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翰墨猛然間抬頭。

「芷雲不可能有問題！」他驟然打斷了馬思暢。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馬思暢明白這個消息對於楚翰墨來說是有點難以接受，「她不可能有問題的，但是你、你必須要回去問問她，這個……到底誰才是多多的父親，這是目前必須要解決的問題啊。」

楚翰墨沉默。

他沉默的時候，沒有表情，連呼吸也幾乎沒有。

讓馬思暢根本想不到他到底在想什麼。

楚扇軒不是多多的父親，那證明芷雲還和其他男人發生過關係……

如果不是因為上一次DNA檢測的結果，楚翰墨幾乎就要懷疑自己才是多多的親生父親。

可是，現在大概只有芷雲才能告訴他答案。

可是！

芷雲她現在能恢復記憶嗎？

或者說，就算她知道多多的父親是誰，這其中還會存在什麼變數？

夜色降臨，楚翰墨始終沒有把這一通電話打出去。

倒是楚扇軒前來找他。

「二哥，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多多？什麼時候才會做手術？」他急切地問楚翰墨。

楚翰墨看著自己的弟弟。

他一時間有一種衝動，要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他不是的……他不是他以為的那個「爸比」，他和芷雲之間……一切全憑他的自我想象。

可是最終楚翰墨還是沉默。

他的心很亂。

多多的病重已經夠折磨他的內心，而這突發的狀況也令他措手不及。

楚翰墨不明白，為什麼只要是涉及到言芷雲的事情，就會這般亂套。

他去了多多的病房。

夜色中，她沉睡的病顏，依稀可辨楚家人的輪廓。

「小寶貝兒，」楚翰墨伸出手，撫摸著她高挺的鼻樑和冰涼的小臉，「你到底是誰的寶寶……」

芷雲已經因為多多的病情而備受煎熬，他真不知道要如何向她開口，強迫她去回憶曾經過去。

可是……父親的骨髓，是唯一可以拯救多多的神葯。

「天亮我就給她打電話……」楚翰墨對自己說。

突然間，手掌之下，傳來了微弱的聲音：「翰墨叔叔……」

「多多，你醒了？」楚翰墨不知道自己的語氣有多麼的小心和溫柔。

多多沒有回答楚翰墨的話，卻反而問道：「翰墨叔叔進來的時候，多多就醒了……」

楚翰墨無奈地笑了笑。

心思浮動，所以他的觀察力和敏銳力都下降了嗎？

多多沒去管楚翰墨的表情，她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多多睡不著……有時候是冷醒額，有時候是難受醒的……多多老是想過去的事情，老是回憶……翰墨叔叔，多多是不是老了……」

楚翰墨眼中滿是愛憐，他撫摸著多多的頭髮：「多多都老了的話，那翰墨叔叔是不是已經成骨灰了？」

多多被楚翰墨的話逗笑了，儘管那笑容很短暫。

「翰墨叔叔，」多多捏住了楚翰墨的手，她的手那麼小，放在楚翰墨的手心之中，像是一片小小的單薄的樹葉，「多多有個秘密，想要告訴你……」

「我在這裡呢，」楚翰墨蹲在她的床前，看著她湛亮的雙眼，「多多有什麼都可以告訴我，我會為你保守秘密的。」

多多看著楚翰墨，並沒有馬上說話，但大眼睛里卻漸漸氤氳上了一層霧氣。

「翰墨叔叔……」多多哽咽著，「多多其實一直一直，都希望你能是我的爸比……這件事，多多一直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很早很早以前，多多第一次見到翰墨叔叔的時候，就希望你是我的爸比了。」

晶瑩的淚水從多多的眼睛里流下來，順著臉頰藏到了她的頭髮里。

楚翰墨覺得內心有種情感在涌動，他覺得自己也幾乎要綳不住了。

「多多，」他呵著氣，穩著自己的情緒，「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也希望，你就是我的女兒。」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巴黎警局的會議廳里，警員錯放了她的照片。

那時候，見到這個小小的迷你的「言芷雲」，他平靜的內心就已經起了漣漪。

但是多多搖了搖頭，她吃力地說：「翰墨叔叔，你一定不知道，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你了……我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你的照片，聽說你的事情……你是我的偶像，是我努力的榜樣，我……我想要成為翰墨叔叔那樣厲害的人……我常常一個人偷偷幻想，幻想你就是我的爸比……我誰都沒有告訴過，包括喵少……」

「多多，」楚翰墨捏緊了她的手，他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眼中閃動著，似乎稍不注意就會讓它滴落，「什麼都不要說了，」

他低頭，將唇放在她的手背上，「求求你，什麼都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他不想再聽下去了。

他什麼都不想要知道了……

曾經的曾經，他也是那樣的懷疑過她，懷疑過這麼一個小小的蘿莉，會是那個潛行在盧浮宮通風管道里的小飛賊。

可是事到如今，真相就在他的眼前，他卻寧願視而不見。

如果可能，他甚至希望他從來都沒有到過巴黎，沒有接觸過那樁案子。

他不要誤入這麼一位小天使的生命，將她捲入到豪門的爭鬥之中。

是他把她帶到了C市，是他讓她成為了「楚家的孩子」，是他一定要將她和她的母親禁錮在自己的身邊。

他甚至希望自己就那麼孤寂的活下去，不要再和芷雲重逢，不要再去享受那份渴求的愛情。

只要能讓多多錯過這生命里的劫數。

「翰墨叔叔，不要哭……」多多伸出小手，去拭楚翰墨的眼角，「英雄是不會流眼淚的，翰墨叔叔是我的英雄，是天上最閃亮的那一顆星星……會照亮整個夜空的那顆星……」

「好。」楚翰墨埋下頭去，不讓多多看到自己，他想要壓住內心洶湧的情緒，然而無論如何也壓制不住。

他曾經自詡無所不能，卻在這一刻清醒地感覺到了無力和絕望。

「多多幹了很多很多對不起翰墨叔叔的事情……」多多繼續說道。

她彷彿知道自己已經病入膏肓，有些話不說，或許這輩子就沒有機會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