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點，一般傭人不會到客廳里來活動。

出來的人，通常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慕容瑾立即將啤酒往桌上一放，走了出去。

他沒有心情去偷偷看對方在幹什麼，這是他的府邸，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捉賊」。

然而走出去，看到正偷偷摸摸在客廳里穿行的人的時候，慕容瑾確實整個人都一愣。

「安宜？」他驚訝大於好奇，「你在幹什麼？」

秦安宜拖著一隻行李箱，挎著包，躡手躡腳地站在客廳正中。

見到慕容瑾，她顯然也是大吃一驚。

「韓公子……你、你還沒睡？」她結結巴巴地問道。

慕容瑾聳了一下肩：「你看到的，還沒有。你在幹什麼？」

毫無疑問，秦安宜是準備離開的。

其實慕容要問的是，你為什麼要走？

這晚上沒有月亮。

但慕容瑾和安宜還是坐到了府邸外的台階上。

大門口的那盞燈投過來的光，恰好能讓他們看到對方的存在。

「如果是白天或者是正大光明的走的話……我真的沒有勇氣。」安宜抱著膝蓋，看著前方隱隱約約的路燈。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敢。雖然我知道如果我要走，他一定不會阻攔的。但是，依然覺得自己做了逃兵，很羞恥……」

慕容瑾問秦安宜：「你覺得，他愛你嗎？」

秦安宜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這種事，怎麼可能不知道？」慕容瑾又問，「別人或許會看不清，但是你自己，不自欺欺人的去看，他對你到底什麼態度，你還是應該知道的。」

安宜又搖搖頭：「就是因為想要不自欺欺人的去看，才會覺得不知道啊。」

她眉頭輕輕地皺著，帶著一絲迷惑不解的眼神，看著前方：「我內心當然是期望他愛我的。所以他偶爾對我的一點點好，他偶爾對我笑，對我溫和一點，我都會去放大，去解讀為他是喜歡我的。可是如果公平公正的看的話，他對我，真的比普通朋友都當不了了……就好比今天對茵茵……」

說到這裡，安宜突然又住了嘴。

她意識到在慕容瑾面前說這話是很不妥當的。

「說下去，沒關係。」慕容瑾鼓勵她道。

安宜就嘆氣：「好吧……我知道我不該說。可是扇軒對茵茵，也比對我好太多了。至少他像關心朋友那樣關心她啊，而且以往她生病，他對她也是體貼溫柔不少呢。不像我……我有時候都懷疑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皇室血統了。我身體又好，又能吃得苦受得累，又不懂得怎麼裝可憐……」

慕容瑾聽到安宜這話，竟然笑了一下。

「你不矯情，這就也能難得了。」他說，「其實安宜是個很好很可愛的女孩，能夠得到你的愛的人，是很幸運的。」

秦安宜癟了癟嘴：「一個女人如果沒有什麼優點讓男人誇的話，就只能誇她可愛了。你的安慰，我姑且收下了。」

「怎麼會呢？」慕容揚了一下眉，「我是那種會好心去安慰別人的人嗎？」

安宜馬上搖頭，上下打量著慕容：「不像。」

「那就對了。」慕容說道，「我和你又沒有什麼利益關係，我對你說的話，對你的態度，都是發乎於心的。沒有任何虛假的。」

安宜不由得想到上次在拉斐爾度假庄的時候，慕容也曾經在她的房間里守過她一晚上。

他對她真的也還很好了。

「如果我們彼此沒有深愛的人，我說如果，客觀的說，」慕容也看著前方的路燈，「其實我們是有可能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之間是基本沒有純潔的友誼的，再怎麼之間都會存在一點曖昧和想象的空間。」

「你是說我們現在在這裡聊天，是很不妥當的嗎？」安宜馬上這般問道。

慕容點頭，然後又搖頭：「有不妥當，但是只要掌握好分寸，守住自己的原則。也沒有什麼問題。就好比楚扇軒也會和塗茵茵到花叢里去玩一樣……當然，在旁人看來，這是很不妥當的。可是……就好比說，你和我同樣這般的可憐，兩個同病相憐的異性，惺惺相惜一下，也真算不上過分。畢竟我們都遭受到了我們深愛的人的嫌棄和拒絕呢。」

安宜撐住了下巴：「嫌棄和拒絕……是的呢。茵茵是無意識的拒絕你，而我是被有意識的嫌棄呢。」

所以才想要離開吧。

下了好大的決心，終於可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悄悄地逃離……

「我只想一個人逃跑。」安宜說道，「我不想知道扇軒或者芷雲姐姐知道以後會是什麼表情，我現在只想要逃避，我顧不上別人了。我也好累了……愛了這麼久，付出這麼久……只有消耗而沒有供給，我已經要被榨乾了。」

這句話，慕容瑾沒有再回答。

他在思考。

他在思索著，如果塗茵茵也會一輩子只讓他付出和消耗，而沒有任何的回應，他會不會也有想要當逃兵的那一天。

「所以，可能我這也算不是什麼真愛吧。」安宜盡量露出一個笑容，掩飾眼中閃閃的淚光，「我想只有像韓公子這樣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愛情。」

「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慕容苦笑了一下，「如果不知道茵茵還活著，我恐怕已經接受別人了。我是一個可以為了巨大利益做出某些犧牲的人。而且……你要懂，我相對於茵茵，要比你相對於楚扇軒，強勢太多。她可以拒絕我，但是不可能拒絕得太徹底。比如我可以囚禁她，我也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得到她。所以——」

他抬頭看著秦安宜，「我們之間是沒有可比性的。並不能說，我對茵茵就是真愛，而你不是。」

「謝謝你這樣安慰我啊……」安宜看向了地面。

她的聲音暖暖地，「臨走前有韓公子的這番安慰，心裡總算是好受了一些。總有人告訴我我不是逃兵了。」

「其實如果你把你的決定告訴言芷雲，她應該也會支持你的。」慕容瑾說道，「你不必什麼都自己承受。」

「習慣了，」安宜笑著攏了一下耳發，「我從小就不喜歡把什麼心事都說出來。我的身份，你知道的……其實還是很尷尬的，周圍的兄弟姐妹們，未必都能理解我呢。他們會覺得，我又有秦家人的身份，又有皇室血統，什麼都占齊了，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