段勇平對於現在廠區的清潔程度，又有了新的認知，廁所，廠房什麼都不說了，主要是路上。

在十年前，整個廠區的道路雖然看著還算可以，但實際上他很清楚，一些深處的小路上，一直亂七八糟的堆滿了垃圾，有的甚至都已經堆放了20年，反正燕京東方電子廠的圍牆高，別人也看不見。

到了食堂之後，王東生並沒有帶他們去什麼單間，吃什麼小灶，反而跟在其他職工的後面一起排起了隊。

方辰看周圍職工的表現，應該是對王東生也要在食堂排隊吃飯的事情，早就已經見怪不怪，十分淡定了。

他暗自點了點頭，這倒是挺好。

在前世，有一些大佬，在媒體稿、短視頻中，也表現出一副經常吃食堂的模樣，但其實從周圍員工的興奮程度，以及手中高舉的手機就知道，現實中應該不是那麼一回事。

不過有意思的是，反倒是段勇平成了大明星，不少燕京東方電子廠的老人也都認出來了段勇平，紛紛過來跟段勇平打招呼，有的甚至還直言不諱的問，段勇平是不是回來上班了。

這弄得段勇平倒是挺尷尬的。

也讓方辰暗自為段勇平捏了一把汗，剛才王東生沒認出段勇平，不知道段勇平是擎天的總裁，倒還是挺好的，但要是跑到食堂里，這麼多人的地方，那就保不齊要被認出來了。

畢竟作為擎天的總裁，段勇平還是有很大的知名度，也接受過不知道多少媒體記者的採訪。

當然了，最有可能暴露的還是他方辰，他連《新聞聯播》都已經上過好幾次了，至於說媒體大規模報道他的，更是不知凡幾。

唯一他有些慶幸的是，他接受採訪的時候，穿的相對都比較正式一些，而不像今天二這麼休閑，再加上現在是冬天，穿的衣服多。

要不然的話，他絕對是先暴露的那個。

這要是暴露，可就不好玩了。

段勇平和方辰各打了一份兩素一葷的米飯，而王東生則要了一大碗的燴白菜撈麵條。

見段勇平詫異的看著他，王東生笑道：「雖說我是從小吃米飯長大的，但畢竟在燕京待了十五年了，飲食習慣早就偏向北邊，甚至連鄉音都已經所剩無幾，一嘴的京片子，我前年會老家的時候，還差點被當做外地人。」

聞言，段勇平默默的點了點頭，從這一點來看，王東生這些年的確是沒少吃苦，沒少改變。

酒沒有，茶暫無，甚至連杯白開水都沒有，食堂里倒是有免費開水供應，但大部分都是職工用自己的大茶杯或者大茶缸接一壺而已。

所以，方辰他們很快的就吃完飯了，尤其是看王東生禿嚕麵條的樣子，真的很難想象這是一位來自於江南水鄉的漢子。

「對了，剛才讓你們凈聽我在這嘟囔廠裡面的這點事，老段你現在在哪高就，如果可以的話，就回來吧，權當是幫幫我，現在廠里最近跟冠捷公司合作，想要建一座顯示器生產公司，你去當這個公司的總經理如何？」

擦了擦嘴，王東生將自己蓄謀已久的想法給拋了出來，眼神中還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其實早在見到段勇平第一面的時候，他心裡就已經盤算這件事了，要不然的話，他給段勇平說這麼多廠里的變化幹嘛？

不就是想要變著法的告訴段勇平，現在燕京東方電子廠已經跟以前大不一樣了，是個能幹事業的地方。

經過那四年的相處，他對段勇平還是十分了解的，知道段勇平不管是能力還是操守都屬於上乘，是他們這批人，乃至於全燕京東方電子廠最出類拔萃的那個。

雖然段勇平讀完碩士之後，這七年的人生經歷了什麼，他並不知道，但從段勇平的狀態來說，其應該還不錯，即便不是歷經風雨後，浴火重生，但也應該不會倒退，反而更多了點時間的歷練才對。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段勇平現在的工作還不錯，那他就很難將段勇平吸引過來了。

而且他覺得段勇平工作不錯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畢竟當年他對張萌的父母還是有所領教的，知道這是對勢利眼，如果段勇平沒做出什麼成績，是不可能將閨女嫁給他的。

當然了，段勇平也應該不會有什麼太耀眼的成績。

畢竟要是成績太大的話，怎麼可能去年才生閨女，段勇平現在可都已經36了。

他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段勇平現在小有成績，然後還和張萌兩人一直藕斷絲連的，張萌父母覺得張萌的年齡實在是太大了，這才捏著鼻子將閨女嫁給了段勇平。

但實際上，段勇平之所以這麼晚要孩子，只是因為他攤上了個無良老闆，整天壓榨他壓榨的太狠而已。

「這……」

沒想到王東生居然會這麼說，段勇平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詭異了起來。

方辰一大早帶著他，說要把燕京東方電子廠吃掉，就已經十分不可思議了，可怎麼到王東生這裡，王東生居然還想著要把他給收編了，去什麼顯示器公司當總經理。

這人生真的是處處是驚喜。

「老段，你先別拒絕，雖然廠里的情況不太好，但是我對這個顯示器公司還是比較看好的。首先人家冠捷是全世界數一數二的大顯示器公司，技術和資本足夠雄厚，再者，現在電腦發展的如火如荼，這有了電腦主機，總是要有顯示器的，所以顯示器未來的前景一定不錯。」

「不過唯一有問題的是，現在整個廠里也就是我有級別，受市裡管著，其他的所有幹部都是競爭上崗，所以自然沒有級別待遇……」

說到這，王東生一咬牙，一狠心：「如果你現在身上有級別，那就當我沒說。」

雖然他看好跟冠捷合資的這個顯示器公司，但總不能讓段勇平把編製給丟了吧。

鬧不好，段勇平這邊剛剛丟了，那邊立刻就要家宅不寧。

他就算是再怎麼求賢若渴，也不能當這個惡人。

「沒級別，我現在也是在民企。」

沒想到，王東生居然會這麼想，段勇平哭笑不得的說道。

「那就行，你一定要過來幫我！」王東生頓時大喜過望道。

「但……但我現在恐怕是真的離不開，畢竟我管理的那公司……」

說到這，段勇平扭頭看了方辰一眼，見方辰一臉看好戲的模樣，只得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碰到這樣無良老闆，他真是倒了血霉。

人家當著他面，挖著他的得力員工，他居然還這麼一副看戲的模樣，有天理沒了。

「你現在也管理公司，那就更好了，說吧，你在那公司工資待遇是多少，我加20%給你！」

王東生狠狠一咬牙說道。

他現在也算是徹底豁出去了，只要能把段勇平給留下，怎麼樣都行，哪怕讓段勇平的工資超過他都無所謂。

「老王，我實話給你說吧，我那工資，你別說給我加錢了，就算是只給我付原工資的10%，廠里也負擔不起。」

見王東生這樣，段勇平真是又感動又哭笑不得的說道。

「10%都支付不起？你去的是外企？但就算是外企，也沒有說我連你10%工資都支付不起吧？」

王東生皺著眉頭，詫異的問道。

如果說現在段勇平是外企高管，那工資他還真是付不起，畢竟那些外企高管，據說都是拿年薪的，一年能有兩三萬塊錢。

而整個燕京東方電子廠現在的月平均工資，才不到四百塊錢，甚至就連他這個廠長，一個月也不過八百塊錢，一年還不到一萬。

可如果說連10%的工資都付不起，那就太誇張了吧。

「這樣吧，老王我問你，廠里一年的維持費用是多少。」

見王東生不信，段勇平無奈的說道。

不過他心裡，不知道怎麼有種暗暗的爽感，這就是扮豬吃虎的感覺嗎？

他現在算是有點理解方辰的惡趣味是從哪來的了，的確是挺爽的。

想到這，段勇平突然打了個激靈，他怎麼能跟方辰學壞呢，不行，不行！

見段勇平的表情跟開了染坊似的，一會白，一會青的，並且看向他的眼神明顯變得有些不懷好意，方辰的警惕心頓時就冒了出來。

老段不會真的想回燕京東方電子廠吧？

那他這次來，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