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雲在病房裡見了慕容瑾。

他坐在窗邊，一直看著窗外的景色，神色較之前平靜和淡漠了許多，彷彿又回到了以前的那個冷冰冰的狀態。

「慕容……」芷雲現在不會再叫他姐了，從這個側面看過去，他的輪廓竟然異常英氣逼人，真不知道以前他是如何把所有人騙到的。

楚翰墨告訴芷雲，從醒來到現在，慕容瑾都還算配合治療。

但是他很少說話，物理方面的治療很配合，精神方面的治療卻非常抵觸。據說連專業的心理醫生對他也束手無策。

因為他屬於鮮有的不會被催眠的那一類人。

楚翰墨也和他談過話，他基本處於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回答的態度。

楚翰墨問他關於他姐姐的事，他是絕口不談，甚至最後回答：你搞錯了，我沒有姐姐。

對於他和凃茵茵的事情，他更是拒絕提及。

楚翰墨問到的時候，他居然淡漠地反問：「那是誰？」

楚翰墨知道他有意避談，耐心說明凃茵茵的身份，慕容瑾的回答是很非人類的——「我和她不熟。」

楚翰墨表示他竟然會遇到一個比他還非人類的男人，表示甘拜下風。

「你們談，有事叫我。」見芷雲看著慕容瑾，有些難以開口的樣子，楚翰墨體諒地說道。一旦了解了有些事情的真相，他對慕容瑾的敵意和懷疑也消失了。

雖然他知道，慕容瑾身上，絕對還揣著更大的秘密。

等楚翰墨關上門出去。

芷雲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又回頭來著慕容瑾：「你還好嗎？」

她是很小心地口氣。

慕容瑾很長時間內沒有理會芷雲。

好像房間里根本就沒有她這個人一般。

芷雲忍不住這樣的寂靜，只能自顧自地說下去：「你不用擔心，翰墨他們那邊周旋了，不會對你提起訴訟了。醫生出具了關於你精神方面的證明，你可以完全擺脫任何起訴。只是大概需要在這裡好好療養一陣子了……翰墨說你不太配合心理醫生，你最好還是……」

「不用你擔心。」慕容瑾突然冷冷地打斷芷雲道，「我不會配合治療，但是我也不會自尋死路。」

芷雲聽到不會自尋死路這句話，表示不信。

那晚上河邊的一切歷歷在目。

慕容瑾當時空洞的眼神和絕望的神情，她這輩子都忘不掉。

「我沒有你相信的那麼脆弱。」慕容瑾又開口，依然看著窗外，「我不僅看著自己的姐姐被攪碎，我還親眼看著自己父親和母親被人殺害。但是任何人如果想要從我嘴裡套出什麼，都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要這麼委屈自己呢？」芷雲不解地問道，「為什麼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一個背著呢？」

「因為所有的人都死了，」慕容瑾的回答殘酷而不可忽視，「所以他們的必須由我背著。」

「放下吧，」芷雲真誠地勸著慕容瑾，「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行不行，你始終背在身上，對你有什麼好處呢？」

慕容瑾突然轉過頭，用那般冰冷的神色看著芷云：「你什麼都不知道，有什麼資格勸我？」

芷雲一時結舌。

「我、我可以不知道，但是你可以告訴翰墨啊，你可以告訴國際刑警啊。」芷雲攤著手，「這世上，總有人是可以幫你的啊。」

「沒有人可以幫我，」慕容瑾回過眼神，「這個世界遠遠比你想象的更加殘忍和無情，為了利益，為了慾望，有些人可以把人性的惡放大到無限……」

「但是我不會因此而屈服，」他斜過眼來，「就算我身邊的人全部死光，就算他們都以我不能接受的方式死去，我也不會屈服……他們死的越是凄慘，我的信心就越是堅定……」

「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了。」芷雲低下頭，「看來我確實多慮了。」

原本以為慕容瑾會失去求生的意思，如同一具行屍走肉那般活著。

但是事實證明，他真是擁有最堅韌的人性。

「這世上只有一件事可以擊垮我……」慕容瑾的眼神放得有些遠了，「一旦那件事塵埃落定，我得知我這麼多年的努力都是白費，那麼我想我也沒有必要活下去了……」

芷雲聽他囈語一般的說著，不敢打斷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聽著。

「我的父母，我的姐姐都是因為這件事而死去，我是唯一的倖存者……我絕不能辜負他們的死亡。」

芷雲聽他說到這裡，心中的念頭和那天楚翰墨說的那個故事重合到了一切。

她幾乎有一瞬間，確定慕容瑾就是那樁多年前懸念的主角。

然而話到嘴邊，她又咽了下去。

「我會替你保守秘密的。」她悄聲道。

慕容瑾似乎從回憶之中醒了過來，他看著芷雲，冷冷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芷雲出了病房，見楚翰墨守在不遠處。

「談的怎麼樣？」他問她。

芷雲輕輕搖了搖頭：「他只說他不會再輕生。」

楚翰墨扶住了芷雲的肩膀：「回去吧……剛剛多多給我電話，說有好事要宣布，你是不是要回去好好和自己的寶寶親熱一下？」

「當然了。」提到寶寶，芷雲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這些日子，她成天躺醫院，多多和喵喵過來，也不能好好抱一下。

回家以後，她得好好感謝和補償他們。

聽楚翰墨說，畫展能成功進行，最後也還多虧了兩隻寶寶呢。

「兩個小傢伙，哼，從前居然瞞著我干那麼大的事情！」芷雲叉腰，「看我回去不把他們的小屁屁打紅了！」

「你要慶幸他們幹了那麼多事，杜佛才把你的命一直留著。」楚翰墨揶揄道。

「杜佛不是那種人了。」只要有人詆毀杜佛，芷雲也是不肯的。

楚翰墨臉色頓時有些不悅，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杜佛對芷雲確實很好。

但就是因為很好，楚翰墨才覺得不悅。

不過他還能說什麼，別人替他養了孩子，還養了老婆，並且沒有監守自盜，他已經要燒高香了。

他目前想要做的，只是再和芷雲生一個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