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走了。

他怕她因為自己忽然的不告而別而心生怨恨，怕她因為自己的欺騙而對所有男人失去信心。

他為她寫了一封信，他要告訴她，他愛她，就算他離開了，也是帶著對她的愛離開。

連羲皖希望，沒有自己的日子裡，她要過得幸福，不要為他耽誤自己寶貴的時間。

他也想告訴自己的孩子們，他愛他們，不管是他從非洲帶回來含辛茹苦養大的連江芙，還是那一對還沒來得及取名字的孩子，他都愛他們。

他不恨任何人，那是他的命……

重新埋好了罐子，連羲皖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眷戀。

想看著江夢嫻變老，想看著糨糊長大，想看著他們的小洛小龍出生，還想陪著他們一起長大。

儘管已經做了千百次心理準備，可是要離開的時候，卻發現，牽絆住自己的東西還是太多。

如果時光能重來，該有多好……他一定不會讓自己這麼早就離開。

他要早一點找到江夢嫻，帶著他離開所有的苦難，讓她健康地長大。

可惜，沒有如果……

第二天，全家人一起出發了。

連羲晚興緻勃勃地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走在前頭，唐尼和龍城一身公務打扮，邊走還邊聊生意，江夢嫻帶著糨糊走在唐尼身邊，洛凰和洛晨跟在他們後面，連縱和司天祁，還有龍烈一家子也跟上了。

連羲皖牽著裁決，似乎知道自己要出去度假了，裁決走得屁顛屁顛的。

大家似乎都這麼高興，唯獨連羲皖心事重重，卻還是在強顏歡笑。

上了飛機，裁決上去就找自己的位置，小龍女大呼小叫地找連羲皖要抱抱。

飛機起飛，途中江夢嫻一直和洛凰說著什麼，連羲皖則是找個地方閉目養神。

裁決今天不知道怎麼的一直超級乖，也不調皮了，乖巧地坐在連羲皖的身邊，鼻子嗅啊嗅，似乎是嗅到了什麼。

人們都說，狗的嗅覺靈敏。

或許，他是嗅到了什麼不同的味道。

比如，連羲皖身上，那股即將瀰漫出來的死亡的氣息。

「嗷嗚——」

裁決忽然低低地哀鳴了一聲，狗頭蹭蹭連羲皖的手，眼巴巴地等著他摸自己的頭。

連羲皖摸摸它的狗頭，才發現它的頭摸起來還是挺舒服的，似乎以前都沒發覺，他忍不住多摸了好幾下。

裁決卻依舊看著他，彷彿一下子不傻了，通了人性，眼裡有了靈光，仔細一看，卻是兩汪淚。

它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它在連羲皖家裡住了好多年了，跟連羲皖的時間甚至超越了連雪篙那個親爹，它著急又傷心地蹭著他的膝蓋，似乎是在最後的挽留。

連羲皖輕輕地拍拍它的頭，道：「原來，你不傻，就是皮。」

裁決急切地搖著尾巴。

「老公，來吃飯了！」

江夢嫻忽然出現，見連羲皖正在摸裁決的狗頭，還特別意外，道：「喲，打擾你們了？」

連羲皖笑了笑，起身走向了餐廳，還不忘拉住江夢嫻的手。

裁決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後面，比任何時候都粘人。

餐廳已經擺上了豐盛的午餐，因為是私人客機，在吃食方面一點都不委屈自己，還帶了大廚上來，還是連羲皖家裡呆了許多個年頭的大廚，連小球就是吃著他們做的飯長大。

怕江夢嫻去了非洲不適合那邊的飲食，大廚也要跟過去照顧她。

「來，老公，這是你最愛吃的鱔段！我把家裡的黃鱔也搬過去了！」

江夢嫻十分積極地給連羲皖夾菜，連羲皖也努力地給她夾菜，珍惜著最後的相處時間。

飯桌上，以往總是拉長馬臉的龍城，今天似乎也柔和了許多，還道：「不要說我心狠，夢嫻的兩個孩子，也有龍氏和洛氏的血脈，不可能獨屬你們連家。」

「就這了兩個了，以後夢嫻就不要生了，她身體不好，別勉強。」

以江夢嫻的身體，本來生孩子的機會是微乎其微的，能懷上糨糊是不容易，再懷二胎簡直就奇迹。

龍城雖然嘴上說著想要江夢嫻生二胎，可二胎真來的時候，看著江夢嫻時常打針吃保胎葯，手臂上都是針眼，簡直要心疼死了。

連羲皖點頭，道：「恩。」

說話的時候，他不由得看向了江夢嫻。

為了這兩個孩子，她太辛苦了。

在孕期身材管理和順利生下孩子兩者之間，她選擇了不顧一切地生下孩子，身材都走樣了，整個人都胖了起來，少女般的身材一去不復返了。

吃完了飯，江夢嫻準備睡個午覺，夫妻倆趟在一起，肚子已經鼓起來了，她就一直仰面睡著。

糨糊也爬上床來，睡在連羲皖身邊，裁決也擠上來睡在糨糊的身邊。

一家三口一狗趟一個床上，糨糊打個哈欠，翻個身，肉嘟嘟的臉埋在連羲皖的懷裡，很快便似乎就睡著了。

連羲皖看看糨糊，肉嘟嘟紅彤彤的小臉蛋真是可愛極了。

再看看自己另外一邊的江夢嫻，那小臉蛋也是紅彤彤肉嘟嘟的，母女倆一樣可愛！

連羲皖認真地看著自己的妻女，看一秒，就賺一秒，而裁決在一邊直勾勾地看著他。

它是趕來告別他一樣。

那已經睡著的江夢嫻忽然睜開眼，激動道：「哎呀！」

準備休息的連羲皖也被她這一聲給嚇住了，忙道：「怎麼了？」

江夢嫻一臉不知所措的喜悅：「動了……他們動了……」

她顫抖的手掀開了被窩，露出了自己的肚子，肚皮里似乎還真是有東西在微微地動著。

這種感覺，好神器……

江夢嫻一臉不知所措的喜悅，連羲皖也是一臉欣喜，伸手進去，輕輕地撫摸著那肚子。

隔著肚皮，他感受到了自己未出生孩子的存在，他們還特別小，還在調皮地動著。

那一刻，他淚如泉湧，卻咬牙忍住了自己的嗚咽聲。

寶貝，爸爸不能陪你們長大了。

對不起。

連羲皖撫摸著未出生的孩子，一手抱著江夢嫻，身邊還有自己的女兒，從未感覺，自己竟然這麼幸福……

等飛機快要下降的時候，江夢嫻睡醒，卻見連羲皖還沒醒來。

「老公？醒醒，飛機要開始下降了。」

可惜，連羲皖卻沒有回應她，他睡得十分安詳，嘴角還有一絲溫暖隨意的微笑，卻還有一滴殘淚掛在眼角。

一邊的裁決嗚咽了一聲，用嘴筒子拱著連羲皖的手，他卻沒能睜眼回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