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陽縣人民醫院，益陽縣最有錢的單位，沒有之一。雖然是個縣級醫院，但是益陽縣人口眾多，百多萬的人口，每年為人民醫院貢獻超過五、六十億的資金收入。

郭小海到了醫院的時候還很早。昨天的大會開完之後，第一巡察組隨即召開了單獨會議，按照預訂部署，巡察的第一站，就是人民醫院。益陽大酒店離人民醫院很近，約好了，郭小海直接過來，不再去縣大院集中。

雖然還沒上班，大樓里的各個挂號窗口，卻都已經排上了長長的隊伍。有的旁邊的牆根，還放著小板凳、棉被等東西，竟然還有在這等了一夜的。

醫療問題和教育問題，是最關係老百姓民生的問題，可是現在，卻正是存在問題最大的兩個問題。

進了醫院的辦公樓，剛進走廊，就聽有人喝道：「幹什麼的！」

旁邊的屋子裡，隨即轉出一個保安來，一身保安服，沒戴帽子。

「我找王院長。」郭小海道。醫院的一把手，叫王鑫，昨天楊偉已經親自電話聯繫過了。

「找王院長？」保安上下打量了郭小海一番。因為覺得進了督察組，下去督察，不應該穿的太張揚，所以郭小海今天沒穿報喜鳥的高檔西裝，只是一件普通的夾克。

「你找王院長？」保安倒背著手，打量道。郭小海聽師姐的那個閨蜜，宋茹娟，講過醫院裡的一些事情，也提到過王院長的排場，現在看這保安的氣勢，跟別的地方的，還真有點兒不一樣。

「工作上的事，他在嗎？」郭小海問道。

保安卻並不理他，「工作上的事？有什麼事，跟我說就行了。」

呵呵噠，郭小海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這是保安啊還是王院長他二大爺，管的還挺寬。

「跟你恐怕說不清楚，我得找王院長。」郭小海笑道。

「拉倒吧，院長是你想見就見的，你這樣的我見多了，大事小事的都見院長，院長能忙得過來嗎，有事跟我說，沒事趕緊走吧，辦公區域，閑人勿進。」保安不耐煩的揮手驅趕道。

郭小海看了一眼前面鎖著鐵柵欄門的樓梯，還真是戒備森嚴，這個王院長，難道就這樣天天坐在這個碉堡里？

「兄弟，不是私事，工作上的事兒，」這樣的人，就是勢利眼的一條狗，郭小海不想鬧開，失了身份。抖出了一根軟蘇，那保安看了一眼，伸手拈了一支，臉上的神色登時緩和了不少。

能抽軟蘇的，多多少少不是農村老百姓，都有點兒能量的。

「也不是不讓你進，有正事兒的多了，昨天還有個老職工來反映問題，放進去了，結果弄得我被院長罵了個狗血噴頭……」保安點上了火，接著道：「有啥事你跟我說就行了，你不知道，我們院長最煩兩類人來，一個是病號，一個是單位那些退休老職工，都是來反映困難的，他哪有功夫問那些是吧……」

「喲，那他誰都不見？」

「怎麼可能呢，王院長只抓重點，你要是縣委縣政府的頭頭腦腦，哪個單位的領導，哪怕是領導親戚，暢通無阻，大小都是一句話的事，哦，你以為他從一個學按摩的混成縣醫院院長，那是白混的，眼頭活著呢，就說這醫院裡，安排進來的，哪一個不是沾親帶故的。領導親戚，乾的都是好活兒，他媽的……」保安好像覺得說多了，剎住了話頭，又打量了一下郭小海，「兄弟，看你面生，我看你還是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有啥親戚什麼的在縣裡有個一官半職的，有啥事托他來辦……」

看在一支蘇煙的份上，這保安給郭小海指點了迷津。郭小海笑道：「我還真沒有什麼當官的親戚。」

「那就不好辦了，也別怪老哥不講情面，」保安介面道。

郭小海哈的一笑，心裡對這個王鑫，不禁有了一絲反感。「不過，我倒是在縣委上班的，縣委組織部。」

「你？」保安一愣，看了看郭小海，看他一臉正氣凜然的，好像還真有幾分機關幹部的樣子，抽的又是蘇煙，神色淡然，底氣挺壯。

「你真是縣委組織部的？」

「調過來不長時間，肖兵部長親自接過來的。」郭小海道。

「喲……」這保安專管在樓底給看門的，因為王院長的這種只抓重點，所以他對組織部、對副部長肖冰這些，也都不陌生，這也算的上是崗位的業務知識，必備的。

這下他犯了躊躇，該不該放他上去呢？萬一不是，又要被罵，說不定被踢走，跑去大門干保安，那可是個苦逼的差事，可萬一要真是新調來的……

保安看向了門邊的那個攝像頭，這個監控直通院長辦公室，院長要是看到下面是個熟人的話，會直接按下門鈕，門自動打開，要是不願見你，就算進去了，你永遠也敲不開門。

一切都靜悄悄的。

「回去吧回去吧！」保安終於丟了煙頭，不耐煩的對郭小海揮手道，很有些煙抽完了，翻臉又不認人的感覺。

就在這時，說話聲傳來，保安登時一個激靈，趕忙小跑到了樓梯邊，弓腰候在了那裡。

樓梯上，一個穿著藍色小夾克，帶著金絲小眼鏡、個頭不高的傢伙，正倒背著手，施施然的往上走，旁邊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大個子，縮著身子陪在旁邊，一邊走一邊彙報工作：「……王院長，她一點兒什麼不懂，我們可是內科大科室，你說她在那，啥都弄得一塌糊塗，弄的病人也很有反應，我很難辦吶……」

「那是你的事，」小個子背著手，不容質疑的道，「大會小會我說了多少遍了，我負責協調好上面方方面面的關係，你們只管把錢給我賺好，什麼事都要我問，那還要你這個主任幹什麼！」

白大褂很是為難，大臉都皺成了一團：「可是……可是……她衛校畢業的，來做醫生……」

「我看你真是有點兒迂啊，她不懂，你不能教教她嘛，實在不行，先讓她做些輔助工作，但是拿醫生的獎金和提成不就行了，老於啊，我既然讓她去了你們科室，你就應該明白這裡面的利害關係，行了，回去吧……」

白大褂訕訕的停住了腳步。王鑫走了上來，郭小海這才看清他的相貌，小頭梳的鋥亮，有些裝逼的官威，臉上還帶著生意人的精明。

那邊保安早已經打開了門，躬身討好道：「王院長早。」

「嗯……」王鑫嗯了一聲，掃了一眼站在旁邊角落的郭小海，轉過頭上樓去了。

保安行著注目禮，直到王院長轉過了一層樓梯，這才「砰」的一聲關上了防盜門，挺直了腰桿，粗聲轟道：「行了，趕緊走趕緊走，別在這杵著賣獃了！」

郭小海不由得冷冷一笑：「哼，你算個什麼東西……」