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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疆 - 1129 朝堂差遣字體大小: A+
     

    葉青在臨安的聲威或許因為朝廷掣肘的原因,與史彌遠、留正等人比起來相差無幾,甚至還要隱隱稍遜一籌,但若是在北地,以及在金、蒙古而言,葉青的聲威即便是宋廷聖上都無法比擬。

    而對於那些在金國為臣的宋人來說,葉青的一舉一動對於他們來說可謂是異常重要,甚至是關乎生死的一件大事。

    北地梟雄絕非是浪得虛名,也正是因為葉青從未把身後名放在心上,也正是因為他堅信自己北伐的正確,以及相信後來人自會有一個客觀的公道,才使得他能夠頂住壓力在北地以梟雄自居。

    朱熹等書生在臨安等地再次為葉青於民間造勢,那些建立在如果之上,卻又非常接近事實的假設,也使得葉青在再次北伐時,壓力要比以前小了很多。

    新君登基、北地北伐,不管怎麼看,對於趙擴來說都是一件有利無弊的事情,既能夠讓他少年帝王的威望在民間得到提升,從而也能夠因為如今跟葉青的「蜜月期」,使得他在朝堂之上的威望轉換成實實在在的權利。

    吏部員外郎韓彥嘉前往開封監察留都一事兒上,讓朝堂內包括史彌遠在內的臣子,隨著北邊傳來葉青再次北伐的消息,從而選擇了默認聖上對於韓彥嘉的差遣。

    一個小小的員外郎,顯然擔當不起這樣的重任,但奈何少年君王決心已定,惶恐至極的韓彥嘉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在心裡頭既是充滿了七上八下的種種擔憂,又微微有些將要時來運轉的喜悅下,接受了聖上的差遣。

    葉青北伐意味著北地如今空虛,一個小小的員外郎在這個時候前往開封,如同蚍蜉撼樹,顯然無法對葉青在北地的權勢跟威望,造成多大的影響與牽制,但當今聖上既然選擇了此人,是否就意味著……。

    史彌遠跟留正等人心照不宣,如果不出所料,只要韓彥嘉這一趟北地行,不鬧出什麼亂子來,不去招惹北伐的葉青,那麼當韓彥嘉回來后,必然是要被遷升的。

    所以這一趟員外郎的北地行,與其說要蚍蜉撼樹般的去牽制葉青在北地的權威,倒不如說是為了自己的仕途遷升,所謀劃出來的遷升手段罷了。

    史彌遠默認了聖上對於韓彥嘉的差遣,不代表他對北地就沒有野心,如同跟少年君王的交易一般,當韓彥嘉領過聖上的差遣后,史彌遠微微輕咳一聲,向趙擴行禮道:「開封置為留都,乃我朝國之大事、重中之重,慶王如今在開封主持修建一事兒,必然是頗為辛苦。員外郎一人前往開封監察,恐在一些決策之上無法決斷,恐無法幫助慶王能夠行之有效,如此豈不是有負聖意。所以臣請柬聖上,不妨再下旨允其他朝臣以員外郎為首隨行,如此自然可事半功倍,也可早日督留都落成。」

    史彌遠的話說的是極為漂亮,即保全了少年君王的顏面,也沒有傷到員外郎韓彥嘉的面子,不在韓彥嘉前往北地一事兒上做糾纏,反而表面上看起來是頗為看好韓彥嘉,還建議以韓彥嘉為首率其他人跟隨一起。

    如此更像是不等韓彥嘉走出朝堂,就已經認定了接下來韓彥嘉北行的功勞,隱隱把韓彥嘉一個員外郎的身份給抬高了不少,自然,這種抬高還要看接下來會選擇什麼品級的官員一同前往。

    而隨著品級越高,那麼因為韓彥嘉為首這一句話,就足以把韓彥嘉置到越高的地位,從而也就使得,當有朝一日返回臨安時,如何提拔韓彥嘉也就有了一個條框來束縛趙擴,可能隨心所欲的提拔。

    史彌遠的高明之處正是在於,即能夠趁著這一次韓彥嘉的北地行,把自己的心腹黨羽塞進去一同前往開封,從而尋找在北地暗中拉攏其他官員,或者是削弱葉青的勢力的機會,而且還能夠跟這個即將得到聖恩的員外郎拉近關係。

    同樣,以韓彥嘉為首的所有人中,官職比韓彥嘉高的到時候必然是比比皆是,所以當韓彥嘉等人從開封回到臨安論功行賞時,別人自然也能夠分的一杯羹,從而也能夠牽制著趙擴,不會一下子把一個員外郎提拔到過高的品級。

    但讓誰在一個員外郎的率領下一同前往北地,如今就成了朝堂之上的焦點。

    趙擴對於史彌遠的提議,雖然並沒有料到,但當史彌遠提出來后,他也知道,自己顯然不能反駁他,畢竟,一旦自己反駁后,那麼韓彥嘉想要前往北地而積累資歷的事情恐怕也要跟著泡湯。

    如今刑部侍郎的競爭者謝深甫,並沒有理會留正那沖著他搖頭示意,躬身行禮道:「回稟聖上,臣以為如今北地節度使葉青葉大人北伐於金,北地吏治顯然便會因而荒廢,眼下正是秋收之際,想必北地賦稅一事兒也需有人監察才是。所以臣認為,工部尚書李心傳跟隨員外郎前往北地最為合適,一來開封府的重建有賴於工部,二來李大人在朝堂之上也頗有威望,去了北地之後自然也能夠……。」

    「謝深甫,你為何不自薦前往北地?」李心傳不等謝深甫說完,立刻跳了出來嚴辭拒絕道:「李某雖然掌工部,但如今正是雷雨季節,不論是宮裡還是孤山每年都要遭受一些損失,若是李某離開的話的,誰人來擔當此大任?難道你謝深甫想要讓聖上在漏雨透風的宮殿處政不可?聖上,依臣來看,臨安安撫使謝深甫謝大人最為適宜,一來也曾在工部任過侍郎一職,前往北地助慶王重建留都與皇宮,在政務上並不會有生疏感。二來,相比起臣並未在地方擔任過一州知府,而謝大人則是任臨安安撫使近一年有餘,開封乃我朝留都,於謝大人而言所有政務更是再為熟悉不過。臣推薦臨安安撫使謝大人跟隨員外郎韓彥嘉前往北地。」

    隨著李心傳說完后,整個大殿瞬間變成了靜悄悄一片,李心傳跟謝深甫可是如今刑部侍郎的競爭者,而今謝深甫率先舉薦,顯然是想要把唯一的競爭者支開,而後再來個近水樓台,但想不到李心傳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並不想跟著韓彥嘉沾這份北上的功勞。

    官已經做到了尚書這一差遣,想要再往上,僅僅憑藉北上之行顯然是不行的,何況……北地真的有那麼好去嗎?

    這些年來,不管是當年的王淮還是趙汝愚,抑或是韓侂胄、史彌遠,都曾經利用過多少次機會給北地安插心腹黨羽?可最後呢?有哪一個官員在北地混出了人樣?

    幾乎所有被差遣到北地的官員,不到兩個月就被判以貪污瀆職等等罪名,而後灰不溜秋的逃回到了臨安,再也無法踏入官場仕途,天天後悔莫及的痛哭流涕,大好前程就這麼毀在了前往北地的差遣上。

    這些幾乎還都算是前往北地差遣的官員中最後得到善終的,還有多人進入北地之後便如石沉大海、渺無音訊了?

    問起北地的葉青時,得到最多的答覆便是:北地落草為寇者太多,時常會下山強殺掠奪當地百姓,如此猖狂的行為,葉大人為此也很頭疼啊,所以那些來北地任差遣的官員,有可能就是在赴任途中,被賊寇抓到山上去了吧?

    什麼?還有他們的夫人丫鬟啊?那完了,恐怕已經做了賊寇的壓寨夫人了。

    而一旦葉青回到臨安,當有人質問葉青為何不打擊那些落草為寇的暴徒時,葉大人總會兩手一攤,無奈道:「你以為我不想啊,但這些暴徒姦猾的很啊,當我大軍還沒有到時,他們就已經全部滾下山了,然後換上百姓的衣服,拿著鋤頭牽著牛,就成了當地老實本分的百姓,你讓我如何分辨?何況我總不能濫殺無辜吧?會遭天譴的。」

    那時候的韓侂胄會大怒,非要葉青指明是哪條路的哪座山,於是葉大人便隨手告訴了他一個地方,而後韓侂胄在派遣了三千人的大軍,拿著葉青的手令進入北地后,不等找到那座山,三千人就被人數過萬賊寇的給圍了起來,甚至據當時的將士講,那些賊寇的盔甲跟兵器,甚至比他們的還要精良,那弓弩箭矢、寒光閃閃的,一看就是新的、還鋒利的很呢。

    於是自韓侂胄之後,史彌遠是絕不會再輕易開口派遣品級高的官員,不經葉青同意便前往北地了,畢竟,這就如同……肉包子打葉青這隻狗一樣,永遠都是有去無回。

    而這一次,他正是因為這件差遣是聖上親自下旨的,所以他才覺得有了可趁之機,若不然的話,他是決計不會輕易派遣他的心腹黨羽前往北地的。

    所以他也沒有想到,謝深甫這不知死的老東西,竟然會舉薦堂堂一個尚書前往北地。

    按照他的意思,頂多派遣一個侍郎級別的就足夠,必定是因為聖上的旨意,葉青就算是知道后,也會因為侍郎的品級而不加以計較,或許便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若是派遣尚書這個級別的高官,史彌遠敢肯定,葉青到時候知曉后,絕不會顧忌是誰派遣而來的,即便是聖上的旨意恐怕他也會不管不顧。

    他也曾想過利用這一點,來增加趙擴跟葉青之間的矛盾,但如此一來損失一個甚至兩個尚書的話,他也損失不起,何況這朝堂之上還有一直沒有說話的畢再遇、錢象祖等葉青的心腹,自己朝堂之上提出來,未必就能夠在他們那裡通過。

    而且可別忘了,當初那些前往北地的官員,什麼貪污瀆職的罪名,都是經由畢再遇所掌的大理寺,在所謂的人贓俱獲下受審的,而那些贓物等等,誰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無非就是大理寺受葉青之意栽贓嫁禍罷了。

    所以謝深甫跟李心傳爭執完后,朝堂之上一下子就陷入到了寂靜當中,龍椅上的少年君王在自己心裡頭盤算著自己的小九九,他雖然不清楚早年間的事情,但他很清楚,葉青能夠把北地牢牢的掌控在手裡,而讓朝廷無論如何都無法插手,顯然絕不是因為他在北地的吏治才華,必然是還有著旁人不清楚的陰暗一面。

    而朝堂下的眾多官員,也在心裡打著自己的小九九,有人因為這一次北上是聖上下旨的差遣,繼而有些躍躍欲試,而有些人則是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慢慢移動著腳步往後退去,深怕朝堂之上的目光注意到他。

    不同於史彌遠等重臣,他們很清楚差遣到北地的官員,到底是如何落了個不得善終,他們所能夠得到的消息則是以空穴來風為多,而在這些流言蜚語、他們同僚之間的議論之中,往往在談論某一位前往北地,而後石沉大海的官員時,總是會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最後都能夠把他們自己嚇的手腳冰涼,一提及北地就如同看到了十八層地獄一般。

    「朝堂之上可有熟悉北地的官員?」趙擴在眾臣都陷入到沉默當中時,突然緩緩開口道。

    看著無聲無息的朝堂,雖然這一切都是問出話的趙擴預料之中,但真看到了朝堂之上竟然無一人熟悉北地的景象后,趙擴心裡頭又是不知不覺的把葉青列為了必須除去的第一臣子。

    「既然剛剛是謝深甫謝大人提議,稟聖上,臣以為不妨就讓謝深甫謝大人隨同韓彥嘉一同前往便是了。謝深甫乃臨安安撫使,如今葉青正在北地伐金,臨安顯然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史彌遠這時候突然悠哉的開口說道。

    李心傳畢竟是自己的心腹,在突然被謝深甫擺了一道后,他這個左相當然要替心腹扳回來才是,至於北地葉青的反應,此刻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反正,到時候韓彥嘉這點北上行的功勞,自己不沾就是了。

    謝深甫被史彌遠反將了一軍后,自然是無法反駁,剛剛他把話說的是那麼的大義凜然,何況如今葉青忙於北伐,根本無法處置北地政務,他這個臨安安撫使臨危受命前往開封,面對別人或許他好拒絕,但當著聖上以及群臣的面拒絕的話,那麼他想要染指刑部尚書的可能,可就是完全不存在了。

    就在他正要硬著頭皮,不理會留正的搖頭示意答應時,李立方突然站出來說道:「稟奏聖上,臣以為不妨讓謝深甫以及李心傳二人一同跟隨員外郎韓彥嘉前往,眾所周知,隨著臣卸下刑部尚書的差遣轉任戶部尚書後,這刑部尚書的差遣一直都空著,而如今謝大人跟李大人則是有力人選,所以臣以為,就不妨把這次北上當作對他二人的考校,就由……員外郎韓彥嘉來做評判。」

    「李大人此意怕是欠妥當吧?李心傳李尚書剛才已經言明,如今乃是雷雨季節,工部顯然不能一日無……。」史彌遠微微皺眉,他原本以為會跳出來幫謝深甫的是留正,或者是一直在朝堂之上,明裡暗裡支持謝深甫跟留正的畢再遇、錢象祖二人,並沒有想到,會是李立方這貨突然間站了出來。

    「史大人不會忘了吧?李某可是曾經擔任過工部尚書……。」李立方得意的對史彌遠說道。

    「但如今李某受左相大人之意,暫代刑部尚書的差遣,若是李某離開臨安,刑部……。」李心傳出聲替自己找著借口。

    而李立方依舊是洋洋得意,極為欠揍的說道:「李大人不會忘了吧?李某可是曾經擔任過刑部尚書的差遣。沒辦法,李某就是這麼優秀,刑部、工部都任過尚書,而且做的都還不錯。所以李大人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嗎?」

    李立方那漫不經心、得意洋洋的話語,讓朝堂之上的眾臣恨不得跳起來,立刻把他按地上痛揍一頓,甚至就連龍椅上的趙擴,都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攥了攥自己的拳頭,舅舅說話太氣人了,朝堂之上的臣子這還不得被他得罪光了啊。

    他那工部到刑部,刑部到戶部的尚書差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他自己不清楚嗎?怎麼就還好意思,舔著個臉在朝堂之上大言不慚。

    於是史彌遠便冷冷的打臉李立方道:「李大人做的確實不錯,但據我所知,如今李大人任戶部尚書已經近一年的時間,但聽說到如今,戶部的賬目到現在還沒有理清楚。而今開封置留都一事兒今年秋收后便要動工,若是戶部的賬目依然還是一團亂麻的話,如此恐會耽誤聖上……。」

    「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絕對能夠把戶部的賬目整理的清清楚楚。」瞬間感覺臉頰火辣辣的李立方,瞪著一臉冷笑的史彌遠說道。

    群臣之中,因為他剛才欠揍的話語,如今隨著史彌遠跟他的對話,瞬間爆發出一陣對他報復性的嘲笑。

    趙擴都有些替李立方感到臉紅,顯然若是再任由史彌遠打擊下去,恐怕一會兒勤政殿的御書房裡,就會多了一個找自己訴苦的舅舅了。

    「既然如此,那麼不知還有誰願意陪同而去。」趙擴在龍椅上替李立方解圍,同樣,這句話說的是極有水準,即沒有同意謝深甫跟李心傳隨同韓彥嘉一同前去,但也沒有反對,反而是問還有誰願意陪同而去,至於陪同誰一起前往北地,那就是左相大人的事情了。

    史彌遠微微一驚,抬頭掃向龍椅上的趙擴,只見趙擴此時已經表現出了對朝堂的不耐煩,正在對旁邊的衛涇說著悄悄話,而剛剛說的那句話,史彌遠回味了好幾遍后,依然覺得有些不真實,一時之間摸不清楚,到底是聖上的無心之言還是有意為之。

    但隨著趙擴的話語,朝堂之上品級較低如侍郎等官員,開始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脖子,往後慢慢的挪動著腳步。

    若是說韓彥嘉、謝深甫、李心傳他們位高權重,去了北地之後可能會無事兒,但他們若是跟隨著去的話,那麼恐怕……就是真正給人家祭旗用的了。

    畢再遇此時才在朝堂上的陣陣不安中緩緩站出來,對著趙擴道:「稟奏聖上,葉青葉大人終究是北地節度使,所以此事兒是否要……。」

    「你們看著辦就是了,左右相可以商議嘛,退朝吧,朕還有事兒。」趙擴不理朝堂禮儀的說完后就起身要離去。

    而朝堂之上,眾多臣子此時看著畢再遇,眼神里充滿了感激的光芒。

    趙擴身為皇帝,自然不能夠回答畢再遇的話,畢竟葉青是臣、他是君,若是一個君王差遣臣子,還需要得到臣子的同意,那他這個皇帝做的還有什麼意思?

    而史彌遠則是因為趙擴始終不提是否要告知葉青,所以他也不會去觸少年君王的好勝之心,以免因此而讓趙擴覺得,是自己故意在給他難堪。

    隨著其他臣子在趙擴離開后,生怕會被史彌遠跟留正等人拽住一般,嗖的一聲,一個個匆匆對著左右兩相行禮后,便在第一時間逃離了朝堂。

    留下了李心傳、謝深甫以及留正、史彌遠四人,依舊矗立在原地,開始琢磨著原本簡單的一件事兒,被搞得如此複雜后,眼下又該如何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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