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節前兩天
沈未凝的小學和普通人一樣，期末考試之後徹底解放了，對於小學生沈未凝而言，最大的煩惱恐怕還是假期作業。
「唔……」對著整整一本數學作業而一籌莫展的小學生髮現家長終於都出門了，開心地打開電視機看起了動畫片。
「耶！我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跳上桌子，踩著作業本開始了早期中二少女的幻想模式。
「未凝小姐，大小姐出門之前囑咐過今天數學要做到第二十八頁。」沈家的管家在一旁語重心長勸著這位小祖宗，一到假期這位小祖宗回來了，老管家總要多添兩根白頭髮。
真是造孽啊。
熊孩子沈未凝從來不怕年邁的老管家，揮舞著遙控器說：「哼！你敢看不起要成為海賊王的我嗎？信不信我變成超級賽亞人打敗你！」
老管家滿頭瀑布汗：「超級賽亞人可是孫悟空的大招，不是海賊王的！別以為我年紀大就可以隨便騙我！」
你這個不合格的中二小學生！
沈未凝滿腦子問號，她學習太差，平時根本不允許看動畫片，斷斷續續看了幾集，其他都是聽班上的人討論的。
「哼！」
「快去做作業！」老管家覺得今天又能長一根白頭髮。
「我不！我就不！」沈未凝跳下桌子，踩著椅子靠背一躍，在椅子倒下來之前穩穩地落在地上。
老管家差點兒心臟病發。
「哦，這彈跳力平衡性都很不錯嘛！」一個慵懶的聲音忽然自門外響起來。
沈未凝一轉頭，就見一個穿著黑色長風衣，圍巾遮住半張臉的英俊男人走進來。
這人長得可真好看，細碎的發梢下壓著清冷的眉目，但眼角微微彎起又似乎十分隨和，一冷一暖兩種氣質在這人身上可謂是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好，好帥啊……
然而小學生沈未凝腦海中卻只蹦出這樣枯燥蒼白的形容詞。
而且剛剛他一來就誇她，說明這人很有眼光吧！
單純的小學生馬上對他抱有好感，跳到他面前問：「你是誰呀？」
「唔……這身高也太矮了吧，是不是挑食？要是一直都是這種小矮子，將來可怎麼辦呢？」好看的男人按住她的腦袋，真情實感的感慨起來。
小、矮、子？
「你才是小矮子呢！你是哪裡跑出來的奇怪大人？快從我家滾出去！哼！」小學生表情扭曲起來。
「未凝小姐，不能無禮。」老管家連忙出來打圓場，同時對男人態度十分恭敬，「沒想到您提前來了，大小姐他們都出去了，我現在就去打電話讓他們回來吧。」
「情報有些變化，我不得不放棄假期提前來帶走這個孩子。」男人還是按著她的腦袋，讓小學生沈未凝的短手短腳只能無用地揮舞，卻沒辦法打到他身上。
老管家的面色變了：「這……」
沈未凝十分不滿地說：「你說什麼？你這個奇怪的大人？誰要跟你走！看我化身超級賽亞人……」
「真吵啊……」男人嘆息一聲，忽然在她某個穴位上點了一下，她徹底失去了知覺。
老管家憂心忡忡：「她還小……」
「正是因為還小，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讓她直接面對的好。」男人說，「去收拾她的東西給我吧。」
「哎。」老管家匆匆上樓，好像很多東西都早已準備好一樣，他很快就提著一個背包下來，「大小姐說很多東西可以買，而且留太多家裡的東西在身邊會讓她傷心，但是這個超級賽亞人的玩偶她從小就很喜歡，是她的目標呢。」
男人一隻手把小學生沈未凝抱在懷中，另一隻手接過背包和玩偶，露出一絲笑容。
「女孩子居然喜歡這種打打殺殺的東西，我以為像她這樣從小在愛和包容中長大的孩子會喜歡更柔軟的東西。」
「未凝小姐雖然性格有些軟弱，學習也不好，完全比不上大小姐，但她從小都憧憬著能像大小姐一樣，所以她格外喜歡這些東西，去年她還偷偷抓了蜘蛛，希望被咬一口就變成蜘蛛俠，哈哈哈……」
老管家說起這些，滿臉慈愛的笑容，白頭髮都少了幾根。
「真是個單純的小傻瓜。」男人惋惜著，他該離開了，對老管家囑咐道：「您也快點離開吧。」
老管家點點頭，不舍地看了一眼沈未凝，忍不住說：「她有時候會比較任性，您多包容些，還有她不喜歡吃……」
男人打斷他：「她以後不再是千金小姐了，沒有人再無條件寵愛她，她只能靠自己。」
老管家默默地閉上嘴，眼中含著淚，看著這男人把年幼的沈未凝帶出沈家的大門。
.
沈未凝醒來時，肚子餓得咕咕叫，她坐起來，發現自己睡在一間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的房間里，屋頂漏水，導致蓋住她的被子都濕了一大半。
大小姐脾氣上來的時候，她憤怒地喊了一聲：「這是哪裡？誰敢把我帶來這裡？我可是……」
「吃飯吧。」一個塑料袋扔在她面前，裡面裝著一個冷掉的饅頭。
沈未凝抬起頭，一看就是之前出現在家裡的那個奇怪的男人！
「是你！你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她一把扔掉那個饅頭，跳起來，「快把我送回去，你敢綁架我，我姐姐一定不會饒了你！」
男人靠在發霉的牆壁上，聞言笑了：「張口閉口就是姐姐，姐姐，沒了姐姐，你能把我怎麼樣？」
沈未凝一呆，隨即因為羞憤而大叫一聲，朝著男人猛撲過去。
這孩子彈跳力真是驚人，跟猴子一樣居然直接跳到半空撲向他的頭。
但動作也太慢了，男人完全不在意她會摔成什麼樣子，身體微微一偏就閃開。
咚！
本來就脆弱簡陋的牆壁差點兒被撞到，沈未凝捂著腦袋，跪在髒兮兮的地板上哭起來。
「撞得這麼響，本來也不聰明，這下更笨了吧。」男人居然還在笑。
沈未凝流著眼淚抬頭，本來也年幼，從小沒受過什麼挫折，忽然被拐了，人販子還這麼凶，她其實早就害怕了，剛剛不過虛張聲勢而已。
「嗚嗚嗚，你想怎麼樣？我不會要殺了我吧，我告訴你，我死掉了可不值錢，你打個電話給我姐姐，想要多少錢她都會給你。」
她心裡想這個男人住在這麼簡陋的地方一定很窮，只要給錢什麼事情都能解決。
「雖然腦子笨，但也挺機靈的嘛。」
沈未凝吸著鼻子：「我是說真的，我家很有錢的，你看我身上都是名牌，我這個鞋子要八千塊哦，還有我的衣服，都是倫敦訂做的，你儘管開口，多少錢都有。」
男人笑著嘆氣：「真是個小傻瓜啊。」
對方不為所動，沈未凝『哇』一聲大哭出來：「我告訴你，我姐姐是混黑、道的！你要是殺了我，她也會殺了你！」
男人搖搖頭，轉身出去了，關門前還說：「吃點東西才有力氣哭。」
「你別走，你快打電話給我家裡啊！真的有錢的！很多錢啊！」小學生無力地捶著門，真奇怪這麼簡陋的門居然這麼牢固。
捶了半個小時沒回應，她總算放棄了，回到床邊，肚子實在太餓，但看著地上那個早就從塑料袋滾出來沾滿灰塵的臟饅頭，她絕不肯開口吃。
就這樣捱了一夜，窗外有風吹進來的時候她忽然眼睛一亮。
窗戶沒關嚴！
那個壞大人沒想到吧！
她趴在窗邊一看，還好只是四樓而已！
趁著壞人沒回來，她把窗帘床單都扯開，結成一股繩子，綁在床腿上，然後自己一點一點爬出去。
還好從小看的超級英雄和動畫片都沒白看。
繩子不夠長，眼看著不到一樓的距離了，她咬咬牙鬆開手，直接掉下去。
腳踝一下子扭了，但她還是忍著，貼著牆壁往前跑。
這個地方不算很荒涼，她出去沒多久就看見計程車，連忙攔下跳上去，司機一看她一個小學生，不由皺眉。
「小朋友……」
「我有錢！」沈未凝把手上的鏈子取下來，這是過生日的時候姐姐送的，上面鑲了一個四葉草的鑽石，整根鏈子也是白金的。
「我被壞人綁架了，請你送我回家，快點！」她急切地說，生怕壞人又追上來。
司機看她年紀這麼小，沒有什麼威脅性，二話不說就開車了。
按照沈未凝說的地址，很快就到了某個富豪小區，她扔下項鏈匆匆忙忙下車。
太好了，終於回家了，這下子那個壞人就算追上來也不怕了。
家裡始終都是安全的，沈未凝大步跑向自家大宅，餓了一天一夜，肚子咕咕叫，但她還是打起精神，畢竟這是劫後餘生。
回家后一定讓管爺爺做她最愛吃的紅燒魚……算了，紅燒魚這麼麻煩，煮個豆腐魚湯不錯，大家都說她腦袋不夠聰明，多吃魚才能變聰明。
她可是每天都想著辦法吃不同的魚啊。
這個小區是著名的富人區，佔地面積極大，裡面卻只有幾棟別墅，每一棟之間都隔開很大的距離，還連著一片湖，植被茂密，綠化非常好，私密性也非常好。
就算在家裡開演唱會也影響不到別家。
終於到家門口了，咦，大門怎麼開著？她一眼看進院子，看見了爸爸媽媽的車子，還有姐姐的車子也在！
太好了，大家一定是聽說她被人綁架了，所以都著急地回來了吧，看她忽然出現嚇他們一跳！
一邊這麼想著，沈未凝卻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餘生的每一天里，當她回想起這一天時，都恍惚在做夢，那時候她從未聞過鮮血的味道，更不曾知道死亡是什麼樣的陰影。
當她跑進打聽，準備給所有人驚喜，開心地大叫一聲『我回來了』時！幼年的所有美好時光都如同呼嘯奔騰的火箭一樣，迅速地遠離他。
不要！不要讓她看到這些！
沈未凝一腳踩進客廳里粘稠的鮮血中，地板上，沙發上，樓梯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她最親近的人。
每一個人的身體和四肢都分開了，組成一幅極其詭異，如同地獄一般的畫面！
而他們大睜的眼睛卻好像約好了一樣，一起看著她的方向。
不要，不要看到這些……這是夢，不是真實的……
「爸爸，媽媽，姐姐……不是的，不是的！」她像是逃避一樣，本能地轉身往外跑，她一定走錯了！
砰！
眼前似乎撞上了一堵人牆，重重地橫在她面前，像是無法逾越的一座山。
「原來你在這。」熟悉的聲音迅速抓緊她的心臟。
她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人：「姐夫，到底是怎麼回事？爸爸媽媽和姐姐都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子？是誰幹的？」
除了父母和姐姐之外，姐夫是對她最好的人，她因為學習不好被批評的時候，只有姐夫會溫柔地帶著她出門吃冰淇淋。
「凝凝啊，你是小女兒，不用操心沈家的未來，你姐姐那麼厲害，一切交給她就好了。」姐夫總是對她這麼說，要她更開心一點。
「可是我怎麼會和姐姐差距那麼大呢？明明我們是親姐妹啊。」她也沒辦法徹底沒心沒肺地高興。
「這也沒什麼？你聽說過嗎？龍生九子，每一個都不一樣，可每一個都有不同的長處。」
「是嗎是嗎？那姐夫你覺得我的長處是什麼？」她眼睛亮起來，希望能從別人口中知道自己優秀的地方。
她是不是也有比姐姐好的地方呢？
「嗯……」姐夫認真地看著她，尋思著，在她期望的目光中，終於說：「凝凝最漂亮呀！」
「啊？」沈未凝眨眨眼睛。
姐夫笑著說：「漂亮，所以凝凝天生就是小公主，只要開開心心就好了。」
他總是這麼溫柔的人，哪怕她一點兒長處都沒有，都能給她這麼溫柔的安慰。
看見姐夫出現，她以為找到可以救自己的人了，於是緊緊抓住他，希望他能保護自己，也希望他能為一家人報仇。
「真是個傻子。」姐夫抓住她的頭髮，幾乎拽著她雙腳離開地面，逼著她轉過頭看著一家人的慘狀，「還不明白嗎？他們都死了，是我幹得！」
沈未凝睜大眼睛，卻看見那血腥畫面的一瞬間閉上了眼睛。
「不是的！」不要！她不想看！「姐夫，我不要看，求求你別讓我看。」
「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了！你們沈家的人以為可以永遠踩著我嗎？你們看不起我！可是到頭來究竟誰贏了？還有你這個臭丫頭，總是對我呼來喝去！我最恨的就是你！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小公主，竟敢騎到我的頭上！」
她害怕地哭出來，天性的軟弱讓她不敢睜開眼睛，她實在太軟弱了，這樣的她，太無能了……
一生之中，她最恨這時候的自己。
「我不會這麼輕易就饒了你！他們當你是寶貝！還有沈未曦那個賤、人，總是警告我不要靠近你，現在他們都死了，看我怎麼折磨你！」白安臣拽著她的頭髮，拖著她走過一大灘鮮血，把她扔進地下室。
「不要！姐夫，我怕黑，不要把我關在這裡！」她哭著求饒。
「果然是個傻瓜！」白安臣冷冷地關上地下室的門，「好好獃著，我要讓你這個沈家的掌上明珠變得豬狗不如！最好能當著沈未曦的面，哈哈哈哈！」
她從小怕黑，膽子小是她最大的弱點，一個人在黑暗的地方，除了哭泣毫無辦法。
哭著哭著她開始嘔吐，可是一天一夜水米未進，什麼都吐不出來。
她知道隔著一扇門的外面是全家人的慘狀，這個時候她渴望自己像電影和動畫片里的超級英雄一樣變得厲害，能打敗所有壞人，但現實里的她卻連一扇門都打不開。
「看我變身！打敗你們！」就在前兩天，她還是這樣的幼稚鬼，喊著不知天高地厚的話。
姐姐笑著點一下她的鼻子：「凝凝，要成為超級英雄不能偷懶啊。」
「我沒有偷懶！」她鼓著腮幫子。
「說謊！」姐姐皺著眉，卻從來不會對她真的生氣，「昨天的作業沒做完，老師已經打電話回來了。」
「超級英雄不做作業！」她大喊。
姐姐無奈地笑：「你啊，要是姐姐不在，你可怎麼辦啊，小傻瓜。」
「哼！姐姐不在我也會變成超級英雄！」她不服氣地說，家裡的人總把她當成小孩子，她不開心。
「女孩子當什麼超級英雄，多難看呀。」姐姐對她還是最心軟的，揉了揉她的頭髮說，「還是當小公主吧！」
「不行！不行！等我長大了就會比你厲害！到時候還要我保護你！」
一家人都被她逗笑了。
爸爸喝著茶，一向嚴肅的臉上也掩飾不住笑意。
媽媽切好水果，招手叫她和姐姐：「快過來，是凝凝最喜歡的西瓜。」
姐姐一邊走一邊說：「媽媽真偏心啊，每次都買凝凝愛吃的水果。」
「你都是大人了，還跟妹妹爭。」媽媽笑著說，「凝凝在長身體，要多吃啊，一定不能比姐姐矮。」
老管家也端著特製骨頭湯出來，放到她面前：「未凝小姐，趁熱喝，幫助長個子。」
「別想騙我！」雖然還是個小學生，但沈未凝也不算太傻，老管家每次熬的湯都放了好多奇怪的藥材，那味道別提多奇怪了，她從懂事就在喝，現在還不是時不時被人嘲笑是個矮冬瓜？
她絕對不會被這些奇怪的大人忽悠！
「凝凝聽話啊，快趁熱喝，喝完就能吃西瓜。」
老管家和媽媽一起追在她後面喝湯，而她像猴子一樣滿屋子上躥下跳。
那樣的場景，再也不會重現了。
沈未凝眼中盈滿了淚水，此時的自己，除了驚慌，居然沒有任何辦法，像個被人遺棄的破爛娃娃，不知道接下來迎接自己的是什麼樣的命運。
怎麼這麼沒用？怎麼這麼無能？
而她心裡竟還這麼害怕，她怕死，怕被人折磨，因為她的膽小怯懦，現在唯一想到的解脫辦法就是死。
可是怎麼死？她膽小得臉怎麼死都不知道。
「姐姐，姐姐，我該怎麼辦？救救我……」她躺在地板上，沒有睜開眼睛直視黑暗的勇氣。
那時候忽然發生的事情，她一直覺得是自己在做夢，人在最絕望的時候，也許會產生某種幻覺。
她聽到一個輕柔的聲音，一瞬間讓自己的心安定下來。
她小心翼翼睜開眼睛，一團溫暖的光映入眼帘，她看不清那是什麼，但就是覺得很安心，彷彿無依無靠的心終於有什麼陪伴了。
「你，你是誰？」她顫聲問。
可是沒有得到回應，這團溫暖的光映出了一個模糊的人的影子，在默默地看著她。
她雖然哭著，卻沒那麼害怕了，黑暗中居然有這麼溫暖的影子陪著她，哪怕是鬼魂，也好過外面的人間地獄。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因為飢餓，疲憊，恐懼慢慢失去了意識。
有知覺的時候，她被人用力拽著手臂提起來，扔出地下室。
她一睜開眼睛，就看見白安臣猙獰的臉，他又把她帶回客廳里，爸爸媽媽還有姐姐全家人的屍體都在這裡，他完全不清理，還帶了幾個奇怪的人來。
「安臣，你也太狠了吧，自己的老婆都下得了手？還這麼殘忍玩分、屍？」旁邊有人調侃。
這些人是變態嗎？看見這麼慘的場面不應該驚嚇逃跑然後去報警嗎？
沈未凝蒼白著臉，又開始發抖。
白安臣冷笑：「這個賤、人只是殺死她還便宜她了！」
「沈未曦好歹為你生下了白以荀這個優秀的兒子，你以後怎麼面對他？」
「白以荀那野、種……」白安臣的話堵在喉嚨里，臉色發綠，他只是白家的私生子，而真正尊貴的白家大少爺從小就看不起他，只要他擁有的東西一定會來掠奪！
他母親為了他的前途，好不容易幫他求娶到沈未曦這個名門沈家的長女，他一心一意對她，小心翼翼祈求她的垂憐。
可是沈未曦呢？永遠高高在上看著他。
「白安臣，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嫁給你只是我向容家表達忠心的一種方式，你也只想靠著我穩固在白家的地位，歌曲索取，別太貪心了！」
沈家世世代代依附著容家，為了能成為容家的心腹，沈未曦不惜以婚姻為代價，嫁一個無權無勢的廢物，讓黑太子放心。
可是她千不該萬不該和他大哥攪和在一起！
一生下來就擁有一切的白家大少爺，竟然也輕而易舉得到了沈未凝的心！
而他呢？
白以荀那也野種，別人說是他的兒子，可是從生下來他名義上的父親連見他一面的資格都沒有，直接被帶回白家去。
對一個男人來說，這才是莫大的羞辱！
沈未曦對此，卻一點兒歉意都沒有！
這麼多年來，他寧願當容家的狗，不管多屈辱都忍下來，就是為了這一刻向他們復仇！
謝天謝地，容家現在那位年幼的家主黑太子是個喜歡玩弄別人命運的傢伙，他最不喜歡的就是沈未曦那種明亮耀眼的人。
所以他的機會終於來了！
「黑太子說了，沈家的一切由我支配，包括沈未凝這個臭丫頭！」白安臣的腳踩在他身上，「這種千金大小姐，你們沒玩過吧，不如在這裡試試？」
「她太小了，何況這麼多死人，太鬼畜了。」
「你們一向不是喜歡這種嗎？怕什麼？」白安臣把沈未凝一腳踢向那些人。
她爬起來，被一個人抓住手臂。
「大過年的就不尋晦氣了，倒是可以先帶回去，賣個好價錢，畢竟是沈家小姐，應該值不少錢。」
沈未凝害怕得牙齒髮顫，「放，放開我！」
「你看這個膽小鬼，哈哈哈，她哪一點像沈家的人？」白安臣坐在沙發主位上，帝王一樣蔑視著她。
「你現在掌管了沈家，想必也不在乎錢了。」抓住沈未凝的男人說，「怎麼，想讓她變得多慘？你這個男人真是報復心可怕，連小女孩都不放過！」
「哼！」白安臣盯著沈未凝，「給她從小喂葯，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沒問題。」男人提著沈未凝出去，把她扔進院子里一輛車的後備箱，然後車子很快發動，不知道駛向什麼地方。
她蜷縮成一團，心裡想著要怎樣才能死？
不知道車子開出去多久，終於停車的時候，她整個人也昏昏沉沉，意識模糊。
她是被人從車裡抱出來的，隱約看見黑暗的天空，已經是黑夜了嗎？
為什麼要抱著她？這些人要帶她去哪裡？
她睜開眼睛，借著黑暗的光看見一個冷峻的輪廓，之後又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還是在被綁架過的那間髒兮兮的房間里，身上蓋著那床潮濕的棉被。
這一次，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醒了嗎？」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來。
她轉著眼睛，看見靠著牆壁，穿著黑色風衣的英俊男子，是之前把她從家裡綁架走的男人。
她張了張口，不知道要說什麼。
「是做夢嗎？」半晌，她才緩緩開口。
對的，一定是夢，好可怕的夢啊。
從被這個男人綁架開始，就陷入了奇怪的噩夢中。
「人生無非大夢一場。」男人又扔了一個饅頭在她身邊，還是冷冰冰的，「這一次肯吃東西了嗎？」
沈未凝怔怔地看著他，淚水不知不覺湧出來。
在她想明白那不是夢之後，心中的痛楚迅速擊潰了她的神經，比親眼看見的時候還要痛苦百倍千倍萬倍！
「啊——啊——啊——！」
她發出一聲又一聲尖叫，明知道徒勞無功還是無法剋制自己，叫得嗓子都嘶啞了。
男人只是倚靠著牆壁，沉默地看著她，等她發泄完。
嗓子啞的再也發不出聲音，她還是撕扯著自己的手臂，像是要活生生把這層沒用的皮肉撕扯下來。
鮮血很快爬滿了身體，男人終於看不下去了，上前抓住她兩隻手，居高臨下看著她。
「你能想到的只有死嗎？死不過是逃避而已。」
沈未凝感覺不到疼，只是哭著看他：「我為什麼要活著？我不想這樣活著，好可怕……」
「如果你有死的勇氣，就不會獨自活到現在。」男人的目光太冷，「沈未凝，你的軟弱讓你活了下來。」
被人戳到痛處，什麼都做不了的她只能一口咬在他手上，用這種徒勞的方式發泄一下自己的痛苦。
男人皺了皺眉，等她鬆了口，自己手上也多了一個傷口之後才離開房間。
站在門口，他說：「我可以收養你，但你若一直這樣不聽話，我會放棄你，讓你自生自滅。我討厭軟弱的人，你比沈未曦差遠了。」
提到姐姐的名字，她的淚水更加洶湧。
這一次男人離開了，但沒有鎖門。
她爬起來，還是把那個饅頭一把扔開。
她不想活著，這麼痛苦不如殺了算了。
她跑出門，一出去，外面傾盆大雨，她沒有片刻猶豫，毫無目的衝進大雨中，不管不顧的奔跑著。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跑到街上，車流穿梭她也不管。
今天是傳統的除夕夜，大街上已經喜氣洋洋，大部分開車出來的都是一家人，採辦年貨，喜氣洋洋。
只有她孤身一人，冒著大雨不知死活地穿梭在車來車往之間。
被影響的司機不想觸霉頭，但都忍不住停車狂按喇叭。
誰家的小孩啊，居然這麼放任這跑出來，萬一出事了怎麼辦？快過年了怎麼這麼倒霉？
熟悉的街道上，好多商店都是她曾經來過的，著名的餐廳，是姐姐最喜歡帶她來的，現在餐廳里還是好多人，溫暖的燈光隔著玻璃，照在被大雨淋透的她身上，一點溫暖的感覺都沒有。
玻璃窗里有好多小孩，和一家人開心地坐在一起。
大街小巷都在播放喜氣洋洋的歌。
她衣衫襤褸，身上是自己抓出來的傷口，兩隻眼睛空洞洞的充滿絕望。
她不敢想這個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只要一想就覺得好可怕。
那些幸福快樂的人也變得刺眼起來，她飛快跑過餐廳，轉進一條扔垃圾的幽暗巷子里，路燈光遠遠照進來。
她對著牆壁乾嘔，渾身絞痛，最後還是抱著身體坐下來。
好冷啊，這個下雨的除夕夜。
整座城市絢爛的燈火都跟她無關，為什麼會這樣?
不知道什麼時候，頭頂上的雨停了，一雙小小的綠色雨靴出現在她面前。
沈未凝慢慢抬起頭，紅腫的雙眼中看見一個漂亮的小男孩撐著傘站在她面前。
他把傘向前傾斜，為她擋住了雨。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雙眼很明亮，好像帶著溫度。
「給你。」他遞了一個紙袋過來，裡面放著一碗熱湯。
沈未凝看著他，卻沒有伸手接。
「剛剛……」小男孩似乎也有些難為情，靦腆地說，「我在餐廳里看見你了。」
剛剛受了傷害的人，對這個世界抱著極大的惡意，她生氣地說：「我不是乞丐！」
那家餐廳，她也經常去，她才不是只會站在門口祈求的乞丐！
小男孩愣了一下，馬上搖頭：「我沒有把你當乞丐，我只是看見你餓了……」
「我也不餓！」
小男孩似乎受了挫折，只好把紙袋放在她面前，然後把傘也放在她身邊，依舊幫她擋著雨。
又看了她一眼，小男孩淋著雨走了。
沈未凝抱著雙腿一動不動，就在她以為沒有人會再理會她的時候，那雙綠色小雨靴又出現在她面前。
這一次小男孩蹲下來，把一束向日葵放在她面前。
雨水打濕了他的頭髮，還有他一身過年的新衣服。
但他還是對著她笑：「雖然今天下雨了，但向日葵也像太陽一樣啊。」
沈未凝沉默地瞪著他。
他溫柔地笑了一下：「放心，明天一定是晴天。」
「蘇離，你跑哪裡去了？」小巷的外面傳來焦急的聲音。
「我帶你回家好不好？我想要一個妹妹。」名叫蘇離的小男孩說。
有人願意帶她走？
她……不敢孤獨一個人，沒有了家人，她想趕緊再有一個溫暖的歸宿。
「走吧。」小蘇離對她伸出手。
另一個溫暖的地方充滿了誘惑……她能接受嗎？
沈未凝看著他的手，忽然腦海中出現了一家人的慘狀。
痛徹心扉！
她用力按住心臟的位置。
不！她不能就這麼忘記！雖然她膽小，懦弱，可是，可是還是好恨啊！
比起尋找依靠和溫暖的渴望，現在佔據著她的腦海的，卻是另一種東西。
她要報仇！
「不要。」她偏過頭。
小蘇離愣了一下，「可是你……」
「有人會來帶我走。」
「原來你有家人啊。」小蘇離又揚起笑容，「那太好了，你以後不要一個人跑出來了。」
「嗯。」
「那麼再見了。」在外面的人呼喚中，他終於站起來跑出去。
她低下頭，看著他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束向日葵。
他說向日葵像陽光一樣。
他說明天一定是晴天。
是嗎？
「這孩子有個溫暖的家庭，如果你跟著他走，往後都不用吃苦，他一定會很疼愛你。」
那個男人坐在小巷最裡面的圍牆上，不知道在那個地方看了她多久了。
他撐著一把黑色的傘，幾乎同夜色融為一體。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沈家會變成這樣，所以才把我帶走？」
「是。」
「那麼……」她垂下眼睫，「你能幫我報仇嗎？」
「不能。」
她一下子充滿絕望。
「你只能自己報仇。」男人說，「你拜我為師，但是我只給你五年時間，你五年裡，你會如同活在地獄里。」
她仰望著這個男人說：「我現在……已經在地獄里了。」
男人站起來，從圍牆上跳下來，撐著傘一點兒阻礙都沒有，輕盈地落在地上。
「走吧。」
她想拾起蘇離留下的那把傘，但猶豫了一下還是縮回手，冒著雨跟在男人身後。
「為什麼不拿那把傘？」男人問。
雨水不斷沖刷著她稚嫩的臉，她想了想說：「我早已經全身濕透了，拿著傘有什麼用？」
男人揚起唇角，撐傘走進熙熙攘攘擁擠熱鬧的人群中。
而那個不撐傘的小女孩，則冒著雨孤零零跟在他身後，穿過人潮，走向和所有人截然相反的另一條路。
回到那個簡陋的房間里，她終於撿起地上的饅頭，無視上面的灰塵，大口大口吃下去。
離開這裡時，她背起自己的包，卻留下了那個超級賽亞人玩偶。
「不要了嗎？」
「不要了。」
「為什麼？」
「不是你說的嗎？只能我自己報仇。」
師父頭一次對她露出讚賞的目光，他揉了揉她的頭髮：「笨是笨了點，好在悟性高。」
一年後
M國首都
本來是最寒冷的冬天，大雪淤積連走路都困難，人們選擇躲在室內，這種時候出去行走的人簡直是在找死。
隔著玻璃，大都市裡的人不經意朝外面看去，還是能看到不少行人，畢竟生活艱難，這個世界上寒冷遠遠比不過貧窮吧。
打拚生活的人努力頂著寒風暴雪行走。
而更加突兀的是，一個小女孩居然也從長街的另一頭走來，比起那些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個球的大人來說，那小女孩身形單薄，只套著一件羽絨服，戴著毛線帽，腳上居然只穿著一雙運動鞋！
這麼冷的天氣，會凍壞吧，可她看起來卻安然無恙，步伐也走的從容不迫。
女孩有一頭漆黑的發，雪白的皮膚，黑色的眼珠，是典型的東方女孩長相。
東方人……
大部分西方人心目中，東方人擁有神秘的力量，什麼飛檐走壁，修仙煉道……
大概，那東方少女就擁有這種神秘力量吧。
沈未凝推開商場的大門，一陣暖流頓時把她包圍，但她並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比起冷，她更餓。
師父不肯在寒冷的季節一次性囤積很多事物，每天要新鮮食材，而且指使她出來買。
他們在一年裡搬過無數次家，每一次她稍微有些熟悉周圍情況，師父立刻會帶著她離開。
在這種輾轉的過程中，師父只讓她學會一件事：不要輕易和人產生聯繫，不要輕易體會別人的感情，不要輕易同情，不要輕易付出，不要輕易喜歡。
這座城市是她第一次來，可是好像之前住過的那些地方，她也學會從容不迫的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不被別人打擾。
她推著購物車，熟練地去買食材。
師父喜歡在冬天喝點熱葡萄酒，她拿好肉桂丁香之類的東西，再拿了一盒草莓，才走向葡萄酒區。
這個季節葡萄酒真暢銷，商場專門擺了一個大展櫃。
要找到師父喜歡喝的那個牌子並不容易，她站在展櫃前找了半天。
幾個小孩子吵吵鬧鬧跑過來，其中一個忽然撞在展柜上，放在最上面的四五瓶葡萄酒搖搖晃晃掉下來。
沈未凝本能地出手，一隻手抓住兩瓶葡萄酒，最後一瓶在砸向地面的瞬間被她用腳尖踢起來，再迅速放下兩瓶葡萄酒後，她穩穩地抓住飛向半空的那一瓶。
一場小危機就這麼被她不動聲色解決了。
吵鬧的小孩目瞪口呆看著她，滿眼都是不可思議。
真，真是東方的神秘力量啊……
沈未凝看了一眼最後抓住的那瓶酒，剛好就是師父要的，她隨手放進購物車。
「真厲害啊。」有人拍著手說。
天氣冷，商場里有不少人，展櫃在最中心，剛才的一幕被不少人看到了。
「你是不是超級英雄？」差點兒闖禍的小孩仰頭望著她，滿目崇拜，「你是女生，你是驚奇女俠是不是？」
「不對！她是黑頭髮，是神奇女俠！」
「不！是鳳凰女！」
剛剛還一起打鬧的小孩轉眼就吵得不可開交。
沈未凝推著購物車走了，一年前的話，她肯定是留下來和他們爭執的那種幼稚小孩吧。
這世上哪有超級英雄？
她推著購物車的手上滿是傷口，看不見的地方更多，師父說五年裡她會如同在地獄一樣，在最開始的一年她就徹底體會過了。
付好錢，提著東西走出去時，那群小孩還追在她後面嘰嘰喳喳。
她踏進下行電梯，另一邊的上行電梯里也走上來一個被保鏢簇擁的小男孩，穿著黑色小西裝，小小年紀卻故作老成插著褲兜，一雙眼睛帶著一點混血的藍，五官也精緻漂亮得不可思議。
後面吵鬧的小孩很快吸引了那個男孩的注意，他抬起眼睛，傲慢地朝他們看過來。
沈未凝一隻手提著購物袋，為了甩開這些煩人的小孩，她乾脆單手撐著扶手，直接翻到旁邊的上行梯里。
小男孩身後的保鏢頓時如臨大敵，把他嚴嚴實實保護在中間。
這些傢伙身上一看都攜帶著殺傷性武器。
但沈未凝看也沒看，電梯上行到頭，她走出去，從商場另一個出口出去。
「那個小女孩是誰？」保護著小男孩的保鏢們面面相覷，剛剛可是驚出一身冷汗。
「不，不知道……」
「她是神奇女俠！」被甩在樓梯上的小孩們大叫。
「不！是超殺女！」
「不對！是東方的功夫高手！」
…………
在小孩們嘰嘰喳喳的吵鬧聲中，小男孩只來得及從保鏢們高大的身影縫隙中看見商場二樓那個遠去的背影。
「卡爾少爺，那個丫頭不像普通人，我們去調查一下。」
被稱為卡爾的小男孩抬起頭，不悅地說：「一個小丫頭就把你們嚇成這樣了？」
保鏢們集體沉默，內心默默吐槽：小丫頭是你叫的嗎？你看起來比她小多了……
十分鐘后，關於超市裡那一段短短的錄像就已經送到商場頂樓的高級酒店套房內。
錄像從上往下拍攝，雖然不清晰，可是那個小丫頭乾淨利落的身手卻十分搶眼。
「反應真快。」一個俊美的青年男人站在沙發旁，摸了摸卡爾的頭，「這種反應速度只有長久在極端環境里才能煉出來，這個女孩不簡單。」
卡爾抬起頭：「只是個小丫頭，有什麼了不起？」
青年笑了：「媽媽真是把你寵壞了，你要知道這世上厲害的不只有男人，女人厲害起來也挺可怕。」
「不是說再厲害的女人都是被男人征服的嗎？」
青年頓時無語了，萬萬沒想到自己這個唯一的兒子居然是個無可救藥的直男癌。
「你才幾歲，誰教你扯這些亂七八糟的？」青年生氣地看向那一群保鏢。
保鏢們齊齊冒冷汗，日月可鑒啊他們在卡爾少爺面前連個屁都不敢放，哪敢對他教唆什麼？
卡爾的目光轉向錄像，輕輕嗤了一聲，「不就是個小丫頭……」
與此同時，回到和師父的住處，發現師父皺著眉盤腿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罵罵咧咧：「你別囂張！我的徒弟厲害得不得了，你你你就等著被我拖回家吧！」
沈未凝愣在一邊，一向高冷的師父怎麼這麼失態？
她東西還沒放下來，師父已經轉頭瞪著她：「阿凝，從今天開始，我們要比平時多努力兩倍！」
「啊……」她握緊傷痕纍纍的拳頭，但一想到全家人的慘狀，還是點點頭，「好。」
師父似乎覺得還不夠，捏著手機想了一會兒，又說：「明天我們去冰上訓練！」
沈未凝點點頭，為了能報仇，師父說什麼就是什麼，她一點兒都不害怕。
如果她熬不住這樣地獄一樣的訓練而死了，那也只能證明她是個無用的人。
「好！為了明天更好的訓練，師父要給你做一碗獨門秘制神仙湯！」師父從沙發上站起來，修長的身材差點兒碰到頭頂的燈。
沈未凝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終於變色了。
師父的獨門秘制神仙湯……
「師，師父……」她以垂死掙扎的語氣在極力挽救，「可以不可以不喝？」
「不行！」師父斷然拒絕，「要是不喝，你這小身板怎麼熬得住地獄訓練！唔……不然再加點苗疆的五毒聖蟲吧！」
沈未凝覺得光是聽到這個名字就要吐出來。
「哈哈哈。」師父來到她面前，難得溫柔地揉了揉肉她的頭髮，「阿凝啊，要多哭多笑才像人啊，每天總是板著個臉太嚇人了。」
沈未凝點點頭，但臉上還是很難出現表情，她有些沮喪：「師父，對不起，我……」
她沒辦法再哭再笑，不管怎麼努力，好像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
「不是說過了嗎？除了訓練的時候，你可以多跟師父說說每天發生的事情，今天出去又遇到什麼事了？」師父指揮著她去洗菜，自己也開始在廚房裡準備他的獨門神仙湯。
「遇到一些小孩，當我是超級英雄，一直跟著我，好吵。」沈未凝如往常一樣敘述著。
她知道師父的良苦用心，每天要新鮮食材，不過是找機會讓她多出去走走，見一見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不至於讓她徹徹底底變得冷血。
雖說不要輕易建立感情聯繫，但她也不能徹徹底底脫離作為人的本能。
「還有呢？」
「還遇到了一個好漂亮的小男孩。」沈未凝低頭洗菜，「真的很漂亮，跟女孩似的，長大一定是個大帥哥。」
「唔……」師父沉默了，「那一定會有更漂亮的大帥哥來疼愛他。」
沈未凝的動作一頓，說：「師父，他是男孩呀。」
「只有男孩和男孩，才是真愛啊凝凝。」師父語重心長地說。
沈未凝難得反駁：「不是這樣的師父，爸爸和媽媽相愛生下我和姐姐，我的同學都是爸爸和媽媽。」
「這是沒辦法的，每個男人在遇到他真正愛的男人之前，都誤以為自己喜歡女人。也許一生遇不到，就永遠不會懂。」
沈未凝才十一歲，畢竟從小也不是個聰明小孩，這番話每一個字她都不知道怎麼應對。
正因為反駁不了，才會被師父帶著越來越偏。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以後……」
「以後要努力修鍊變成厲害的人，來保護這些漂亮的男孩子啊。」
沈未凝呆住了，思考著師父的話，好像和她從小的觀念不太一樣……
做好晚飯，和師父圍坐桌邊喝著熱葡萄酒，他們住的地方從來不豪華，這一套也只是普通小公寓，但她從來不懷疑師父驚人的財富。
畢竟用來給她修鍊的武器和裝備都是世界頂尖，那不僅僅是錢可以買到的。
師父親手做的神仙湯擺在她面前，熱氣蒸騰而上，伴隨著陣陣詭異的味道飄入鼻端，光是聞一聞已經要人半條命了。
偏偏師父還一臉驕傲，並且帶著鼓勵和期待的目光勸她：「快趁熱喝。」
每一次，不管自己怎麼不願意師父都不准許她不喝，所以沈未凝也認命了，小臉皺成苦瓜，閉著氣把一碗湯連渣一起吃下去。
靈魂彷彿飛走了……
「喝了師父的特製神仙湯，加上你的努力和天賦，五年之後你一定是世界第一。」師父信心百倍。
沈未凝有氣無力地說：「嗯……我……一定不會給師父丟臉。」
「凝凝啊。」師父喝了一口熱葡萄酒，用力鎖著眉頭，「有一個叫凰北月的人，你一定不能輸給她啊。」
第二年
凰北月這個名字，她從小就聽師父掛在嘴邊，時不時總要提起一兩次。
雖然從未謀面，但她也知道這個人是個絕世天才。
天才到什麼程度呢?
凰北月只有四五歲的時候，就覺醒了一種馴服野獸的天賦，這世間的獸族，全都能被她驅使，為她而戰！
哪怕是怪物。
所以師父說起這個人時，總是一臉凝重，然後略帶幾分遺憾看著她。
「凝凝啊，你雖然只是普通人，但有師父的秘制神仙湯加持，你一定不會輸給凰北月。」
神特么秘制神仙湯！
你都說了是普通人，為什麼要去跟天才比？
她只是想報仇而已啊！才不要去招惹什麼會驅使獸族的天才呢。
畢竟她是個天性里就膽小怕死的人。
「但你不能打傷她。」師父說，彷彿自己這個普通人徒弟有多了不起似的，居然幻想她能打敗一個天才。、
沈未凝習慣了面無表情，因為她又聞到了師父熬制的那鍋神仙湯的味道了。
「為什麼？」修鍊了一天回來，沈未凝累得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抗議，但還是聽師父的話在練習射擊。
他們這次住的地方是一座廢棄工廠，簡陋的程度她已經不想描述了，總之就是連洗澡都沒熱水的水平。
「你打傷了她，她師父會找我拚命的，那個人啊……」師父似乎是打了一個哆嗦。
沈未凝疑惑地轉頭看，怎麼覺得師父說起某人的時候有點賤兮兮的？
「反正脾氣不好的人就不要惹啊。」師父哈哈笑了兩聲，抬起綁著繃帶的右腿。
右腿繃帶的由來是兩天前師父說凰北月和她師父在附近，他要去會會老友，結果風姿翩翩走著出門，跟狗一樣爬著回來。
要不是她這些年受了太多傷，早已經學會應急處理傷口，她這個師父恐怕就交代在這了。
什麼嘛，凰北月是個天才她打不過，原來她師父也打不過凰北月師父。
想到這些的時候，沈未凝的內心是有些崩潰的。
她是不是拜錯了師？
如果現在遇到凰北月她師父，她要不要轉投師門？
「師父。」沈未凝打出一槍，肌肉太累，導致這一槍偏了，射在7環。
「怎麼啦？」哪怕差點兒變成殘疾人，師父還是堅持不懈每天都給她搞一碗神仙湯。
「你的神仙湯到底有沒有用啊？」沈未凝好擔心，每天都帶著赴死的決心喝一次神仙湯，要是沒有用該怎麼辦？
師父一下子沉默了，竟半晌都沒人回應。
這是怎麼了？難道傷到師父自尊了？
相處兩年，除了神仙湯，她挺喜歡師父的，滿門被滅的她，在這個世上唯一還有牽挂的人，只有師父了。
「師父，我……」
師父放下了湯勺，轉過身來，目光凝重落在她身上。
沈未凝握著槍，緊張極了，她不會說話，這時候要怎麼說才能挽救剛剛的傷害？
「你最近感覺神仙湯沒用了，是因為你長大了，劑量不夠了，我要再多加兩成藥材才行。」
沈未凝：「……」
此時手裡有槍，為何不舉起來一槍崩了這差勁兒的傢伙！
她居然會懷疑他自尊心受挫？
她真是太天真了。
「好了，過來喝湯吧。」師父招招手。
隨著她年齡增長，神仙湯的用料也增加，現在她每天要喝一大鍋湯，晚飯基本不吃任何東西了。
一開始，師父給她冷掉的饅頭，她那麼嫌棄，早知道後面有神仙湯等著她，當初說什麼都不能把饅頭丟了。
含淚喝完之後，師父隨手扔給她幾本書。
「你的肌肉到極限了，今天先休息一下，看看書吧，這是時下年輕人最喜歡看的。」
時針指在八點半，她本來想還練習一會兒，但師父說的對，她的肌肉完全撐不住了。
她在沙發上坐下，翻開師父帶來的書。
第一本是漫畫，講的是一群高中生的故事，男一喜歡女主，女主喜歡男二，男二是個高冷大帥比，十項全能，誰也不鳥，最大的愛好就是對男一開嘴遁嘲諷。
男一因此恨他入骨，又因為自己女神每天對男二星星眼，所以一直把他當成對手，為了爭奪女主天天去挑釁他，男二做什麼，男一就和他對著干。
終於有一天，男二被惹毛了，放學后把男一堵在學校後面，男一覺得這是他們為了爭奪女神而進行的決鬥，特別亢奮。
「我打贏你，星兒就是我的，你不準再靠近她！」男一對男二說，星兒當然是女主的名字啦。
男二聽了這話，狠狠把男主揍了一頓。
沈未凝心想，男二是個天才，就像凰北月，普通人果然打不過啊。
看來女神和高富帥是註定要在一起了。
結果男二把差點兒被打成豬頭的男一拽起來，按在牆上就吻了上去。
沈未凝手裡的漫畫差點兒飛出去，頁面上佔據了整整兩頁的吻！
她和男一的反應一模一樣：懵逼！
「師父！」沈未凝大喊，「兩個男人打著打著就親起來是什麼套路啊？」
師父很淡定地回：「是真愛吧。」
真，真愛？
沈未凝看著那放大的吻，背景都是粉紅的花瓣在飛舞呢。
看來果然是真愛吧。
那女主怎麼辦？
「師父！女主怎麼辦呀？」
師父還是淡然：「女主就不能獨立行走嗎？總是想著靠男人的女人不是好女人，知道嗎凝凝。」
沈未凝其實似懂非懂，但不想被師父嘲智商不夠，只好點點頭：「哦……嗯，我懂了。」
這個故事雖然很奇怪，但其實還……挺好看的。
後面男一男二經歷了無數狗血事情之後終於在一起了，而女主呢？女主成功出任CEO，走上了人生巔峰。
好勵志啊！
接受了第一個故事之後，第二個故事沈未凝很自然的忽略了女主存在，純粹看兩個男主。
這次的男一是個地球上的孤兒，因為特殊體質被銀河帝國的第一皇子當成大補藥，琢磨著怎麼把他燉了補身體。
結果補藥當然沒有吃成，地球孤兒成功攻略了帝國皇子之後，兩人攜手征服宇宙去了。
你要問女主呢？
這本書壓根兒就沒有女主。
沈未凝也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只是在看完之後問師父：「師父，這本書了都沒什麼女人，女人都在幹什麼啊？」
師父馬上向她揭示了人生真理：「不努力而沒用的女人，不管在哪裡，連背景板都當不了。」
沈未凝覺得渾身酸疼的肌肉都有了力量！
但是——
「可是我覺得那個男主好像也沒什麼能力啊？」
師父：「他長得好看。」
沈未凝完全反駁不了這一條，看完這本書馬上去睡覺。
儘管還在，她以往要熬夜很晚為了修鍊，因此有些睡不著。
但她儘力催眠自己：「我很厲害，我能打敗凰北月，我要走上人生巔峰……」
三分鐘之後，她成功睡著了。
而師父從工作間晃晃悠悠出來，看了一眼被她隨手放在沙發上的漫畫，拿起來隨手一翻，額頭上青筋跳起來。
「這就是現在年輕人最喜歡看的書？嘖……」這些書都是書店店員推薦給他的，說是店裡的銷量第一。
他隨手翻了幾頁，而後放下來，看著自己纏著繃帶的右腿，發出了怨恨的怒吼。
「現實里哪有那麼容易！」
第三年
清晨霧氣繚繞在森林中，駿馬急速賓士，往來之間霧氣被拉動，模模糊糊留下一片繚亂的影子。
這是俄羅斯某座私人莊園。
今天的的沈未凝是陪著師父來這裡參加一個宴會。
師父對外的身份是一個出身歐洲的古老貴族後代，有東方混血，繼承了巨額遺產，喜歡投資古董名畫，為人低調，在世界各地尋找優秀作品。
而她是師父的助手，是個戴著高度近視眼鏡，留著土氣鍋蓋頭，穿著灰色襯衣，黑色背帶褲的書獃子形象。
易容當然也是她要訓練的一部分內容，這個打扮師父還算滿意。
今天的場合是一座文藝復興時期有重要意義的雕塑拍賣，師父和她都沒有什麼興趣，來參加是因為她應該見識一下世界上最高端的安保系統。
「師父，我以後要做大盜嗎？」來時在車上沈未凝就這麼問了。
書獃子形象配上這個問題，真的很呆，師父不禁抿唇笑：「江洋大盜，劫富濟貧，不好么？」
「江洋大盜可以走上人生巔峰嗎？」她認真地問。
因為覺得自己師父不是那麼靠譜，她很怕以後變成小說里那種一敗塗地的人。
「我教出來的徒弟，一定是人生巔峰！」師父搖頭嘆氣。
他已經很儘力讓阿凝多接觸外面了，可是這丫頭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是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
她現在的實力要是出道，那也是掀起腥風血雨的人啊。
只是……她還太小了，再等兩年吧，當初他決定給她五年時間，也正是考慮到她的年紀。
過早接觸殺戮，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沈未凝不知道師父的深謀遠慮，此時此刻她呆在莊園的休息廳里，盡職地做著一名助手該做的事情——抱著一本厚厚的書本翻閱。
來參加這次拍賣會的不是貴族後代也是巨富，帶的手下哪個不厲害，書獃子沈未凝在一群高大兇猛的人中顯得太奇特。
被人當成猴子一樣參觀當然不開心，沈未凝抱著書本走出休息廳。
這本書是什麼睡前讀物啊，裡面的字每一個都認識，組合起來她居然完全不懂，再看下去當成就能睡著，還怎麼當書獃子？
「你過來！」
一個帶著命令的霸道聲音在走廊一邊響起來。
沈未凝循聲看去，這莊園有數百年歷史，整條長廊繪製著精緻的壁畫，一面牆壁上掛滿了莊園主人歷代繼承人的畫像，水晶燈的光芒照下來，映出一片繁複濃郁的色彩。
而那個說話的小男孩就站在燈光下，轉頭看著她，一臉不滿。
整條走廊上除了她之外就沒有別人了。
是叫她嗎?
看對方年紀小，不超過十歲的樣子，沈未凝只好走過去會會那男孩了。
等走近一些她才小小吃了一驚，這男孩她見過……大概是兩年前，在M國時，在一家商場的電梯上，只是匆匆一面。
她都沒發覺自己的記憶力這麼厲害，當日的情形居然還歷歷在目。
當時被這男孩的容貌震撼了一把，回去就被師父教育男人應該和男人在一起。
但對方顯然根本沒認出她，哪怕她不喬裝成這個書獃子樣，對方也不會記得一個那麼久前匆匆一面的路人吧。
「你怎麼了？」看見男孩彎著腰，沈未凝好心問。
「我身體不舒服，我需要你送我回家。」卡爾垂著眼睛，「我會給你很多錢，多到你不需要再做別人的跟班。」
沈未凝抱著那本厚厚的書，居高臨下看著這小子，這說話的語氣簡直讓人不爽到了極點！
「我不想要錢。」
卡爾眉毛一跳，錢的誘惑誰能拒絕？這人居然拒絕了？
他抬頭打量了一下這個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土氣的女人……再看看她手裡抱著那本書，他閉上眼睛，真是倒霉，偏偏遇到的是個讀書讀傻了的傢伙……
「你想看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學嗎？我可以讓你親眼看看，就是亞述巴尼拔國王陵墓中發掘出的……」
「你到底在廢什麼話？」沒等他說完，沈未凝已經打斷。
她從小不愛學習，現在一個小屁孩跟她扯什麼古老文學？還什麼拔泥巴？
拔泥巴關她屁事？
卡爾震驚了，再一次看向她手裡那本厚厚的書，那上面明確寫著的《吉爾伽美什史詩》，和她愚蠢的書獃子氣質難道剛好契合。
她怎麼會對亞述巴尼拔不感興趣？
大概是氣的，卡爾只覺得頭暈眼花，雙腿一軟往地上倒去。
「喂喂！」沈未凝連忙接住他，這小子不是要碰瓷吧？
手裡碰到什麼溫熱的東西，她低頭一看，發現手上都是血，而血正是從他小腹側邊流出來的！
這小孩才這麼大點兒，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離開這裡！」卡爾小臉慘白，難受至極。
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這小男孩搞不好很棘手，她可不想惹事上身，她唯一活著的目的就是報仇，沒報仇之前不想死啊……
她大可以掉頭就離開這裡，扔下這小孩不管，可是腦海中進行了兩秒激烈爭鬥，最後還是該死的同情心佔了上風。
她背起卡爾，跑回莊園里自己的房間。
「來這裡幹什麼？你應該送我回家！」卡爾看周圍的環境，一時很生氣。
「閉嘴！」沈未凝翻出小型藥箱，幸好她怕死，總是隨身帶一些必須的藥品。
掀開男孩的衣服，靠近腰那一側有個槍傷，幸好位置很偏，沒有傷到內臟。
不過他這麼小，受了這麼重的傷居然還能堅持的跑到這裡跟她廢話一大堆，也算不錯了。
飛快幫他處理著傷口，為了縫合皮肉，她把礙事的厚鏡片眼鏡取下來放到一邊。
「你這個書獃子不要亂搞……」卡爾咬著牙，剛剛罵出口的話在看見她的容貌時忽然斷了。
她……
雖然還是那個可笑的鍋蓋頭，可是少女一雙清澈的明眸，白皙的皮膚，微微抿著的粉唇，在他恍惚的目光中，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你……」
「別動！」沈未凝不僅要幫他處理傷口，還要注意著外面的動靜。
這小子的仇家要是找上門來怎麼辦？她可不能死在這裡……
乖乖地住了口，卡爾咬著嘴唇忍受傷口的劇痛。
像他這麼大的孩子居然有這麼大的忍耐力，實在令人驚訝。
縫合好最後一針，外面終於有異樣的腳步聲，沈未凝一聽便知是追兵來了，一隻手拽過自己的包一隻手扶起卡爾，從窗戶跳出去。
冬日的俄羅斯，那寒冷簡直直透骨髓，出門時她幫兩人都套了厚實的皮毛外衣，可還是被凍得眉毛上結了層冰。
帶著卡爾一邊跑，沈未凝一邊腸子都悔青了。
就知道不應該多管閑事，這小子的死活關她什麼事啊？
卡爾可不知道她這麼後悔，只是時不時抬頭看看這個陌生的女孩子，雖然她臉色冷得很，什麼表情都沒有，但若不是她，他今天肯定會死在這裡。
身為洛克萊爾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他的一生並不是一帆風順。
想要他命的人多得是，今天不過是一場精心布置的陷阱而已。
天色不知道什麼時候黑下來，在森林中一切變得危險起來，沈未凝不敢再往前跑。
後面的人也沒追上來。
她扶著卡爾到一個背風的地方坐下來。
「怎麼聯繫你家裡？」
卡爾把聯繫的方式告訴她，沈未凝立刻用師父給她的設備把消息發送出去，順便還聯繫了師父。
黑暗裡，又冷又累，卡爾的傷很重，雖然遲了消炎藥，還是有些發燒，渾身冷得發抖。
沈未凝只好把他拉到身邊，讓他靠著自己。
「你不是為了錢，為什麼要救我？」卡爾虛弱地問。
沈未凝捏了一下拳頭：「因為漂亮的男孩子是需要保護的！」
卡爾一時愣住，是他發燒了聽錯了？她說什麼呀？
「果然很弱啊……」沈未凝有一種認命的感覺，「但幸好我很厲害，至少保住了你的命。」
雖然不明白什麼意思，但是卡爾卻感激她，也很佩服她。
她並不比他大幾歲吧，但救他時這一系列行動卻這麼高效利落。
她並不是普通人。
「等我家裡人救了我，你願意跟我回家嗎？」卡爾問，腦海中浮現出她幫他處理傷口時認真的表情。
「不要。」沈未凝乾脆地拒絕了。
「為什麼？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會報答你，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這世界上的一切都行！我，我也可以娶你……」卡爾急了。
聽到前面的話沈未凝並不為所動，可是最後一句她卻『哎』了一聲。
「怎麼？」卡爾目光閃動。
沈未凝道：「如果你娶了我，那就太慘了。」
卡爾目光有些柔軟：「你放心，我沒有任何門戶之見，不管你是什麼人，只要我認定的就好。」
「娶了我，你就遇不到真正愛的人了。」沈未凝摸摸他的頭，充滿憐愛，「你長得這麼好看，一定是世上最優秀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吧。」
今年只有八九歲並且天生直男癌的卡爾愣了一下隨即很生氣：「你胡說什麼？」
「你還小，不懂啦，等長大你就會明白，你一定會遇到一個好男人的。」沈未凝安慰他。
如果不是黑夜，她應該可以欣賞到這位尊貴的洛克萊爾家族唯一繼承人發綠的臉色。
「哼……」卡爾低下頭，「你敢跟我開這樣的玩笑，我將來一定要娶你！看你還敢不敢這麼胡說！」
對方只是個小孩子，這種話她怎麼會放在心上？
「好冷啊。」雖然兩個人靠在一起，可是冰天雪地的，她覺得自己快死了，「今天是除夕吧。」
卡爾點點頭，他身上有東方人血脈，從小也過春節，他母親是地道的中國人。
「那祝你除夕快樂吧，所謂辭舊迎新……」沈未凝抬起頭，雪花飄落在臉頰上，「明天就是新年了。」
「有什麼好快樂的，這種鬼天氣。」卡爾嘟囔著。
沈未凝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除夕夜，全家被滅門，她一個人縮在下雨的陰冷小巷裡哭泣。
有一個男孩送了她一束向日葵，告訴她明天一定是晴天。
她跟著師父離開了，第二天果然天氣晴朗。
自從沒了家人之後，她再也不會笑了，臉上好像從此沒了表情，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想起那個男孩的話，總是會不知不覺露出一點一點輕柔的笑意。
他叫蘇離吧，不知道他現在再做什麼？
「放心，明天一定是晴天。」沈未凝脫口而出。
卡爾也愣了一下，隨即靠在她身上，腦袋昏昏沉沉的，那個傷口也痛得不可思議，周圍又這麼冷，可是他卻比任何時候都感到安心。
「你叫什麼名字啊？」卡爾問。
「唔……」沈未凝認真思考起來，其實前兩天師父也提過，讓她想一個代號，作為將來出來行動使用，她已經想了好久了。
「N吧。」她想起那些超級英雄啊蒙面大俠都會留下自己名字的一點線索。
她叫沈未凝，凝的第一個字母就是N。
代號N，聽起來挺酷的。
「恩？」卡爾笑了，「那我叫你小恩好了，我叫卡爾·洛克萊爾，將來我要娶你，你記好了。」
沈未凝感嘆：「年少無知啊。」
「你給我好好記住！」
「哦哦，好咧好咧。」
其實這個名字，她很快就忘了。
在這個極寒的雪夜裡，她救了一個漂亮的男孩子，對方還要以身相許，但她現在早已經不是單純天真的小女孩了。
她不可以為任何人停留。
天亮之前，師父找到了她，把她帶走。
很快洛克萊爾家族的人也趕到，把卡爾帶走了。
臨走前，卡爾站在雪地里茫然地看著四周，不停地問那些來接他的人。
「小恩呢？有沒有看見小恩？」
「少爺，什麼小恩啊，只有您一個人啊。」
「不是，是小恩救了我，她昨天晚上跟我在一起，她就在我身邊。」
「可是地上只有您一個人的痕迹啊。」
卡爾低頭去看，雪地里確實只有他坐過的痕迹。
她離開的時候清理了所有痕迹，這是一個合格殺手最基本的素養。
可是卡爾卻無比失落，她一點兒都不留戀的走了……
陽光穿過積雪的樹枝照在他身上，他抬起頭看著絢爛的光線，一時雙眼有些被刺痛。
她說的對，除夕夜過了，今天確實是個晴天。
第四年
沈未凝和師父從超市走出來，師父隨口誇獎：「凝凝很厲害啊，居然連打折時間都掌握了，看來每天沒白跑超市，收集情報的能力果然是一等一的！」
「哼。」沈未凝一臉面癱，同樣的話師父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
說是鍛煉她收集情報的能力，其實還不是因為他摳門。
明明那麼有錢，還讓她跟大爺大媽一起來搶打折商品。
「融入人群，才是一個優秀殺手的基本素養啊。」
對這種話，沈未凝早就麻木了。
「好啦，買好儲備物資，我們應該進山修鍊了。」師父把東西搬上車，準備前往長白山，那裡地勢險峻，應該鍛煉一下她在險惡環境中求生的能力了。
路過書店時，這對師徒還很默契地走進去。
沈未凝撿著耽美小說拿，而他師父則如獲至寶拿了一本書。
沈未凝瞥見書名時，額頭上青筋一跳。
「《30天包治百病》？」
「這位大大終於出書了，他這些理論我可是在微博上追了好久連載呢！」
「這是江湖騙子瞎編的吧！」就算不翻開看，那浮誇的書名，浮誇的封面，浮誇的作者名——華佗扁鵲——一看就是騙人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