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到底怎麼了？」季漠風慌亂地道。

少女忽然睜了眼眸，看著他說道：「給我一張鏡子，我要看看自己的臉。」

她這麼一說，季漠風找了半天，最後打開了自己的手機前置鏡頭對著她的臉孔。

連曉曦一隻手摸著自己的臉頰，一雙黑眸里噙著一絲的沉痛。

好半天，她才道：「讓我好好地睡一下，好嗎？」

季漠風想說什麼，但是捕捉到她臉頰上一絲的惶惑與驚恐，他便柔聲道：「你放心，我就在外面，你隨時可以叫我。」

「嗯。」

連曉曦眼瞼合上，彷彿再一次陷入沉睡。

室內大團大團的白光照進來，打在床上的被單上，季漠風俯身在她耳邊落下一道吻，低聲道：「不管遇到什麼問題，我都會與你共進退的，你要相信我，此生此世，沒了你，我不想要任何人。」

說完，他站起身來。

連曉曦的眼皮動了動，好幾個回合的掙扎，最終她還是沒有睜開眼。

季漠風走了出去。

這一等就是一個上午。

季漠風再次推開門進去的時候，病房裡哪裡還有人影。

窗戶被推開了，外面一眼望去，竟然空無一人。

該死的！

季漠風咬牙。

他撥通了特助電話。

「給我調動醫院的全部監控，我要連曉曦的全部消息。」他低斥道。

「是。」

特助很快就將監控全部拷過來了。

……

一輛車卡在高速上，車裡的一個女孩臉色蒼白，她穿著一件很大的衣服，用帽子遮蓋著大半個頭顱，巴掌大的臉頰也覆蓋在墨鏡下，幾乎看不清她的樣子。

在這輛大巴車的後方，有一輛邁巴赫隱隱跟隨在後面。

「總裁，要包抄嗎？」

「不用，跟著就好。」

大巴車裡的女孩絲毫沒意識到身後有車在跟蹤，她人顯然精神不太好，一直萎靡不振，等下了車，她緩緩移動腳步，來到了西城公墓。

「爸爸，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個你送終……」

她手中的一束小菊花放在地上，在墓碑前重重磕了幾個響頭。

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她久久不願離開。

但。

她體力顯然不支，不得不轉身離開。

離開公墓后，她去了一些地方，最後又一個人來到西城高中。

高中里一片蒸蒸日上，學生們在上課，她站在護欄外，看著裡面的教學樓，操場，草坪，最後卻來到了高牆外的一個林蔭小道上。

「……季漠風，你愛的是連曉曦，還是我？我該怎麼辦？」她低低地輕喃著。

顯然很痛苦，身子在劇烈搖晃，隨時要倒下。

「我愛的是你！從未變過。」

一道寒冰的嗓音透著比鐵石還堅定的意志，如炸開的霹靂在她身後翻滾。

女孩一回首，目光落在身前男子的幀幀如影的視線里。

「你——」

「是我，我一直在你身後，你去了爸爸的墓碑，又去了你曾經住過的小屋，還看過了連曉曦的家門，公司……但你來到了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在這裡，我給你遞過一把傘，那時候的我，並不知道在傘握入你的手心裡時，心就丟在了這裡……」季漠風穿著如那一日的白襯衣黑褲子。

彷彿，回到了那一年，18歲的那一年。

她在雨中衝刺，一柄黑傘遮擋了天空掉落的雨水，她在黑幕下，一下子闖入一道帶著溫熱的心膛，一抬眼就落入一個如浩瀚星空的眸子里，那麼動人，那麼動人。

心，噗通噗通亂跳。

她分不清這是回憶，還是現實。

因為這一刻，站在她眼前的男人也打著一把黑傘，天空又一次下起了小雨。

他一步步走來，傘落在她的天空上，替她遮擋風雨。

「千芊，是你，對不對？」

一聲「千芊」，讓一隻仿若幽魂般的少女猛然驚醒。

「你——」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幽深的眼神透著一股深不可測：「我知道是你！不管你在什麼地方，什麼身體里，我知道是你。」

「可是——」

男人不等她反駁，又道：「那一天我們都被餵了葯，但是我的眼裡看到的是你，而且你吃了葯后，嘴裡一直喊著的是：風魔。能喊我這個名字的，只有你——我沒有認錯人，我愛的人從來都是你一人。」

連曉曦猛然抬頭，瞪大了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心底的秘密在這一次昏睡后就全部暴露在腦海里，一直不願意醒來，總是沉睡不是因為她沒有意識，而是她不想，不願意醒。

她在害怕。

她在恐懼。

對未知，也是對自己到底是誰不得而知的驚恐。

因著這份不確定，她一直在掙扎，到底要不要醒來。

她腦海里有三段記憶。

一段是很微弱的連曉曦；還有一段是自己跟季漠風纏棉的部分，但很短，很短；還有很多記憶是她出了車禍，來到季家，跟母親沈雲在一起，又在京都上大學等等的記憶。

三部分記憶，在她這次受到了紋身男變態的暴揍后，竟然全部合三為一。

一旦全部記憶混合在一起，她才發現，原來自己跟季漠風早已發生了些不可描述的事兒，這些都是真的，真的。

她心很痛，很痛。

她的臉不是自己的，是她以前網路上認識的一個女孩的，那個女孩叫連曉曦，而她分明是范千芊。

這樣，季漠風在跟這個身體溫情時，他的心到底給了誰？

酸楚，憋屈，難受，絕望，游移種種情緒交織在心頭，讓她不想去見季漠風，不想原諒他。

可是，他卻告訴她，他從始至終都清楚她是誰。

那——

「我愛的人只有一個，她的名字叫范千芊！」

季漠風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抵在自己的唇上，落下一道深深的吻。

她抬起頭來，目光泫然，久久不語。

「以後也許你會叫連曉曦，但是我的心，我的人從來只認你。」他說道。

她一下子沖入他的懷抱，緊緊抱住他的腰身，藏在眸底的眼淚一下奪眶而出，打濕了他的衣襟。

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離。

確認過眼神，她笑了，笑得非常開心，非常開心。

「那，為了避免麻煩，以後我還是繼續叫連曉曦，我也有她一部分記憶，這個可憐孩子在車禍里可能就喪生了，只是老天爺垂憐我們，竟然讓我又一次回來了。」

「好，聽你的。」

「謝謝你，在我不在的日子，照顧我的家人。」

「你的家人，不就是我的家人？」

「哈哈哈，季漠風，你什麼時候變成馬屁精了？」

「不，我不是馬屁精，我是你的老奴隸，此生此世只能聽你一人差遣了。」

「哈哈哈哈哈哈——」

「老婆，我們不用訂婚，直接結婚吧。」

連曉曦瞪他，一下子就沖了出去，看到遠處的洒水車，她一下子明白，原來所謂的下雨，根本就是這傢伙故意弄的。

她一邊朝太陽的地方奔跑，一邊大聲道：「不，我還要讀書，讀大學，我今年才17歲，不到結婚的年齡，季漠風，你都是大叔了，哈哈哈，這回輪到你追著我跑了，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呦~~」

嗨，季漠風，別來無恙，餘生，請多多指教。

陽光打在她的臉上，除了幸福與開心，她找不到什麼東西來遮蓋她這輩子的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