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弘毅之所以問這話，是有原因的。一般來講，縣級主職上調，基本都是到市裡，任職副市長。但是也有不一樣的。楊弘毅本次的去向，有可能是地市級的轄區一把手，比如，高配的高新區或是開發區的一把手。

京州一把徐一鳴來了之後，奮力開拓，銳氣十足，正要干一番成績。這樣一來，他勢必需要闖將和幹將。所以年富力強的楊弘毅，極有可能給用到這兩個地方。楊弘毅私下裡，也受到了這方面的一些信息，當然，也不盡可靠，不到最後，誰也不能說會是什麼結果。

誰不希望自己手下能有一員能幹的虎將，何況郭小海不僅是虎將，還是一員福將。楊弘毅自然希望在以後的工作中，能夠有這樣一個得力的左膀右臂，所以便在這個時候說了出來。

郭小海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楊弘毅。但是他對於自己的未來，經過了這段一直在進行思考，現在也早已經有了自己的選擇。

楊弘毅坐在那，滿是期待的看著郭小海。

「楊書記，」郭小海沉吟了半晌，終於開了口。「我……都不會選，不論走合留，我已經決定，要離開官場了，在這件事情完成之後。」

「你說什麼？」楊弘毅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往前傾了身子，微微側過了耳朵道。

「我要離開官場，徹底離開，」郭小海坐直了身子，眼神堅定的看著他道，「我決定要走商業這條路，去做實業……」

楊弘毅長吸了一口氣，坐回了椅子，半天沒做聲。「是不是我聽錯了，」楊弘毅中終於道，「你確定這是你深思熟慮之後的選擇？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說到這裡，楊弘毅好像激動地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知道，楊書記，尤其是您，對我有知遇之恩，一直在提攜我……」郭小海有些內疚的道。

「你知道嗎，」楊弘毅吁了一口氣，看向了窗外，「嗯，或許在你看來，一個縣級幹部算不了什麼，可是你應該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在這條路上走，益陽一百多萬人口，又有多少人做夢都想……別說跟我，就能讓一個副縣長，讓那個馬有才，讓江一燕他們，提攜一把，都是祖上燒高香了……」

楊弘毅有些激動，這麼私下的話，都說了出來。他不能不激動，郭小海的選擇，不禁讓他意外，也感到了失望，更感到了有些被輕視的感覺。

堂堂一個縣委書記提攜他，他竟然還不願意！

郭小海一直沒說話，等到楊弘毅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才接著道：「楊書記，您能聽聽我的心裡話嗎……」

楊弘毅沒說話，從桌上不常抽的那個煙盒裡抽出一支香煙，點上了，也沒有丟給郭小海。

門口微微推開了門縫，想要提醒他時間的陳磊，看到這個場景，又輕手輕腳的退了回去，帶上了門。

郭小海於是便從當初，仕途大好的時候，轉身投了國安局的新路歷程說起，一直說到了又如何離開了國安局，回到了益陽，這一路走來，自己的思路變化，還有自己對於社會、國家、自身命運等等的總結和思考。

「……在我看來，這社會的進步，很大程度是要靠商業來推動，要靠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來實現，企業家、實業家，是社會發展最具活力的推動者，它造福社會、造福人民、造福國家……經濟始終是基礎，不論對於個人還是對於國家，所以我決定，投身商業，用實業報國，這是大目標，實在的說，就是我希望自己的才能，能夠用來做做生意，多開幾家公司，多為鄉親們積累財富……」

楊弘毅一支煙抽完，在煙火缸里摁滅了煙頭，這才道：「看來，你已經考慮了很長時間了，」

「是的，」

「《紙牌屋》看過沒有？」

《紙牌屋》，知名美劇，凱文史派西的經典劇作。講述的就是米國白宮的權力鬥爭故事。郭小海當然看過，而且和很多人一樣，不止看了一遍。

「……為了錢而放棄權力,這個城市裡幾乎人人都犯了這個錯。金錢是薩拉索塔的巨無霸豪宅，保質期就只有十年，權力是古老的石砌建築，能屹立數百年。」

楊弘毅幾乎一字不差的複述出了這句經典的台詞，這讓郭小海也有些微微詫異，不過他也很直觀的體會到了楊弘毅想說的意思。

「雖然這是一個西方政客所說的，有他的局限性，但是也能說明一些問題了。」楊弘毅接著道，他看著郭小海，又道：「你是一個很有才華的年輕人，不要浪費自己的才華，走仕途，組織會給你更好的平台，你能掌控更多的資源和權力，能做更大的事情，能讓更多的老百姓過上好的生活，這比你想當然的去自己白手起家，搏擊商海，要更有價值，也更能發揮你的價值。而且，在華國，自古以來，官員和商人，這兩者的社會地位，也是雲泥之別的……」

楊弘毅說的都對，可是郭小海卻不再有絲毫的反悔和猶豫了。一個他的見聞和思考，讓他對改變社會、改變他人的那些商人企業家充滿了憧憬和崇拜。尤其是在他讀了《富蘭克林自傳》、《福特自傳》、《呂志和傳》等書籍之後，更是有所感悟；再一個原因，他不好說，那就是什麼都是講求代價的，仕途固然好，但是卻有著更為複雜的人際關係制約，充滿了自己無法掌控的變數，就像自己被從國安局轉業出來，毫無自己的掌控感。畢竟，權力不是你的，你還有一級又一級、數不清的上級。這讓郭小海有時覺得掣肘，不痛快。

相比之下，自己白手起家，奮鬥出來，建立自己的商業帝國，則能有更大的掌控力。也能自如的做更多的事情。

「看來，你真的心意已決了。」楊弘毅最後有些頹然的道，「好吧，人各有志，我也不好勉強你，不過，還是那句話，不論幹什麼，都要堂堂正正、奮鬥不息，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來！」

楊弘毅又恢復了一絲笑容好像，這讓郭小海也心裡放下了一點。「書記，你放心，楓葉村的項目，我會儘快跟上，這也是我離開后第一個要著手的大型商業項目。」

「嗯，這個項目也事關重大，你能全力以赴，也是好事請，」楊弘毅道，一邊看了一眼手錶。

郭小海知道，談話結束了，自己該要離開了。出門的時候，郭小海心裡還帶著一些內疚。楊弘毅沒有像以前那樣招呼，也沒有跟著出來去忙自己的，而是坐在了那裡，不知又在繼續思考著什麼。

接下來的一切，似乎都很順利。縣裡常委會通過決議，要籌資五百萬元，用於楓葉村的山外公路建設。消息傳來，楓葉村全村振奮。不過五百萬，修一條砂石硬化路夠了，可是要修建高標準的寬大柏油路，還遠遠不夠。

但就是這五百萬，縣委縣政府也拿的吃力，幾經考慮，最後經馬有才的提議，決定從大路集團那邊想辦法，籌三百萬資金來。

「什麼？讓我們拿三百萬去修路？！有沒有搞錯！那到底算誰修的啊。」大路集團京州分公司，總經理辦公室里，胖大的賴總一聽這消息，差點兒沒跳起來。

「但是他們縣裡答應了，可以在青山鄉或是藥王山任何一塊地方，再劃撥出一塊地來，給我們使用。」旁邊一個挽著髮髻，唇紅齒白的妙齡女人道，正是公司總經理英子小姐。

「那又有啥用，」賴總不屑的道，「那裡的地一錢不值，再搞個果汁廠？又能有啥意思。反正我是一分不會拿，尤其是給那個郭小海拿錢，我拿錢給他用，別和所沒有，就是有，他也別想！」這傢伙惡狠狠的道。

「哼，拿與不拿，你說了也沒用，」英子語氣輕蔑的道。

「你說什麼？」賴總一下坐直了身子，怒道。

「我說你說了也沒用，」英子卻絲毫不怵他這個總裁，一邊說，一邊拿出了電話。

「哼，你說了又有用？」賴總也輕蔑的一笑道，「還不是要請示你那個浪里浪氣的上級？」

英子拿著電話，忽然妖媚的沖著他一笑，道：「怎麼，你還惦記上她了？怎麼樣，想不想看看，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大美人兒啊……」

賴總一聽，不禁「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