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郭小海到了京州市。吳長興的神秘電話果然如約而至，照著電話指揮，一連換了四五輛計程車，終於在漢江大橋附近下了車。

漢江大橋，橫跨漢江，是京州市的標誌性建築物，因其宏偉壯闊，也成了不少遊客遊覽觀摩的地點。

「……漢江大橋，第四十九根橋欄那裡。」吳長興在電話里道。

找到了第四十九根橋欄，哪裡有一個人的影子。倒是不遠處，三三兩兩的幾對遊客，在那遊覽、拍照。

郭小海環顧左右，依舊沒有看到吳長興的影子。江風習習，郭小海趴在欄杆上，看著橋下漢江奔涌，不禁一時感慨萬分。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人生就如長河，短暫的很，唯有像這漢江一般，不斷奔湧向前，才能領略這一路的壯美風景，不負一生。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你倒算是個聰明人。」一個聲音忽然道。郭小海心裡一個激靈，猛然轉身，一個身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旁邊。

廉價的白襯衫，髒兮兮的西裝外套，一頂破舊的棒球帽，蓋著亂糟糟的頭髮，顯得很是憔悴。

這人拿下了棒球帽，抬起頭來，一雙眸子卻黑白分明，模樣看的有些陌生，不過正是吳長興無疑。

郭小海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打量著這個傢伙，道：「聰明不聰明，看人怎麼看，像你，貪污了幾百萬的工人血汗錢，偷占集體的財產，或許你覺得自己很聰明，其實是愚蠢。」

「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吳長興道。

郭小海沒做聲，「說吧，你找我來，到底想做什麼。」

吳長興哼哼一笑，鼻音挺重，讓他的聲音都悶了不少。

不過這傢伙精神倒是顯得挺輕鬆，靠在了橋欄杆上，看著三三兩兩拍照遊玩的遊客，竟然還有了些懶洋洋的愜意。

「郭……局長，你也別裝了，你自己這麼聽話，巴巴的跑來，不就是想知道我說的大秘密嘛，」吳長興道。

「不管你怎麼想，我勸你回頭是岸，去自首，是你唯一的出路。」郭小海沉聲道。

遠處，兩輛小車停了下來，幾個官員模樣的人下了車，緊接著，又下來一個拿著話筒的妙齡女孩，和一個扛攝像機的小子。看這樣子，又是跑到這橋上取景，搞什麼新聞報道的。

幾個人在那來來回回，似乎在找最佳的拍攝地點。

「哼，又是當官的，」吳長興不屑的瞥著那幾個官員模樣的人道，「瞧瞧，你們這些當官的，掌握著那麼多的資源，一個個卻都蠢得像豬一樣，除了吃吃喝喝，到處指指點點，裝裝筆，又能幹什麼有用的事，一群廢物，」

「你對他們的看法，也不應該成為你貪污的理由，你又做了什麼有用的事呢，除了貪占集體的財產、工人的血汗，」郭小海道，「行了，吳長興，我來不是聽你廢話的，作為同一個系統的同事，我還是你的領導，我真心的勸你一句，跟我回去自首，爭取寬大處理。」

吳長興斜睨了他一眼：「別在老子跟前裝了，哈，你不就是想知道秘密嗎？行，一百萬美金，再安排我出去，去南美，實在不行，東南亞也可以，你不是也去過東南亞嗎。」

「你太高估我了，你以為我是誰，電影里的大佬嗎？」郭小海道，「就算我有這個本事，也不會幫你，我一步步走到今天，是組織的培養和群眾的信賴，對他們忠誠，是我的底線，也是紅線，」郭小海正色道，「這兩道線，碰不得！」

「喲，好，好好！義正言辭，正氣凜然，我好感動啊！」吳長興竟然大聲的笑道，還鼓起掌來，吸引了旁邊不少遊客的目光。

「郭大局長，你既然這麼正氣，為什麼還要自己來，為什麼不報警，來把我抓回去？」吳長興走過來，黑白分明的眼神，直盯著郭小海道。

這眼神……郭小海心中不由的一動，再一看這傢伙略略歪斜、帶著一絲邪笑的下巴……這有些詭異的笑容，怎麼如此的似曾相識呢？

「吳長興，你覺得我自己，就不能把你帶回去嗎？」郭小海沉聲道，他心裡其實早已有了這個念頭。報警的話，一吳長興的警覺，恐怕連他的面都見不到。現在呢，看吳長興這個體格，自己對付他，應該沒什麼問題，至於他所說的什麼天大的秘密，進了警察局，什麼都會說出來的。

「怎麼，你還想抓我？」吳長興又往前比近了一步，眼神中邪光大盛，「你抓我，有種就來抓我啊！」

郭小海心中陡然靈光一閃，想起來了！這種眼神，這種邪魅的笑容，他見過，丁強，就是當初李保田公司聘請的那個留洋博士丁強，倭國的諜報特工，他的神情，便是這樣！

可就在這時，眼前的吳長興已經靠到了他跟前，寒光一閃，這傢伙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把尖刀，一刀扎了過來！

郭小海一個激靈，要命關頭，護體靈氣陡然升騰，下意識的一把已經攥住了這傢伙拿刀的手。

誰知吳長興竟然兩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尖刀一轉，竟然對準了他自己的胸膛。

「你要殺我？！」這傢伙怪異的一聲尖叫，周圍所有的人，連正在拍攝的記者，都被這一聲凄厲的尖叫吸引了過來。

他要幹什麼？！郭小海還沒反應過來，這傢伙陡然一發力，拽著他的胳膊，一刀扎進了自己的胸膛！

是的，吳長興竟然殺了自己！

郭小海愣在那了，瞪著眼睛，獃獃的看著他捂著心口上的尖刀，身子慢慢的往橋欄外歪了過去，然後，從橋上墜了下去。

郭小海趕緊趴頭一看，一個黑點人影已經直直的往著漢江水面掉了下去，隨即「噗通」一聲微響，只見水流湍急的水面上，砸出一個漩渦，那人影倏忽不見，奔涌的漢江上，再沒有一點兒痕迹。

「啊——！殺人啦！」周圍的遊客此時也回過神來，幾個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了起來，一邊四散而逃。

「我……我沒有，我沒有……」郭小海看著自己的雙手，禁不住渾身顫抖。

遊客四散，遠處，那幾個官員模樣的人，有的在那急著打電話，還有幾個，在那好像大呼小叫的，竄來竄去，郭小海此刻一點也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不過看樣子，竟然好像在組織人手，要圍過來抓他！

郭小海陡然一個激靈，這回完了，這麼多人親眼目睹，還有那個攝像機，都拍下了，誰也不會相信吳長興會自己殺了自己，所有的人都能作證，是自己一刀扎了他的。證據確鑿，自己就算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結局只有一個，死刑，最少也是無期！

剎那間，郭小海感覺一下子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所有的一切，這一輩子，什麼事業，什麼愛情，都全成了泡影。關鍵是，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吳長興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要求死，又為什麼要陷害自己，難道他自知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拿生命來報復？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何況，他還罪不至死？

遠處那幾個官員模樣的傢伙，已經分散開，往這邊圍了過來，有的拿著皮帶，有的拿著車鎖，一個傢伙，還拿著攝像機的腳架。

跑！

一個念頭忽然衝上了郭小海的心頭。要是就這麼被抓住了，只有死路一條，解釋不清的。只有跑，快跑，先躲起來，或許還能有找到真相的可能。

郭小海左右看了看，不再猶豫，突然撒腿就跑。

橋欄一個個的往後飛逝，後面隱約傳來呼喝聲，郭小海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跑，跑得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